让沉浸式戏剧走进自闭症儿童的心灵世界

任彦洁

【摘 要】自闭症儿童是近年来呈爆发式增长的弱势群体，以社交沟通障碍及刻板行为为主要特征。沉浸式戏剧所具有的强烈的互动性和浸入感的特点，以“诱导”“吸引”“共情”“合作”的方式，潜移默化地影响自闭症儿童孤独的内心世界并激发个人潜能。《暴风雨也不怕》作为专为自闭症儿童创作的沉浸式戏剧，其强大的艺术感染力、多感官的互动体验、演员们优秀的专业素养，以及在与儿童互动中传达出的“倾听、等待、尊重、不评价”的理念，深深打动观众并为我们带来启示。

【关键词】沉浸式戏剧;自闭症儿童;《暴风雨也不怕》;启示

中图分类号：J8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20）31-0042-03

2019年4月，三部针对特殊儿童的沉浸式戏剧《温柔的巨人》《暴风雨也不怕》和《月亮上的歌》陆续亮相上海儿童艺术剧场，迎来由中国福利会发起的“海星之愿”计划的第三个年头。该计划旨在通过引进当今世界上最优秀的特殊儿童戏剧项目，为特殊儿童沉浸式艺术分享体验和特殊教育带来具有实践意义的理念和方法。在国内及国际舞台上，专为特殊儿童量身定做的戏剧并不多见，来自英国的Bamboozle剧团是此领域的佼佼者。Bamboozle剧团成立于1994年，25年来一直致力于为自闭症及智力障碍儿童和青少年提供神奇、难忘的多感官戏剧体验，积累了丰富的针对特殊儿童表演的舞台互动经验。《暴风雨也不怕》是该剧团专为自闭症儿童创作的沉浸式戏剧，连续三年登上国内舞台，收获儿童家长、特殊教育老师和戏剧专业人士的一致好评。这部只有六个小观众的沉浸式戏剧，由具备出色演艺素质的演员，与自闭症儿童一对一甚至多对一的亲密互动，伴随演员的眼神肢体动作等富有情感与夸张表现力的引导，将儿童带入魔幻般的戏剧情境之中，身临其境地迎接海洋船只，拥抱岛屿和魔力。在长达四十分钟的表演过程中，孩子们可以做出任何反应，自由奔跑或者喊叫，随心所欲地与演员们互动。

一、沉浸式戏剧与自闭症儿童

沉浸式戏剧的概念起源自英国，其打破传统戏剧“镜框式”的观演方式，观众由端坐在舞台下面“被动接受”一切表演内容，转而成为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自由穿梭、移动在舞台各个场景之中，甚至成为对演员和剧情产生影响的参与者。沉浸式戏剧最突出的特点是充分调动了观众的主动性和参与感，它将戏剧中的演员、剧情、场景、音乐、道具等与观众之间所有互动性元素进行整合，从而展开一系列的艺术活动，让观众能更大程度地发挥自主权。在中国上映场场爆满的《不眠之夜》《双重》等国外沉浸式戏剧作品，[1]其独特新颖的观赏形式、亲身经历般的角色体验、个性化多角度的诠释空间，赢得大批观众拥趸。

自闭症儿童是近年来呈爆发式增长的一个弱势群体，根据2018年公布的统计数据，自闭症发病率已经高达1∶59，仅在我国有近一千万的自闭症家庭。患者通常在婴幼儿期发病，其核心症状是社交沟通、互动障碍以及刻板的兴趣或重复性行为，严重者与外界无法进行沟通，仿佛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被大家称为“星星的孩子”。自闭症至今病因不明且无法完全康复，给家庭和社会带来沉重的负担。研究表明，自闭症儿童早期干预能够最大限度改善其不良状况，提升社会适应度，而早期干预最重要的前提就是增进人际关系互动，大量有针对性的人际互动可以重塑患儿脑神经回路，从而增强其大脑功能。并且，相当一部分自闭症儿童对音乐和肢体动作表演有着极高的敏感度和特殊喜好，表现出良好的注意力和接受力。对于人体来说音乐有着奇特的作用，有益于身心健康。[2]戏剧作为集合了文学、音乐、舞蹈、美术等舞台表演的综合艺术，对特殊儿童展现它强大的艺术魅力。尤其沉浸式戏剧所具有的互动性、浸入式的特点，以“诱导”“吸引”“共情”“合作”的方式，将儿童拉入与戏剧艺术的亲密接触之中，引导学生用“沉浸式”体验模式学习音乐，促使学生主动参与学习。[3]通过各种专业性的艺术手段潜移默化地影响他们的心理世界，“浸入”而“唤醒”他们孤独的内心并激发个人潜能。

二、《暴风雨也不怕》的戏剧情境与意蕴表达

《暴风雨也不怕》改编自莎士比亚著名的传奇剧《暴风雨》，原著讲述了一个奇幻般的故事：米兰公爵普洛斯彼罗痴迷魔法，被弟弟安东尼奥伙同那不勒斯王阿隆佐纂夺了王位。普洛斯彼罗和女儿米兰达流落到荒岛，靠着魔法的帮助征服了岛上的精灵艾莉儿和土著人凯列班。12年后，那不勒斯王和儿子斐迪南，以及安东尼奥等人乘船经过海岛。普洛斯彼罗借此机会，利用魔法唤起狂风暴雨，掀翻了他们的船只，造成生灵涂炭的假象。那不勒斯王一行人受尽折磨，最终找回迷失的本性。普洛斯彼罗宽恕了他们的罪行，并把女儿米兰达嫁给了斐迪南，结局皆大欢喜。

全剧充满诗意与平和宁静的气息，富有玄妙的幻想和瑰丽的形象，展现出“博爱”“宽容”“正义”与“仁慈”等人性中善的一面。剧中所体现的人道主义思想与我们提倡整个社会对特殊儿童“消除误区、倡导全纳”的理念十分吻合。

Bamboozle剧团欲借助莎翁戏剧的强大艺术感染力，启发孩子们共同参与、体验、感受戏剧的魅力，并从中获得一些力量。《暴风雨也不怕》保留了原著中三个主要人物——魔法师普洛斯彼罗、精灵艾莉儿和仆人凯列班，他们和一位弹着吉他为整场剧演奏音乐的作曲家组成四个人的演员阵容，吸取原著中丰富而多元的戏剧性元素，凭借专业的表演技巧和精心准备的道具，和六位情况各异的自闭症小朋友一起置身于多感官体验和交互共享的信息情景之中，产生浸入式的强烈感应与体验，享受相互沟通合作的乐趣和放松愉快的情感氛围。开场和结束，演员们用温柔动听的歌曲与每个孩子打招呼和一一告别，他们将孩子的名字编入歌曲中反复吟唱，這种以“问好歌”和“再见歌”作为结构化流程的固定模式，不仅给予自闭症孩子可预知的安全感，并且传达了一个信念：我们认识你，你是我们中的一员，请你信任我们，和我们在一起。

起初，孩子们并不能马上进入状态，或者四处游走或者呆坐沉迷，几位演员耐心地进行各种尝试与孩子们产生互动。他们唱着优美动听的歌，用夸张的肢体动作去跟随模仿孩子并赋予一定的意义，耐心且坚定地寻求哪怕一点点的互动契机并时刻传达出对孩子们的抚爱和善意。可以看出，每一位演员都拥有极为丰富的舞台经验，能够敏锐捕捉到孩子的沟通意图，给予孩子们最充分的反应时间，随时处理变化中的舞台状况，把握任何能将孩子带入戏剧中的机会，全身心地跟孩子们交流互动。

棍棒、书本、塑料袋、斗篷、纸做的鱼，这些看似普通的道具，在演员手里幻化成与自闭症儿童沟通的“秘密武器”，他们挥舞着棍棒、吹着漫天飞舞的塑料袋、摆动着活灵活现仿佛不停游动的“鱼”，旋转起如暴风雨来临般随风而舞的硕大斗篷。这些简单道具在音响、灯光、音乐的相互交融下产生神奇的“化学反应”，生出无限妙趣，为孩子们带来一场“视觉、听觉、触觉、前庭觉、本体觉”等多感官体验的盛宴。孩子们先是被“吸引”，开始有了“关注”，而后产生了沟通的欲望，主动去模仿演员的动作甚至与其互动。有的孩子会学演员的样子在舞台上挥舞棍棒;有的则拿起打开的书本模仿演员们做出“海鸥飞翔”的动作;有的孩子会跟随演员一起去吹漂浮在空中的塑料袋;还有的孩子会主动向演员张开双臂，热情拥抱在一起。显然，大多数特殊儿童都很享受戏剧所带来的多感官体验和亲密的互动过程，他们表现出主动探索的欲望和对外部世界的好奇心，这是其他艺术形式所不能比拟的。

除了美妙动人的音乐和光怪陆离的感官盛宴，《暴风雨也不怕》还展现了魔术奇幻般的魅力和暴风雨来临时狂风骤雨的场景，将小观众们带入戏剧性的情境之中。男主角普洛斯彼罗和精灵艾莉儿都会施展魔法，一颗闪闪发光的蜡烛，斗篷一挥瞬间消失了，而后从口袋里掏了出来，又或者一口吞进了嘴里，突然之间喷了出来，夸张逗趣的表情、神奇而出人意料的变幻，紧紧吸引着小观众们的眼球，他们或露出新奇的眼神，或伸手去要演员手里的蜡烛，这足以证明他们被深深吸引住，并且有了向外沟通的动机。

暴風雨来临了，船只疯狂摇动着，凯列班抱住了头缩成一团，表现出对狂风暴雨的恐惧。她惊慌失措、害怕无助的表情，像极了自闭症儿童在现实中遭遇困境时的情景，不能理解他人也不能被他人理解，像是困在瓶子里的孤独的小人儿，只有默默承受这一切。这一幕不仅是戏剧张力的集中表现，吸引着孩子们共同关注，同时也是他们内心世界的映射，借此场景他们得以情感上的认同和情绪上的释放。有的孩子甚至会去抚慰凯列班与她拥抱，他们并不是没有情感、没有同理心，只是缺乏与人正确沟通的方法和技巧，而沉浸式戏剧给孩子们创设了主动表达自我的机会。

对于同时伴有发育迟缓和感官障碍的自闭症儿童，他们普遍在感官知觉上存在反应过度和反应迟钝的问题，比如他们可能对听过的曲调过耳不忘，却完全无法忍受噪音并且学习语言很困难。《暴风雨也不怕》中多感官体验的场景设置为自闭症儿童提供了认知与探索世界的多种渠道，帮助他们整合声音、视觉和触觉的讯息，能够适应当下的环境、稳定情绪并消除不适应性行为、提升对人的关注度和互动能力。即使并不是所有孩子都会有即时的反应，有的躲在远处默默观察演员的表现，有的还会满场跑动大声喊叫，这所有的情况，在沉浸式戏剧中都是被容许的。“尊重每个观众当下的感受，每个人的存在和行为皆有意义，你是被理解被接纳的，不鼓励也不表扬因为我们是平等的。”这些戏剧情境背后蕴藏的深刻表达，才是戏剧本身带给特殊儿童最珍贵的人生体验和价值所在。

三、由《暴风雨也不怕》带来的启示

无论从演员的专业表演功底，还是从对特殊儿童的沟通方法和教育理念上，Bamboozle剧团的表现都极为出色。从歌喉到台词、从肢体到表情，无不展露出演员们优秀的戏剧素养，他们在与孩子们互动过程中所传递出“倾听、等待、尊重、不评价”的理念，不仅影响了在场的每一位特殊儿童，更是深深打动了他们的父母。从天而降的“星星的孩子”，让每一对特殊儿童的父母终日奔波、心力交瘁，承担着经济和精神上的双重压力，很容易焦虑和崩溃。而在戏剧的舞台上，父母们惊喜于孩子的表现的同时，也同样感受着戏剧带来的放松和美好，体验到戏剧带给人的美好感觉——那种快乐，那种美好，那种情感的满足，和艺术的享受，也使得学生对于学习内容的领悟能力更强。[4]也许戏剧本身并不能“改变”自闭症儿童，但它至少影响了我们自己，以更温暖和包容的心态对待身边的人和事，让我们的生活环境变得健康向上。正如剧团艺术总监克里斯托弗所说：“戏剧不是干预，而是一个启发，启发特殊孩子参与到戏剧中来，体验到与人互动的乐趣。”

四、结语

为惠及更多的自闭症儿童及其家庭，2018年上海儿童艺术剧场开始尝试沉浸式戏剧的本土化制作，完成了针对脑瘫和唐氏综合症儿童的《可爱的农庄》中文版，并于同年九月走进董李凤美康健学校、浦东新区辅读学校和华东师范大学附属卢湾辅读实验学校进行巡演。2020年剧场计划完成《暴风雨也不怕》的本土化制作，面向专业戏剧演员和特殊教育老师举办大师班进行培训，为实现向社区和学校“送戏上门”“送工作坊上门”，让戏剧走进特殊教育课堂、走进特殊儿童家庭提供储备力量。同时，“工作坊”帮助家长获得具有指导意义的家庭干预方式和方法，参与到探索戏剧艺术为特殊儿童成长带来的积极影响和更多“可能性”中来，为共同打造更适宜特殊儿童成长的人文环境而努力。

在Bamboozle剧团官网上有这样一段话：“我们不断提醒，当我们创造一个充满了爱、鼓励和机会的环境时，所有年轻人都可以取得非凡的成就——无论他们是否特殊。”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戏剧艺术能让更多国内特殊儿童及其家庭从中受益，为他们带去更多的欢乐和希望。

参考文献：

[1]朱映瑜.钢琴艺术课程在高校通识教育中的实践与探索[J].当代音乐，2019，（10）：54-55.

[2]郭小瑞.从对立到融入——试评数字化音乐技术下的沉浸式音乐效果[J].当代音乐，2019，（03）：149-151.

[3]金瀚.浅谈音乐理疗对人身心健康的促进作用[J].当代音乐，2017，（08）：94-96.

[4]朱文哲.多元化思维在小学音乐教学中的渗透[J].当代音乐，2018，（08）：63-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