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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临《大观帖》的一点体会

2020-11-09邹方斌

艺海 2020年8期

邹方斌

〔摘 要〕《大观帖》是北宋时期官刻从帖,虽然在内容上与《淳化阁帖》相同,但在编排上改正了《阁帖》的错误。在摹刻上更比《阁帖》精细准确得多,笔画沉着丰腴,使转纵横都能体现用笔之妙,因而获得极高的评价,被认为是“古代刻帖第一精品”。全帖共10卷,至今仅见分藏于各地的8卷残本。笔者所见的便是文物出版社2001年版的《大观太清楼帖》。从这8卷书法风格来看,全帖以二王书法脉络为主线,二王书法不仅占了很大的比例,而且余者书风也大都与王书风相近。

〔关键词〕《大观帖》;《淳化阁帖》;二王书风;自然书写;刻帖;《集王圣教序》;《追寻伤悼帖》

《大观帖》又称《太清楼帖》或《大观太清楼帖》,刻于北宋大观三年(1109年),因宋徽宗的书画偏好,又加上宋太宗时所刻《淳化阁帖》枣木板已经皴裂,难以复拓,故徽宗诏令倾内府所藏历代法书名迹钩摹镌刻而成。宋代开始有了真正的刻帖。现存最早的刻帖是北宋淳化三年(992年)太宗皇帝命翰林侍书王著摹刻的《淳化阁帖》(简称《阁帖》)。该帖共十卷,收入法书四百余件,在历史上非常有名。但是,由于尚在初创阶段,《阁帖》的摹刻技艺还不够精良,颇有失真之处。在编辑方面也存在着不少学术性的错误。前人多将这些错误归咎于王著,但据启功先生考证,南唐后主李煜曾用“响拓”法集摹历代法书,成“仿书”十卷。此即《阁帖》底本,王著照本上石。如果此情属实,则王著实不能负其错误之责,但王著学问欠佳、对帖研究不够也是事实。更令人遗憾的是,《阁帖》刻在枣木板上,不能耐久。历经百年,至宋徽宗时已皴裂,不能再拓。因此,宋徽宗遂有修订重刊《阁帖》的想法。

《大观帖》虽然在内容上与《淳化阁帖》相同,但在编排上改正了阁帖的错误。《大观帖》的帖板比《阁帖》稍高,每行多一至三字,故行款也不尽相同。在摹刻上更比《阁帖》精细、准确得多,笔画沉着丰腴,使转纵横都能体现用笔之妙,因而获得极高的评价,被认为是“古代刻帖第一精品”。此帖摹勒细腻、刻工精良,与墨迹毕肖,并改正了《淳化阁帖》中的原帖标题谬误,据目前我们所能见到的安氏本《阁帖》与国内所藏的《大观帖》殘卷相较,前者的确不如后者。

全帖共10卷,由于刻成后不久北宋即亡,原石被金人掠走,故当时便极少有拓本行世,至今仅见分藏于各地的8卷残本。我所见到的便是文物出版社2001年版的《大观太清楼帖》。从这8卷书法风格来看,全帖以二王书法脉络为主线,二王书法不仅占了很大的比例,而且余者书风也大都与王书风相近。

二王书风是在一定的时代背景下形成的,并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魏晋时期因为政治集团的激烈斗争和战争的连绵,提出了以老庄思想为本的玄学对儒学的改造,使玄学风靡。魏晋文人在充分认识自然之美的同时,意识到自然是对人性和艺术美的和谐,促进了自我意识的觉醒,促使了书法风气的兴盛。王羲之书法是中国艺术走向自觉化的产物,他的书法代表了东晋文人的精神面貌,完成了魏晋时期书法史上的重大变革,将书法艺术推向了历史的高峰,成为后世文人取之不尽的源泉。王献之书法对后世的影响也十分深远,与他的父亲王羲之并称为“二王”,他在他父亲的基础上对行草书进行创造,他的书法是王羲之书风的延续和发展,他们共同构成了“二王体系”,为文人流派树立了楷模,成为后来“帖学”书风代表。

宋代是书法史上“帖学”的形成期,“帖学”概念宋代本无,源于清人提出“碑学”之后,相应而生,然就历史上第一次刊刻官帖,已至朝野风靡刻帖,使之成为习书者不可或缺的范本。宋太宗淳化三年,太宗皇帝出内府所藏历代墨迹,命翰林侍书王著编次摹勒在枣木板上,这就是著名的《淳化阁帖》。《淳化阁帖》大开刻帖之风,为宋代刻帖的盛行打下了基础。由于《淳化阁帖》错误百出,宋徽宗时又出《淳化阁帖》真迹,命蔡京摹刻《大观帖》。

刻于北宋大观年间的《大观太清楼帖》虽与《淳化阁帖》内容大致相同,但在编排上改正了《淳化阁帖》的错误,摹刻也更为精良、准确。《大观帖》笔画沉着丰腴,使转纵横都能体现用笔之妙,较之《淳化阁帖》更胜一筹。我认为《大观帖》的最大好处就是摹刻逼真,临写时完全可以信笔书来,轻松发挥,几乎没有临写碑刻的那份刻意与沉重。《大观帖》摹刻的精细程度,又使我在临写时感觉是在临一件件用白色墨汁写在黑色宣纸上的作品。《大观帖》用笔拨挑翻转,动作分明,极尽变化之能事,章法上大多字字相连,跌宕多姿,流动感极强。结字顺势生发而又顾盼有情,字里行间的错落生姿与开合有度形成一个无法变更的整体。《大观帖》与《集字圣教序》相比,虽二者都是刻帖,但后者系集字之作,徒具单字形貌与木讷而无感情的线条,王书本来的行气与神采已所剩无几。《大观帖》由于摹刻的是一件件完整的作品,故作品的章法行气、笔情墨韵仍然清晰可辨。

《大观帖》是刻帖,即使摹刻精良,也不可避免地带有刻帖的刻意与板正。临摹刻帖的时间长了,刻帖的匠气和刻板会不自觉地转移到临摹者的手下。克服这种习惯的方法,就是在临习刻帖有一定的基础后,多参看古人墨迹,以求开阔眼界。墨迹与刻帖相互融合,而解脱刻帖的模铸。比如《大观帖》中收录的《鸭头丸帖》《地黄汤帖》等,都有双钩填墨本可以参考,通过和刻帖进行对比,纠正刻帖的不到之处。

《大观帖》收录了很多魏晋名士的书法,魏晋时期文人崇尚恬淡虚旷的生活,他们的字也随性而发,大小章法一任自然。古人的书写状态是自然的,我们的临摹状态是刻意的,然而之所以刻意,其实就是学习的过程,但在创作的过程中要回到古人自然书写的状态中去。宋曹《书法约言》云:“书必先生而后熟,既熟而后生。先生者,学力未到,心手相违;后生者,不落蹊径,变化无端。”所谓从生到熟再到生,是从临摹到创作的一般规律。通过大量的临池积累,“运用尽于精熟,规矩暗于胸襟”。再同时研读风格相近的其他碑帖,甚至对特定时代的文化和思想进行全面而深入的继承,这对深入理解《大观帖》很有益处。时至今日,王书真迹已然不传,就连唐摹本也屈指可数。在这种情况下,《大观帖》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可以跨越宋唐、直窥魏晋堂奥的经典学习范本。我的书写,近年来一直致力于传统帖学,最大的受益在于《大观帖》。对于二王书风的探索花费了不少时间。而现今,随着传统帖学越来越多地受到关注,二王书风在方方面面得到了些认可和实惠,一时之间,阵营也迅速扩大。我认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从《大观帖》中受益的人将会越来越多。

我们在学习时选择某一书体或书家进行重点临摹时,要进行逼真的临摹,只有这样,才能真正体验古人的书写意境和心理状态。临摹是用古帖来纠正自己,而不是临出来去改变字帖,临摹中无数次对照后的纠正,才是我们不断接近古人关键所在。还有,我们平时要多读古帖,读帖经常会读到临摹中察觉不到的信息。就像金石篆刻家即使不经常临摹古印,只要经常观摩古印或古印谱,依然能从古印中汲取营养,反而有事半功倍之效,这就是“读古”的作用。

我在临习此帖时比较放松,以自然状态书写,在把握好作品气息与格调的前提下,不斤斤计较章法的安排与行气的衔接,写实临摹时也不会感觉到累,写意临摹时也可以已之兴尽情发挥。在这里,我选临的是第六卷中的《追寻伤悼帖》,此帖多内厭之法,故米元章曾疑为大令代父之作,整件作品以行书为主要基调,间杂草书,系典型的二王书法风格。临习此帖时我尽量追求形似,但又不是一味简单刻意地追求形似,而是在追求形似的基础上,求其神韵与古雅(尽管结果不一定如此)。由于工具、材料的限制,我便打乱了原帖的章法,变竖幅为横幅,在保证风格基调与原帖一致的前提下,对个别字形及整篇章法作了一些处理,以适应新的章法要求,如将少数字的笔画线条加粗或变细,字形或放大或缩小,或将个别字变行为草等。尽管作了这些改动,但如果不仔细对照原帖比较,乍一看,还不易发现这个改观,作品完成后,自认为与原帖精神风骨相距不远,读者诸君以为如何(见图1,图2)?

(责任编辑:张贵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