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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师

2020-11-06毛国聪

散文诗世界 2020年10期
关键词:太平母校耳朵

毛国聪

我的老师很多,从小学老师到大学老师,从一字之师到人生之师,从耳提面命之师到从未蒙过面的老师。他们教我认字,传我知识,授我人生道理、社会经验,给我理想和希望,我的人生或多或少的都受到了他们的影响。其中,对我影响最大的是我的高中老师。

从1981年到1984年,我在双流县太平中学读高中。太平中学创办于1941年秋,1978年经四川省人民政府正式批准为完全中学,是双流县最老的学校之一。至今我还记得须用力才能推开的黑漆木制校门,几亩见方的水塘,以及水塘里的鱼儿、鸭子和塘坎上的垂柳。可以翻过去的砖砌围墙。富有金属质感的钟声。老师们在自家门口圈养的鸡。整个校园里,最高的不是楼房,而是那些在校园外远远地就能望见的桉树。它们分布在进校门的甬道旁、教室边、操场上、宿舍里,笔挺、雄壮,枝繁叶茂,仿佛学校的卫士。除了桉树,还有许多梧桐,它们身上仿佛长满了一双双眼睛,无论在白天还是夜里,无论我们在看书上课还是在玩耍,它们都一眨不眨地看着我们。

1984年7月,我恋恋不舍地离开母校,去西南师范大学读书。人生仿佛就此踏上了一条高速公路,毕业、工作、成家、四处奔走忙碌……母校离我越来越远,至今我只回去过两三次。每次回去,记忆里的景致就一次比一次淡,早晨六点左右在幽暗的路灯下看书的人影,在泥地操场上打篮球打得灰尘满天的热闹,每周两顿回锅肉的香味……特别是校园周围布满沧桑的红砖围墙,教室外墙上的标语口号,越来越模糊,后来完全消失了。但是,一旦想起母校,那些老师们的音容笑貌却越来越清晰。

也许是因为自己也曾经站在三尺讲台上教书育人,也许是人生的种种经历的磨砺,深感作为老师的不易。尤其是我的中学老师,他们总是把学生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恨不得把自己平生所学一夜之间全部奉献给学生……

我的班主任是曾燕老师,他毕业于西南师范学院中文系,教我们语文课。曾老师经常跟我们讲他的老师,在中国近代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国学大师吴宓(钱钟书的老师),当代著名诗人、文学翻译家方敬,国画大师苏葆桢,我国现代著名心理学家、美育心理学创始人刘兆吉等等,讲得我们恨不能亲眼见到他们的风采。曾老师无论是生活还是教育,都满怀激情。语文早自习时,他都要亲自指挥,教我们唱歌,有时,上语文课前,也要叫我们齐声合唱一首歌之后才开始上课。我虽然五音不全,但至今还能哼唱他教我们的西南联大校歌《满江红》(岳飞词,张清常作曲)。上他的课,我们总是激情昂扬,情绪饱满,我们不仅喜欢他,也喜欢他上的语文课。我认为,曾老师在那个年代就已开展素质教育。虽然曾老师当过右派,服过十八年牢狱,但他从来不怨天尤人,他乐观积极的人生态度,使我在工作生活里,都受益匪浅。至今我还记得他说过的一句话:站起来,是一堵墙;倒下去,是一條路;走过去,就是一片天……

教我们历史的是喻林森老师,他戴一副黑边眼镜,一直都红光满面,斯斯文文,衣冠楚楚,一个知识分子的标准形象。可是,在课上课下,他都异常严格。他说,学好历史,最好的方法,就是记,准确无误地记住。他生气时,就用戒尺猛打桌子,所有同学立即集中了精力,全神贯注地听他在历史里纵横捭阖。如果有同学没有记住某某历史事件的年代,记错了某某人物,他还要“揪耳朵”。看到被“揪耳朵”的同学呲牙咧嘴的样子,我对他又敬又怕。有一次,他问我一个问题,我没有答对,他立即向我的耳朵伸出手,当时,我想,完了,完了,耳朵要遭殃了。可是,他“揪住”我耳朵时,我并没有感到疼痛。原来,他不是在体罚“揪耳朵”,而是在摸耳朵。他那雷声大雨点小的教学方法,颇有效果。那几届的历史高考,太平中学的平均成绩都名列成都市的前茅,有一届还是第二名,这与喻老师的“摸耳朵”不无关系。

杨文乾老师是一位老教师,1925年生,1982年就离休了。他矮小精瘦,严重的近视眼,“文革”被批斗时,落下了残疾,走路总是吃力的一瘸一拐。他教我们班一年的数学课。他上课,异常耐心,每节课,都要用粉笔写上几大黑板的字,擦了又写,写了又擦,弄得他身边“乌烟瘴气”。我怀疑,他是所有老师里,“浪费”粉笔最多的。几乎每节课,他都要“拖课”,好像他根本听不到下课的铃声,或者无视已经等在门口的老师。我们每问一个问题,他总是不厌其烦地讲解,数学公式、定理,每个演算步骤,直到你说懂了。离休后,他还每周给我们上两次“补习课”,一上就是两三个小时,有时候,整个星期天下午都在上。黑板面前一群黑压压的不同年级的同学,有的坐着,有的站着,只听得见他抑扬顿挫、略显苍老的声音,但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杨老师收过一分钱的补习费。

高中三年,影响我的,不仅仅是一两个老师,而是一批老师。他们年富力强,学富五车,大多毕业于著名的高等学府,很多老师遭遇曲折,人生坎坷,但在学生面前,他们从来就没有只言半语的怨恨,好像过去的一切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我们这些学生。他们影响我的,不仅仅是他们的学识,更是他们的人品、人格、师德。教我们化学的汤贻勋老师,是清华大学核物理专业的,他夏天总是穿一件白色的背衫,前后都有无数的破洞,他一进教室,把教科书往讲桌上一甩,直到下课,都不翻一下,枯燥的化学课,我也听得津津有味。教过我语文的马遐昌老师,他的书法比现在某些所谓书法家的字有过之而无不及。据说,物理老师何隆尚,大学毕业就被打成“右派”,是从新疆劳改地“逃”到太平中学的。我至今还记得尹显清老师绘声绘色、浅显易懂地教我们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政治学。那时的校长都亲自到课堂上课,就像一位普通的教师。至今我还没有吃过比厨师袁轩华炒得更好吃的回锅肉。高中毕业近十年的一次聚会上,我们告诉教导主任王鸣皋老师,他精心喂养的那只母鸡不知所终,就是我们几个帮他吃了的,他才恍然大悟。还有刘玉福老师、何世昌老师、刘健挺老师……不论教语文课还是教体育课,无论是老教师还是年轻教师,都言传身教、兢兢业业,跟他们的学生亦师亦友。

太平中学是一个偏僻的地方,但我觉得,它是幸运的,在那个年代,就因为它的偏僻,才集聚了那么多优秀的老师。我也是幸运的,在我懵懂初开的时候,能遇到这些良师益友。他们是我永远的老师,太平中学是我永远的母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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