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WORLD的克隆计划

何己派

1999年，科幻电影《黑客帝国》开了个脑洞：人工智能系统创造一个“矩阵世界”，人与自然的一切，都能建模仿真，肉眼难以分辨。影片中有一句台词成为经典：你所谓的“现实”，不过是大脑所编译的电子信号。

20年后，科幻想象映射进现实。

“数字孪生”（Digital Twin，又称数字双胞胎）已可落地，它以数字化手段，在虚拟模型中仿真、再现物理世界的实体或系统，从而解构、优化物理世界。

巨头围猎的新兴赛场，一家名为51WORLD的公司声名鹊起，布局了智慧城市等多个细分领域。51WORLD官方宣称，截至2019年底，国内超过九成的智慧城市大型系统集成商使用其数字孪生产品。

“我们的最终愿景，是做一个1∶1的数字孪生地球。”51WORLD创始人兼CEO李熠告诉《21CBR》记者。

一家成立5年的创业公司，凭什么有这样的底气？

三级进阶 

VR、自动驾驶、智慧城市，每一次业务变奏，51WORLD都恰好踩到行业风口。

2014年开始，VR潮起。李熠时任当代集团旗下第一资产总经理，前往美国参观，感觉VR前景极大，决定内部创业，孵化51VR项目（51WORLD的前身），基于当代集团的地产背景，先从“VR+看房”的场景做起。

VR泡沫很快破灭，大批VR企业欠薪、裁员或破产，51WORLD紧抓现金流，挺了过来，逆势抄底了一批技术人才。到2016年，公司累计交付的虚拟样板间项目达200多个，占到VR地产项目半数以上的市场份额，合作开发商有万科、绿地等。

团队很快盯上重资产的汽车业。

彼时，车厂、自动驾驶初创公司等需要一套虚拟仿真系统，用于展示、训练或检测无人车算法，但国内的自动驾驶仿真领域受限于技术、资金和人才，发展不成熟，打造自主可控的国产工业软件呼声渐大。

51WORLD具有搭建虚拟场景的经验，同时积累大量实景三维数据，以此为基础，搭建自动驾驶班底，耗时两年，公司发布全模块自动驾驶仿真测试平台51Sim-One。

紧接着，团队又布局智慧城市，先做了个DEMO试水。2018年底，智慧城市推出第一个案例，区域挺小，项目价格数十万元，仅勉强保本。李熠没觉得能起多大水花，只当鼓励团队创新。没想到案例一讲完，参会的客户一致反馈不错，他和团队马上开了次决策会，当场宣布，将公司50%的研发资源投入智慧城市领域，当成下一个支柱产业来孵化。

当时的51WORLD不差钱，数字地产、自动驾驶仿真两条主力业务线发展顺畅。很快，上百人迅速调动，花了数个月时间打磨新产品，从正式启动到商业落地不过一年多时间，发展速度远超预期，从小区到街道的虚拟仿真，从做项目到做产品，智慧城市业务已是公司营收贡献最大的业务。

总结方法论，李熠认为，业务决策应交给团队，他们靠近一线，对市场的感知更敏锐，得放开手大胆试错;一旦战略上要下重注，则必须让管理者谨慎把控，和客户、业务团队反复讨论，达成共识。

基于图形学经验和数据的共享性，2019年，公司规划向垂直通用化平台演进，发布城市级全要素场景（All Element Scene，简称AES），融合视觉真实、物理模拟及自由交互等要素，用于赋能智慧城市、智慧交通、智能驾驶及地产建筑等各行业数字化升级。

“你可以理解为，AES就是我们发明和定义的数据格式。”李熠拿起手边的iPad，点开一张同心圆的圈层模型图进行解释：AES是场景，即所有产品的根基，位于核心;中间圈层是工具链，涵盖Cloud实时云渲染服务、SuperAPI场景调用中间件等工具和服务，统称为WDP开发者平台;最外层则是具体的行业产品与解决方案。

正式发布AES，51WORLD终于跨入第三阶段，从一家产品公司转型为平台公司，品牌名从“51VR”更名“51WORLD”。公司已累计完成近3亿元融资，投资方包括商汤科技、Star VC等。

“没改名之前，不了解的客户以为我们是做VR头显的，看到产品会说，‘哦你们如今是这样的公司，这话我们听了数百次。”李熠告诉《21CBR》记者，从VR看房起步创业，这项业务收入占比已不到2%。

基础设施 

建造一座数字孪生城市，需要哪些步骤？

李熠拆分了三个模块：首先，具备静态的城市信息、城市设施数据，比如楼、路、桥;其次，记录偏动态的轨迹数据，比如人、飞机等，能动的实体均有轨迹;再次，以传感器输送的业务数据，例如路侧设备、供水供电设施等。

“只有三個层面合而为一，才是真正的数字孪生世界。”李熠说。

51WORLD共划分L1-L5五个不同等级的全要素场景：L1是初仿真场景，快速自动生成城市网格;L2会还原城市建筑等更多细节;L3为高仿真场景，细节更真实完整，可看到动态车流、动态光影;L4属于超仿真场景，能呈现更多纹理细节，多用于模拟仿真及AI训练;最高级的L5全仿真，能实现与其他物理级传感器的融合，打通虚拟和真实世界的界限。

等级越高，精度越高，成本也越高，每个级别的价格差一倍左右，其中，L3级产品卖得最好，51WORLD技术打磨日益成熟，数字孪生环境的生成速度也越来越快。

以“上海市城市骨架数字孪生案例”来说，上海市拥有3750平方公里区域、超40万座楼宇及无数街道，导入标准的结构化数据，构建路网、地下管网、建筑、水域并实现L3精度级别，仅需不到12个小时。在普通PC机上，用户就能实时看到“上海”，进行选取建筑、搜索地点等操作。

这一L3级产品需求从诞生到实现，只用了两三周时间。

由二维跃升至三维，一个高仿真的虚拟环境，能做什么？

李熠表示，除了加强对物理环境的直观感受，更重要的是，进行数据仿真的模拟测试时，能得到精准反馈，决策更合理，“真实世界高成本、难实现的事情，可以在虚拟世界里低成本、快速地去实施”。

以11月即将发布的大规模动态人流仿真为例，场馆疏散、地铁通勤或交通路口的人车流通，都需模拟测试，预测人流行为。传统的演示方案，虚拟人物只能按照设定动作及路线进行机械运动，而在智能仿真方案里，智能体可实时决策，彼此能产生交互。

李熠指着屏幕中的虚拟人物解释说：“每个个体有独立的角色算法，比如一旦发现火灾，临近的门关了，他有自主意识，走另外的路，我们能看到高峰期的人流状况，辨别哪里会有拥堵，哪里可能有危险。”

他认为，数字孪生的价值，贯穿一个项目的全生命周期，从一张蓝图的规划、建设，到项目的推广、管理，再到事后的服务、效率复盘以及推演预测，虚拟仿真的需求广泛存在。只是，不同行业客户会有复杂的定制需求，比如无人驾驶的数据测试和决策周期就异常严谨。

51WORLD的定位很清楚，只做基础设施，不碰合作玩家的业务，甘当“配角”，李熠总结公司有“三不做”：不做原始数据采集，不做系统集成总包方案，不单独做垂直行业应用。客户采集提供数据，51WORLD只负责数据融合处理，垂直行业应用交给生态合作伙伴开发，“即使做100个行业，每个行业你都成不了专家，一定是合作伙伴最懂他所在行业”。

这一原则也映射到51WORLD的组织和人员架构。底层是通用技术平台，内部称为“研究院”;中间层的五个技术中台，距离应用更近一步，只是没有行业属性;最上层为应用层，关注客户需求，只配少数研发人员，可调用底层、中台的技术。

做减法的好处是集中人力资本，专注核心产品。李熠透露，公司没有一名员工驻场，50%是研发人员，研发成本占营收的约30%。

克隆图景

“我们发展路径最长的锚点，就是‘地球克隆计划。” 李熠说，他期望能实现电影《头号玩家》《黑客帝国》中的科幻图景。

从房屋样板间开始，延展到道路、小区，再扩展到园区和城市，51WORLD的数字孪生版图，由简到繁、由静到动，处理完基本的建筑、路桥后，团队正着手融入更复杂的元素。

“水、火、风、烟等元素，我们肯定会做，很多涉及流体力学、空气力学等，有技术难度，也取决于商业需求，顺时而动。”李熠告诉《21CBR》记者，考虑到暴雨洪涝的仿真模拟价值极大，市面鲜有相关产品，今年重点攻克水的动态仿真，智慧水务也是51WORLD的六大事业部之一。

基于融合的元素不断增加，51WORLD期望打造一个真实、完整且恒久的数字孪生世界，物理城市中的道路、建筑、水域、植被等一切对象，在数字孪生城市中一比一映射并实时动态同步，实现视觉模拟、数据运行状态的相互统一。

李煜怀有一个终极愿景：未来10年，实现整个地球的L5级全场景仿真精度，在数字化的层面上完整“克隆地球”。他预期，51WORLD也将受益于此，预言10年有机会做到千亿的营收规模。

新基建浪潮下，新型智慧城市的建设如火如荼，数字孪生技术恰是重要助力。2020年以来，李熠在一线明显感受到，市场热度有明显拉升。他用iPhone打了个比方：“去年我们感觉是iPhone3的状态，新锐的人才会使用，到今年进入iPhone4阶段，规模化普及开始了。”

目前，51WORLD已布局10个细分行业领域，客户和业务规模的年复合增长率保持超过100%，且处于盈利状态，服务的企业客户数量近1000家，大部分为头部公司。

公司行业扩张速度快，各行各业都需独立的定价标准，李熠在专访前连转开了好几个小时的会，专门讨论收费标准化、模块化问题，他希望拆分得更细，无论哪个行业的客户，购买基础平台、场景和工具都采用同一套等级标准，直接选购“套餐包”，付费决策逻辑更简单。

基于“基础设施提供商”的角色，51WORLD正尝试将客户转化为共赢伙伴，从销售产品、工具，转为数字孪生城市“底座”的合作運营商，站在客户角度，相当于投资一个虚拟的基础设施，大家可从相关的应用开发中获取收益。

这家雄心勃勃的公司，新的烦恼是产能交付压力太大，人员紧缺，“趁我们还有时间窗口，先把生态做大。”李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