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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望、碎片与被规范的身体
——马修·巴尼艺术中身体的意义

2020-11-12张多星

鸭绿江 2020年21期
关键词:马修肉体身体

张多星

马修·巴尼(Matthew Barney,1967-)出生于美国旧金山,六岁时全家迁往爱达华州。十二岁时父母离异,马修·巴尼跟随父留在爱达华,其母亲则迁往了纽约,马修·巴尼从小往返于父母之间。其母亲迁往纽约后成为了一名艺术家,马修·巴尼在他母亲那受到了艺术启蒙。高中时期,马修·巴尼曾是橄榄球运动员,毕业后考入到了耶鲁大学医学院预科班,其理想是成为一名整形大夫。不久后他却放弃了自己梦想,转向了学习艺术,1989 年大学毕业。毕业后,马修·巴尼前往纽约开始大胆的艺术实践。虽然马修·巴尼放弃了医学之路,但是医学上的修养成为了他艺术创作的重要组成部分,使他的作品总是围绕身体展开。

以身体作为艺术表达从史前即有,而以意志主体作为媒介的行为艺术则是20 世纪才出现的一种艺术形式。从20 世纪下半叶始,身体逐渐从被“遮蔽”的历史中解放出来,在艺坛占据着重要位置。所谓“遮蔽”的身体即身体代表的价值与意义被隐藏了起来。古希腊伊始,人们所提及的身体并不是完整意义上的身体,就艺术而言,身体只是对“美”本质的反映。在哲学家们看来,身体是智慧、真理、正义和美德的障碍,那么人类就要将灵魂从肉体中解放出来。这种肉体与灵魂的二元论至17 世纪之前,一直充斥着西方文化生活。中世纪,亚当、夏娃的原罪成为了身体的象征,扭曲、痛苦成为了对“真实”身体的表达,净化灵魂变成了基督教拯救堕落世人的方式,禁欲主义得以传播,人体研究则被禁止。文艺复兴始,人性得以解放,囚禁的身体似乎看到了光明,然而此时哲学与科学只是希望摧毁神学,并非解放身体,此时“在身体和灵魂之上又编造出一个以理性思维和辨证法为主要特征的主体,使身体继续陷入人类历史的无尽黑暗之中。”从17 世纪笛卡尔开始,肉体与灵魂二元论被固定了下来。笛卡尔认为,构成物质世界存在两种绝对对立的实体即:物质实体(res ex-tensa)和心灵实体(res cogitans)。至此,人类被划分为身体(物质)、精神(心灵)的二元论存在。尼采则将权利意志与身体联系在一起,他认为灵魂只不过是肉体的派生而已,充满激情的肉体与生命意志成为核心。因此,尼采将身体从笛卡尔中挖掘了出来,重新诠释了身体的意义。而弗洛伊德则从精神分析学的角度分析了身体的精神功能和精神的肉体,划分出来了无意识、前意识、意识,即本我、自我、超我,并以无意识取代了意识的核心地位。拉康则对主体性进行了批评与否定,对现代主体的中心地位进行了消解,从而给予了传统哲学二元对立框架以毁灭性的一击。

后现代思潮始,身体成为了人存在的中心,福柯积极探讨了身体经验、知识和权利之间的关系,在福柯看来身体成为了烙印社会方方面面的反映。马修·巴尼即是如此,他将身体融入到艺术表现之中,通过身体欲望表达与“权利”之间进行对抗。马修·巴尼的早期作品《描绘约束》(Drawing Restraint)系列即为代表。这系列作品即是以身体与各种健身器材在密封空间中进行对抗,并通过影视记录了下来。例如在《描绘约束2》中,马修·巴尼一方面需要不断突破墙面所造成的斜度,另一方面还要强迫自己对抗健身器械所带来的阻力,然后使作品在墙面上形成绘画痕迹。身体虽然是人在自然中的存在,然而自古约束却成为了身体存在的根本。从古至今,身体都是在被某种方式控制和使用,甚至被打上烙印,这也成为了所谓的正常人与不正常人的区别,那么不正常与正常就会被“强权”区分。“权利”对于不正常的分配就是知识对身体的限定与烙印,身体也就被定义,身体也就变成了被约束的内容。所以,我们可以通过被规劝的身体去理解马修·巴尼的艺术。身体的约束不仅仅是暂时的,而是人类社会存在的必然,因此,马修·巴尼将这种方式看成是身体与器械之间的循环,而规劝时所留下的绘画,即是被规劝人在社会中的反应。在马修·巴尼看来,人并不会满足被规劝,而是希望身体突破这一规劝。而这一发现来自他高中时从事橄榄球运动员的经历,他说:“我所拥有过的最深刻的经验来自橄榄球场……我认为,出于本能,我希望把曾经拥有过的经验纳入我正在创作的作品中去。”这一命题即基于人最基本的生物现象,当人的肌肉不断接受外界刺激时就会膨胀,身体就会迸发出力量,当刺激反复出现,人身体就会达到极限,但是身体的极限永远存在于循环之中,也就是说身体永远在被规劝之中。而约束的绘画是不是自身的结果?那就需要从辨证的角度来看。首先,身体存在着欲望,就是弗洛伊德所说的“本我”,那是人最原始的想法,那么身体就需要去描绘自身的想法,然而身体存在于客观环境之中,所以《描绘约束》所描绘的即是受规劝后的一种结果,这不仅仅是身体存在方式的一种反应,更是艺术深层次的存在本质,即是绘画不存在自由。

同时,马修·巴尼也继承了超现实主义艺术家们的衣钵,希望去探索身体本能反应以及与外界事物的无二无别。这是当代文化中理性与感性矛盾不断加深的结果,一方面哲学家们不断在倡导身体的解放,而实际上,当理性完全成为科技型社会的主导,身体越来越变成了被束缚的对象。

马修·巴尼曾说过:“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将所有艺术融合在一个作品中,电影、雕塑、摄影、行为、戏剧等等。”可以说马修·巴尼所诠释的是一种“综合艺术”,同时也是对艺术边界的消解。而这样一种方式不仅仅是在解决艺术可以如何去表现的问题,更是从“碎片化”的角度,看待现实世界中,身体的一种存在方式。

哲学中的碎片化其实是对西方罗格斯中心主义思想的一种消解,所谓罗格斯即强调整体性,事物都是某种规律或原则下展开的。而福柯从考古学为出发点,认为历史是散落的存在,那么历史就成为了散落的历史。艺术家从此出发,通过碎片化的处理将作品布局进行分割,对作品叙事进行分割,对作品进行拆分……这种碎片化的分割方式就构成了观众碎片化的视觉与心理体验。

要理解马修·巴尼的艺术就需要从这点出发。从马修·巴尼“综合艺术”来说,采用多种表现方式,消解了艺术的门类论观点。人类的审美经验,俨然已不再完整。在当代社会,我们的生活无疑充斥的无限的可能,日新月异的生活状态将我们的审美、记忆分裂开,因此我们得审美经验进入到了碎片化的阶段。而马修·巴尼将如此多的艺术门类凝聚在一起,即是消解了传统艺术中对于整体化的追求,将艺术手法不停转化、组合,使我们的心理进入到无尽的焦虑之中,而碎片化审美所引发的焦虑正诠释了当代人的生存状态。当能指的多元化,无法指向所指,也就是所指缺席,进而引发出来我们对马修·巴尼的艺术停留在图像本身,进而形成了当代的审美规律,即“图像焦虑”,也就是无法从图像中准确找到自身存在的位置。那么我们要理解马修·巴尼就需要具有碎片化的艺术修养经验,也就是需要有综合的艺术修养,这也是对当代人的一种要求。身体在马修·巴尼那变成了碎片化的存在,变成了与不同时间、空间有交集的对象,正好将当代人的存在方式指向了无限变化的空间、时间之中。

马修·巴尼的艺术不仅得益于他从事过医学学习,更是得益于他对身体存在方式的一种哲学思考。在马修·巴尼那,身体不仅仅是一种艺术表现形式,更是对心灵、肉体二元对立关系加深的批判。在马修·巴尼看来,身体是人类高级的存在,然而在自然与社会中,身体总是烙印着某种身份,从而限制了身体的自由。因此,马修·巴尼则表现了被规劝的身体在某种圈定的空间中进行运转,而人的欲望始终是人最本质的追求,从而马修·巴尼希望从弗洛伊德的“本我”为切入点,从而恢复本我最自由的状态,因此马修·巴尼的作品也具有超现实主义的因素。对于身体存在,马修·巴尼还指向了“碎片化”,他运用了朝鲜书主义蒙太奇的表现手法,将不同身体不停进行时间、空间的转换,从而形成了主体的不确定性,与多元身体的表达。从表面上看,马修·巴尼借用了多元化的艺术表现手法,但是从本质上看,身体是马修·巴尼的主角,他通过身体构建起来了他对于人类生存状态的思考。

注释:

[1]张之沧:《后现代理念与社会》,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 年版,第450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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