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会
2020-11-12孙雨薇
孙雨薇
若你到西北走一走,当地一句古话定能引得你侧目:“八百里秦川尘土飞扬,三千万懒汉齐吼秦腔。”那弯弯曲曲的小巷里还萦绕着“长板凳,短板凳,都是板凳”的调调。随手抓上的路人甲乙丙,定有人能聊聊那贾平凹、陈忠实,仔细探个究竟,便是因为在这九朝之都里,总有人会爱那文化。
我被困在这水泥森林里,目力所及的是喧嚣的汽车,扬起的烟尘,我大概遗世独立,耳机的这端连着耳蜗,那端连着浩瀚的传统文化:千回百转的黄梅戏用着安庆的方言,念着白,哼着歌,那《李光四》“秋风红叶”、《啼笑姻缘》“风花雪月”,我倒也能唱上个几段;浓墨重彩的京剧,生旦净丑,唱念做打,手眼身步,“到三更真个明月人静,猛听得窗外似有人行”,若给我扮上凤头云篦,我也能给你演上个几回。我到杨绛先生也去过的聆韵社听评弹,喝她品过的茶,闻她赏过的花。晴日的苏州是明媚而温柔的,雨夜的苏州是清凉而温婉的,永远伴着恬然心悦的,是醇醇的评弹,袅绕如雨丝,和美如春日。
宁静与致远,哀愁与优雅,高贵与稀有,那无数的传统文化是夜空中不炫目却明亮的那颗星。那无疑是美而精致的,是恩赐,是宠爱,但无数调查研究却将鲜血淋漓的数据毫不留情地打在我们脸上,越来越多的文化传人抛弃了祖辈留下的瑰宝,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坚信总会有人传承和发展传统文化。是啊,总有人会保护它、会传承它、会热爱它,但那个人却迟迟没有现身。
我抬头向上望去,那棵古树已不复从前的郁郁葱葱,我看见它的叶子已经飘落,划过身边时,只留下一声微弱的叹息,我看见它的枝杈已经枯萎,斑驳的树皮下失去了生机。这棵树在五千年前扎了根、发了芽、拔了高、着了绿,枝枝丫丫上挂着无数中华文化的硕果,却在此时此刻,在我面前泛了黄。身边的人疾疾走去,匆忙的脚步踩过一地枯叶,只留下碎裂的声音,有人匆匆瞥过一眼,有人摇着头叹一口气。
我低下身,不无难过地发现,我一人能给予它的不过是微不可及的力量,伏尔泰日夜奔走只为解决众多错案中毫不起眼的一起,他唤醒了人们心中的善,让千万人把视线投注。那春晚上的秦腔一声吼,也抓住了无数人的耳朵。那叶子在风中晃动着,发出沙沙声,人们开始驻足,开始俯下身为那古树添上微不足道却又至关重要的一丝养分。
我们仰头一齐向上望去,等待着那古树在这初春之时重新焕发生机。我们曾如此渴望命运的波澜,到最后才发现,人生最曼妙的风景,竟是那文化带来的淡定与从容。总有人会的,王开岭笔下那精神灿烂的人会将生命活成一场盛宴,在那里,所有的心灵都将敞开,所有美酒纷纷溢出来,总有人愿意深深地扎入其中,吮尽传统文化的韵味。
所谓总有人便是这世人。所谓世人,不就是你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