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经典文学改编视角看国产动画电影的“走出去”

杨 成 向婷婷

(浙江科技学院艺术学院,浙江 杭州 310023)

进入新世纪，我国动漫产业在国家政策大力扶持与全社会共同努力下，在“走出去”方面进步显著，国产动画影片已成为继功夫电影之后第二个出口海外并有所斩获的中国电影类型。但令人遗憾的是，与我国动画产品出口数量与出口地域持续扩大不成正比，国产动画电影在海外的知名度与社会评价并未获得相应提高。近年来，我国动漫企业花大力气筹划出口的动画作品如《魁拔》《兔侠传奇》《小门神》等原创动画电影在海外票房惨淡，并没有取得理想的国际影响力。而反观《冰雪奇缘》《疯狂动物城》《你的名字》等美、日进口动画影片，每每登陆我国电影院线，就以其强大的票房号召力、极佳的口碑横扫我国动画市场。无疑，如何打造国产动画电影品牌，如何在海外动画市场寻求突破，是当前我国动画业界亟待解决的现实问题。事实上，综观世界经典动画，我们不难发现，许多享誉全球的动画作品大多源于对经典文学的改编。在当前，要破解国产动画电影“走出去”这一发展难题，文学经典的动画改编与再创作是一个值得深入探讨的话题。

一、经典文学改编创作之于国产动画电影“走出去”的时代意义

在艺术作品中，改编创作具有独特的艺术魅力，它所带来的陌生化和奇观化效应，往往会使观众产生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心理感受，营造一种别样的情怀。对动画片而言，以经典文学为蓝本的改编创作通常能提供一条便捷的发展路径，往往会取得良好的市场效果。据统计，美国迪士尼市场成功的动画电影中，来自经典文学改编的动画作品比例高达74%，而万众瞩目的美国奥斯卡最佳影片，据统计85%以上也都来自对经典文学的改编。作为世界动漫强国，日本动画中大多数经典作品也源于对经典文学的改编，如《七龙珠》《名侦探柯南》《哈尔的移动城堡》等。就国产动画而言，源于经典文学的动画改编也有着辉煌的历史。1942年，我国第一部、世界上第四部动画长片《铁扇公主》问世，创作者万氏三兄弟首次将中国传统经典文学《西游记》中“唐僧师徒过火焰山，孙悟空借芭蕉扇”的故事内容搬上了大银幕，开创了国产动画艺术经典改编的先河。20世纪50年代，国产动画电影不仅在内容题材上广泛取材于中国传统民间故事、神话传说等，其表现形式也充分借鉴了中国传统艺术如剪纸、木偶戏、泥塑、水墨画的神韵。《大闹天宫》《天书奇谭》《金猴降妖》等一批根据中国传统文学经典改编而来的动画佳作纷至沓来，在国际上赢得了广泛好评，缔造了享誉世界的“中国动画学派”。可以说，迄今为止我国在世界上具有较大影响力的几部动画作品几乎全部来自对文学经典的改编创作。

在当前，经典文学改编动画的艺术创作模式对国产动画电影“走出去”依然具有积极而现实的意义。一方面，经典文学历经岁月沉淀，有着较为成熟完整的故事内容架构和深刻的人文内涵，是动画剧本创作的绝佳素材。因此，基于文学经典的改编创作，更容易形成精品佳作，也能够更为迅速地打造国产动画品牌，为国产动画电影“走出去”树立良好口碑；另一方面，文学经典尤其是传统文学经典是一个国家乃至民族的精神、文化象征，它普遍具备较为广泛的群众基础和深广的社会影响力，这无疑为国产动画片提供了良好的市场基础，伴随着中国国际地位的提高，基于其改编的动画电影更容易在全球范围内获得观众认可并取得较好的票房收益，从而为国产动画电影“走出去”创造先机。

二、国产动画电影经典文学改编创作与发展的问题

诚然，在我国，动画艺术曾有过辉煌的经典文学改编发展史。作为一种剧作手段，经典改编又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是打造动画力作的“不二神器”。那么，为何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国产动画电影却少见精品，许多作品不仅在国内难以匹敌美日动画，在海外市场上也寸步难行呢？这是一个复杂且发人深省的问题。虽然造成这种现象有诸多外在因素如海外营销与跨文化差异所引起的文化折扣等影响，但就其内在影响而言，我国动画电影改编观念的偏颇与叙事层面的缺陷无疑是导致其海外市场疲弱的重要原因。

首先，国产动画电影经典文学改编取材视角狭窄，类型相对单一。据统计，自2000—2019年以来，我国生产并上映的动画电影累计455部，其中以经典文学作品为蓝本改编的动画电影却只有68部左右，占比仅为15%。而在这为数不多的改编作品中，绝大多数又拘泥于少数几部传统神话文本，其中仅以《西游记》为蓝本改编的动画电影就有24部之多，如《西游新传》《金箍棒传奇》《火焰山历险记》等。虽有《大圣归来》这一成功之作，但大多数改编动画主题内容趋同，情节与故事架构大同小异。神话故事虽以恢宏的世界观与奇异的幻想空间为动画创作提供了良好的素材，但过于集中、类型单一且相互重复的改编现象极易引起人们的审美疲劳。

其次，许多国产动画电影对文学经典的改编创作往往缺乏创新性。由于文学经典作品自身具有广泛的知名度与深厚的人文内涵，在改编过程中，许多动画创作者往往备感压力，放不开手脚，思维僵化，其创作理念还始终停留在“忠实于原著”的改编层面。同时，受中国传统文化观念“文以载道”“成教化，助人伦”等哲学思想的影响，许多动画创作者往往比较注重动画改编过程中的教育性，忽视了动画本体艺术的美学表现，导致改编的作品内容偏于低幼，说教严重，角色概念化，缺乏打动人的艺术魅力。

不仅如此，近年来国产动画改编过程中，模仿、抄袭、内涵“浅表化”的现象也非常严重。许多动画创作者或动漫企业“唯成功者马首是瞻”。他们改编的动画作品在人物造型、表现风格、镜头语言上大量模仿美、日动画，丧失了自己应有的艺术特色。比如2014年上映的动画电影《神笔马良》，这部作品虽与我国20世纪动画短片《神笔马良》一样都改编自传统民间故事，但创作者却摒弃了原著的精神，一味套用迪士尼的故事模式，整部作品除了马良和神笔元素与原著相关联外，其他内容如“暴力对抗拆迁”等情节的硬性植入使得作品丢失了原著的基本神韵，引起了观众的广泛批评。

三、重构动画经典文学改编之路，打响国产动画电影“走出去”的攻坚战

(一)深入挖掘中国传统文学经典改编题材，用心打造富有时代精神的动画电影艺术精品

国产动画电影要“走出去”，我们首先要立足于自身，从本土文化题材着手。中国文化历史悠久，传统文学经典丰富多样，有许多值得我们深入挖掘、深度开发的艺术佳作。我们要高度重视、精心探寻中国传统文学经典中那些具有深厚人文思想且适于动画改编的创作题材。其次，我们要立足于动画艺术本体，采用富有趣味性、大众喜闻乐见的动画艺术语言去诠释经典，用中国文化独到的艺术魅力去吸引世界观众。同时，我们也要认识到，对中国传统文学经典题材的动画改编，绝非是简单地对原著进行重复创作、照搬经典文本；也绝非先在性地注入“教育性”“社会道德”等意识观念；更绝非是对原著进行胡编乱造，调侃与恶搞的轻浮演绎；而是要以时代精神面貌与生态价值观为核心建构，“在主题立意上探寻中国民族文化资源与人类共同终极命题的契合点，以现代化表达方式和产业化运作思路开发能够让全球观众接受的中国元素”。

(二)拓展国产动画电影改编创作的全球化视野，树立跨文化的改编创作理念

面对当今愈演愈烈的全球化浪潮，国产动画电影的改编创作和对外传播不能因循守旧，局限于本土文化题材，而应在不牺牲民族文化认同的前提下，积极拓展改编创作的视野，在创作过程中注入一种跨文化的传播理念。《冰雪奇缘》《天空之城》等迪士尼、日本动画经典改编之作享誉全球，其多元化的取材视角、全球化的改编思路与叙事策略对我们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在国产动画电影改编创作过程中，我们不仅要牢牢把握好本土文学经典题材，同时也要把创作的视野投向全世界，善于挖掘世界优秀文学经典作品为我所用，改编过程中树立跨文化创作理念，在保留经典作品民族艺术特色，尊重不同国家和地域受众审美习惯的同时，积极代入人类共同的情感体验，激发观众对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关注和对人性本质的哲理性思考。

(三)丰富和完善国产动画电影经典文学改编创作的叙事机制

内容为王、品质至上，质量是一部影视作品获得社会认可、对外传播的基础和前提。现阶段，我们要从创作源头上提升国产动画改编的质量，不仅要纠正国产动画创作的一些误区，也要不断丰富和完善国产动画经典文学改编的叙事机制。近年来，在好莱坞较为流行的跨媒体叙事改编创作模式值得我们借鉴，如《驯龙高手》《复仇者联盟》等影视作品，其创作思路不是对改编源文本的垂直挪用，而是通过分散在小说、电影、电视、游戏等媒体平台中的多个媒体文本进行互文性的指涉与整合，共同构建一个宏大的“故事世界”，这种协同叙事的改编创作路径契合了媒介融合时代的文化特点，不仅极大地提升了内容叙事的魅力，更激发了粉丝的观影与参与热情，从而为影片可持续化的商业开发打下了良好基础。不仅如此，在动画经典文学改编过程中，我们也要不断提升动画作品的表现力，要以时代化的精神面貌打造动画人物形象，以富有启示意义的深刻内涵去拓展故事情节，以生动灵活的艺术语言去展现作品的风格神韵，从而不断增强动画影片的艺术感染力。

(四)加强国产动画改编创作的跨国际合作与交流，完善海外版权保护与发行模式

近年来，“一带一路”国家战略的提出为我国动画创作提供了良好的发展契机，我们要牢牢把握好这一时代机遇，积极加强动画跨国际交流，不仅要与美国、日本、欧洲等动漫发达国家与地区展开合作，也可以和东南亚、非洲、拉美等发展中国家展开互动。与前者，我们可以采用动漫合拍、分账大片的发行模式进行合作，在立足本土版权的基础上借鉴对方制作、发行上的优势，积极拓展海外市场。与后者，我们可以以其民族经典文化资源为共同开发对象，采用我方投资与主导创作、对方协助发行与海外推广的模式展开合作。此外，我们还要高度重视中国动画对外版权保护机制、语言翻译体系的建立。从近年来我国在海外拓展较为成功的几部动画如《妈妈咪鸭》《从前有座灵剑山》等作品来看，能够在国外取得成功很大程度上也得益于其精良的翻译体系和良好的版权保护机制。目前在我国动画电影对外出口中，对外翻译与发行环节还有诸多不足，这需要我们花大力补足短板，不断消除动画作品对外传播过程中的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