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铁人》陌生化叙事的文化演绎

崔永锋

(大庆师范学院，黑龙江 大庆 163712)

电影《铁人》作为国庆六十周年的献礼片，围绕着老一代铁人王进喜和新一代石油工作者刘思成工作中的故事，展现了不同时代背景下祖国石油工作者数十年如一日秉承的“铁人精神”。不同于传统的电影叙事结构，《铁人》中将新老两代铁人的故事打碎并融合，通过打乱时空顺序，呈现出跨时空对话的效果。通过陌生化的叙事方式，表达出不同时代背景下的铁人精神。

陌生化叙事方式由俄国文学理论家什克洛夫斯基提出。所谓“陌生化”，是将生活中那些习以为常的事物，运用一种陌生的形式予以表达，化熟悉为陌生，延长人们关注事物的时间，增加感受事物的难度，从而提高观影者的审美体验。最初陌生化叙事方式应用在文学作品中，随着影视行业的不断发展，如何将耳熟能详的故事表达出新意成为影视作品创编中面临的问题。陌生化叙事方式的这一特点能够帮助影视作品实现“新瓶装旧酒”，因此越来越多的影视作品也开始借助陌生化叙事方式帮助观影者体验到不同的观影体验。在中国，铁人王进喜和“铁人精神”家喻户晓，电影《铁人》运用陌生化叙事方式，从叙事题材、人物形象和叙事情节等方面对铁人的故事进行重新演绎，凸显了“铁人精神”在不同时代背景下的不同演绎。

一、叙事题材的陌生化

“铁人精神”诞生在新中国成立初期，在物质极度缺乏的情况下，铁人王进喜的故事激励着国人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勤勉工作，为祖国的建设贡献自己的力量。在此之前已有大量的影视作品讲述了铁人王进喜的故事和“铁人精神”，电影《铁人》在内容选择上标新立异，使用陌生化策略将叙事题材进行了全新处理，让观众对这一熟悉的故事有了全新的感受。

在之前描述铁人故事的影视作品中，更多地将关注点放在王进喜面对恶劣的自然条件时的顽强意志和拼搏干劲。电影《铁人》在保留原有故事结构的基础上加入了新时代元素，对故事进行了创新，将影片的核心放在了“铁人精神”的传承上，以新时代石油工人刘思成的口吻讲述了“铁人精神”对他的影响，如何帮助其在21世纪背景下解决在工作和生活中所面临的挑战，最终成为新一代铁人。刘思成作为石油工人的后代，在耳濡目染下，立志成为一名石油工人。他崇拜铁人王进喜，喜欢收集关于王进喜的物品，“铁人精神”鼓励着他认真勤勉地对待工作，并通过自身的努力成为新时代石油工人中的业务标兵。但面对一望无际的沙漠和众人对于其父亲过往经历的评判，刘思成的精神压力巨大，在与生活中的困难对抗的过程中，王进喜的故事和“铁人精神”一直鼓励着他一路前行，并让他领悟到了新时代的“铁人精神”不仅体现在工作中，同样适用在生活中。曾经“铁人精神”能够激励、支撑着老一代铁人在艰苦的条件下前行，即使是在国富民强的现在，它仍然具有强大的生命力，它督促着新一代铁人直面工作和生活中的挑战，奋力前行，“铁人精神”在以刘思成为代表的新时代石油工人身上得以体现和传承。

在电影《铁人》中，并没有大篇幅地讲述老一代铁人王进喜的故事，而是将故事的重点放在了新老两代铁人的精神传承上，这对于观影者来说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影片中既呈现出了老一代铁人战天斗地的场面、石油工人艰苦的创业生活，再现了他们艰苦奋斗、无私奉献、忘我拼搏的“铁人精神”；同时也通过新一代石油工人在面对一望无际的沙漠和单调重复的工作时仍然坚持坚韧正直、吃苦耐劳、舍己为人的精神，一步步探索着“铁人精神”在新时代的价值，并借助“铁人精神”的传承营造出了新老两代铁人的跨时空对话。这样的故事讲述方式让观影者在熟悉的题材中看到了新意，这种新意营造出了新奇的审美体验，从而引发对整体叙事走向的持续关注，让观影者有全新的观影体验的同时，也体会到了创作者想要表达的主题思想。

二、人物形象的陌生化

什克洛夫斯基认为：凡是有形象的地方，几乎都存在陌生化手法。人物形象会影响到整部影片故事情节的推进，因此将人物形象进行陌生化处理为整部电影的陌生化程度加深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在电影《铁人》中，在人物形象塑造方面进行了一些变革，建立在叙事题材陌生化的基础上，在人物塑造的过程中也树立起新老两代铁人的形象，对于人们耳熟能详的铁人王进喜的故事进行了更为详尽、立体的展示，同时将新一代石油工人的形象展现在观影者面前，让人们对于新时代石油工人有了更多了解。

首先在老一代铁人形象的塑造上，打破了原有影视作品中用浓重的笔墨描述王进喜用身体制服井喷的事迹，而是用丰富的事件呈现出更为立体的人物形象。电影由王进喜从西北玉门油田率领钻井队到达大庆开始，一路经历了设备未到位而无法施工、为救队友而受伤、队友面对饥荒和高寒环境时的退缩等一系列困难，有面对艰苦条件时勇于承担的勇气，有誓师大会演讲时的紧张，也有队友退队时的无奈。他不会讲普通话，生气的时候会骂人，器重的人失信于他时也会流下泪水。电影《铁人》从多个角度呈现出王进喜这一对于国人来说榜样般的人物，用众多事件打造出了一个有血有肉、奋勇争先、忘我拼搏、为国担当的立体的人物形象，让观影者从不同角度看待王进喜这一人物，同时通过事件的呈现帮助观影者身临其境地体验到新中国成立初期石油工人所面临的挑战，从而更容易理解“铁人精神”。

其次在新一代铁人形象的塑造上，创作者呈现出了以刘思成为代表的新时代背景下的石油工人的形象，与老一辈石油工人相比，他们在工作中不再有硬件设施配备不齐全的问题，但他们也面临着新的挑战。刘思成在工作中尽职尽责，被评为业务标兵，但由于长时间在沙漠中工作，单调且恶劣的自然环境让他患上沙漠综合征，情绪低落且不愿与他人交流。作为石油工人的后人，他承担着父亲对他的寄托，这种寄托继而变为压力，与单调的环境一起使他的病情越发严重。他在治疗的过程中审视着父辈的行为、思考自己的责任与担当，在队友面临危险时仍然不计前嫌舍己为人，在治愈别人的同时也治愈了自己。整部影片用近一半的笔墨塑造出新一代铁人的形象，他们与老一辈石油工人相比，有着丰厚的文化底蕴、充沛的物质条件，但同时他们也面临着新时代背景下新的挑战。通过对刘思成这一人物心理斗争过程的展示，展现出一位勤勉工作、坚韧不拔的新一代石油工人的形象。

相较于老一代铁人故事，新一代石油工人的故事是人们并不熟知的。电影《铁人》通过对新老两代铁人人物的塑造，让观影者体验到在不同时代背景下，人们所承受的压力也有所差异，老一代铁人承受的是物质条件缺乏的挑战，新一代铁人承受的则是精神压力的挑战。这种人物形象的塑造方式让人们对于新一代石油工人有了新的认识，同时也通过新一代石油工人在与困难斗争的过程中体现了“铁人精神”的传承，契合了整部电影的主题。

三、叙事情节的陌生化

如何将新老两代铁人的故事得以连接，让整个故事更为流畅？电影《铁人》通过对人物关系的重新建构完成了整体叙事情节的陌生化，使两代人的故事融合为一个完整的故事，体现了“铁人精神”的传承。

将两代铁人连接起来的是刘思成的父亲刘文瑞，对新一代铁人刘思成而言，父亲的经历一直是他引以为荣的，他在父亲的期盼下成为一名石油工人，通过父亲的讲述将老一代铁人作为自己的奋斗目标，父亲的勤勉激励着他，但也成为他患沙漠综合征的诱因之一。在老一代铁人王进喜眼里，有文化的刘文瑞是个可塑之才，虽然他只是一名搅拌工，但他日后一定能成为一名领导者，因此对他格外器重。但在面对着恶劣的自然环境和愈来愈差的身体状况时，刘文瑞选择了逃跑，这也成为两代铁人的交集：火车就要启动时，面对追来的师父王进喜，刘文瑞还是没有听从师父的劝阻，当了“逃兵”；而在儿子眼里，他是一名为祖国石油事业奉献了自己健康的身体而不得不病退的光荣的石油工作者。当多年后他的儿子刘思成得知事情的真相后，儿子的精神世界轰然崩塌，同时新一代铁人也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和自己所在的时代。

“老一代铁人——刘文瑞——新一代铁人”三者的关系是整个故事进展的关键点，刘文瑞作为老一代石油工作者，他的身份被赋予了重要意义。他在初到大庆时凭借自己的文化素质和新颖的观点得到了老一代铁人的赏识，后来却因为诸多外界因素而辜负了众人的期望。这种落差与新一代铁人心中父亲勤勉的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为后期新一代铁人面临的挑战做了铺垫。对于观影者来说，这种截然不同的情节走向为其带来令人惊喜的体验感。刘文瑞事件真相浮出水面，新一代铁人刘思成只能寄希望于工作，最后满足于精神安慰的他在拯救崇尚物质需求的同伴时，历尽艰辛也得到了新生，让他明白：他需要扛起父辈的旗帜，完成父亲的心愿。一只雄鹰在无尽的沙海上展翅高飞，坐在摩托车后座的刘文瑞变成了刘思成，跟随着老一代铁人王进喜驶向远方，“铁人精神”得到了传承，影片主题得以升华。

刘文瑞这一角色的加入为新老两代铁人在精神上的沟通搭建起了桥梁，让新老两代铁人的关系更为明确，实现了整部影片情节递增的效果，以人物关系的转变和情节的逆转引发观影者对电影情节保持持续的期待。同时通过新一代铁人的描述，观影者可以感受到刘文瑞虽然身体离开了油田，但他的灵魂并没有离开油田，他仍然用自身的经历激励着自己的后代成为石油工人，他是别人眼中的“逃兵”，但他也背着一生难还的心债度过后面的大半人生。这一陌生化的叙事情节中价值维度的转变给予了观影者更多对于人物和故事情节理解与思考的空间。

艺术存在的意义是要让人感觉到事物的存在，将对事物的理解从浅表的知道深化到心灵的感受，而陌生化作为一种艺术技巧，其作用就是使描述对象变得陌生，从而拉伸和延长这种感受过程。如何将家喻户晓的故事讲出新意，这便需要对影片中人物形象塑造和故事情节走向等方面进行创新。通过对人物形象的重新塑造从而形成全新的人物关系，进而推动故事情节的变化，故事随着情节的层层推进为观影者带来全新的感官体验，并在这个过程中加强了对于故事主题的表达，从而达到了“站在新视角讲述熟悉的故事”的目的。

通过陌生化叙事手法，能够将耳熟能详的故事赋予新的生命，题材、人物、情节三者之间的相互配合，共同营造出了影片整体陌生化的叙事效果，将熟悉的故事讲出新意。电影《铁人》用一个人物连接起新老两代铁人，并站在新一代铁人的视角描述了自己与老一代铁人之间的故事，让观影者看到了一个不同于以往的铁人的故事，同时也对新一代铁人有了新的理解。一部成功的影视作品不仅是为观影者带来视觉和听觉上的享受，更重要的是通过故事，为观影者带来反思及思想上的改变。电影《铁人》正是运用陌生化叙事手法，将铁人故事赋予了新的意义，表达出了不同时代背景下“铁人精神”的演绎和传承，契合时代发展的主题。运用陌生化叙事手法对传统精神进行全新演绎的方式对于未来的影视作品改编无疑具有启示作用，值得其他影视作品改编创新时予以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