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心(选回)
2020-11-06周亚君吴新伯杜竹敏莫霞
周亚君 吴新伯 杜竹敏 莫霞
前情概要 1927年4月的上海被白色恐怖笼罩,共产党员张人亚带着《共产党宣言》以及中国共产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上形成的一系列决议等重要书籍文件回到了家乡宁波霞浦,并亲手把这些火种留给了父亲张爵谦。张人亚离开之后,张爵谦就宣称儿子已经亡故,将藏书籍文件的包裹放在空棺材里下了葬。孰知敌人随后而来。危机到来,张爵谦准备以死相拼!
人物 张人亚:本名张静泉,共产党员,简称“张”;张爵谦:张人亚的父亲,简称“父”;三阿婶:张人亚同乡,一位和党组织失联多年的老党员,简称“婶”;刀疤老四:反动组织“中华共进会”小头目,简称“刀”;富贵、发财:刀疤老四的小喽啰,简称“贵”“财”;梅里仁:叛徒,简称“梅”。(中表)张老老为儿子想尽办法,(下表)三阿婶巧周旋精心策划,(上表)但是,唔笃的这一切努力,在最最关键的辰光被刀疤老四的一声“慢慢叫”全部打乱。上海棋盘街上一场交锋,孙玉兰的死对梅里仁的打击极大,一场毛病睏倒了床上。老四急煞哉:“梅里仁,张人亚到底逃到啥地方去了?你讲呀!”“宁波,一定是宁波乡下。”“起来,不要装死,带路去宁波!”梅里仁实在爬不起来,硬紧摒了几日天,只刀疤实在熬不住了:“梅里仁,今朝再不去宁波我就一枪崩了你!”梅里仁无可奈何只好带着俚笃到了霞浦的张家村。
刀 (白)嘿嘿,张人亚死了,有人相信伐?富贵、发财你们相信伐?
贵 (白)杀脱我头也不相信的。
财 (白)对,杀脱富贵这只头我也不相信的。
贵 (白)哎,你不相信杀我头做啥?
财 (白)不杀你头,杀啥人格头呢?
贵 (白) 杀你自己的头呀。
财 (白)杀自己头?我吃饱了,搭你一样有毛病啊。
贵 (咕)这家伙门槛精的。
刀 (白)梅里仁,你开开口啊。(上表)张人亚死了,俚阿相信?当然不相信。虽然刀疤实在不是物事,但是我现在有啥办法呢?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吃的,现在我梅里仁只有跟着一路走到底了。
梅 (白)张老老,你老实讲,你儿子张人亚在啥地方?
父 (白)我儿子啊,伊勒黄泉路上去了。
梅 (白)黄泉路上去了?
父 (白)嗯。
梅 (白)你在骗三岁小囡啊!
父 (白)不相信,你可以自己在黄泉路上去看的呀。(上表)哦哟,触我霉头!
梅 (白)(突然凶起来)老头子,你再骗我我叫你去死!(中托)凶神恶煞!
梅 (白)(态度又缓和下来)张老老,你儿子一定回来过,伊在啥个地方,老实搭我讲?
父 (白)俚、俚、俚在棺材里了。(上表)哦哟,咬煞在棺材里就拿俚没有办法?
刀 (白)梅里仁,你只戆徒,伊讲儿子在棺材里,好,蛮好!只要打开棺材看一看不就清爽了吗!人在里向,说明你讲的是真的;如果人不在里向,就是你在骗阿拉,骗阿拉的后果么,哈、哈、哈,就是枪毙!(中表)老老这个一吓非同小可,只刀疤面孔阿要辣手,居然要掘这口棺材,老老真心急了。
父 (白)我儿子被国民党追杀,中枪而死。做爷的搭伊笃夫妻合葬入土为安,有啥不可以格。常言道,“死者为大”,你们这些家伙真居然要掘俚的棺材,真是心狠手辣的扁毛禽兽,我、我、我,我搭你们拼了!(上表)梅里仁看张老老冲上来么,要紧双手拿俚一把佮(ge)牢。
梅 (白)老头子你发疯啊。(中表)张老老用力一推,(上表)这梅里仁今朝一点力气也没有勒浪,一跤朝天跟斗直跌的跌出去,后脑勺子先着地。巧么真巧,地上齐巧有块三角形的小石头,对准梅里仁的后脑勺子上,“笃”一记,痛得赤佬眼前金星直冒,嘴里“阿伊哇”乱叫。
梅 (咕)张人亚不在棺材里我要到棺材里去哉。(中表)张老老冲过来几步,趁势往儿子的棺材上一扑。
父 (白)今朝啥人敢掘这口棺材,除非你们先殺脱我张爵谦。(下表)老老这个行动啥人也没想着的,大家才被俚吓呆脱了。(上表)刀疤老四一看蛮好,老头子越是发急越说明棺材里有鬼。只要棺材掘开里向没有张人亚的人,我就好逼俚说出他儿子的下落,到口的这块肥肉是随便那亨不能脱手的。他两足一顿跳到张老老边上,起这条右腿,往准老老的腰里向就是一下!
刀 (白)老头子,你寻死啊!(中表)这一腿真家伙,正踢在腰里!
父 (白)啊!(中表)老老从棺材上直直地滚下来。
刀 (白)富贵、发财,拿只老头子搭我拎出来啊。
富 (白)晓得!(中表)两个家伙冲过来,拿张老老左右一把直直地拖出来,往准刀疤面前一丢。(上表)刀疤老四随手拉起一根扛棺材的扛棒,对准老老的大腿骨上就是一棍子。(中表)这一记打得厉害了。只听见大腿骨上“呱”一记,痛得老老滚来滚去。
刀 (白)富贵、发财,呆顿顿看啥物事,搭我那这只棺材掘开来啊。(中表)张老老趁势滚到刀疤脚半边,起双手拿俚两只脚一佮。
父 (白)阿泉啊,黄泉路上阿爸陪你一道去哦!(下表)三阿婶一看不好,这样下去老老条命要送脱哉。
婶 (白)慢慢叫,有我三阿婶在此地,我倒要看看啥人敢动这口棺材。(上表)刀疤老四听见了,起先一吓得了,啥人?口气这么大。回头再一看,一个中年女人,眼睛结大拳头捏紧,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嗨!真的碰着鬼了,不见得我见你吓勒浪活,拔出手枪,走了过来。
刀 (白)老太婆,你阿是作死啊。
婶 (白)作死,到底啥人作死还不一定了。
刀 (白)好,你嘴凶!没关系,等一歇我手枪一响看你老太婆再凶。
婶 (白)乡亲们啊,我三阿婶的为人大家不会不清爽,阿拉张家村村民的婚丧嫁娶生老病死哪一家不是我操办的?桩桩件件办得踏踏实实平平安安,在我手里从来没有出过这种纰漏。今朝有人存心捣乱,搭阿拉张家村的人作对,这个人就是梅家坞的梅里仁!(上表)梅里仁对俚望望,老太婆盯牢我做啥?(下表)俚拿着手枪盯牢我,我只好盯牢你咯。(上咕)算我倒霉么好哉。
婶 (白)伲村里几代人传下来的规矩,张家村办丧事外村人是不好进来的,外村人一进来就会破坏我们的风水,影响伲出海的平安,就会翻船就会死人,这个是最最不吉利的事体,大家说阿对啊?
众 (白)对啊!
婶 (白)而现在梅里仁搭这几个强盗胚来到坟上大吵大闹,居然还要掘我们张家村人的棺材,大家说应该那亨办?
众 (白)搭伊拉拼命!
婶 (白)说得!(下表)三阿婶眼尖手快,嘴里闲话还分断音,起双手拿刀疤的拿枪的这个手朝天一举。(上表)老四想用强,可这手动也不动,哦哟老太婆力道着实大。就在这辰光只觉得背心上“呼”过来一阵风,啥物事?(中表)啥物事啊,请你吃顿好的。边上的根生实在看不下去了,我再不帮忙还像一个村上的老邻居勒?所以拿起一把铁锹,轻轻走到刀疤背后头,拉起来就是一家生。
根 (白)三阿婶,让开啊!(中表)呼——啪!
刀 (白) 阿伊哇!(上表)险介呼被俚敲煞脱。
婶 (白)乡亲们,大家一道打啊!(中表) “哗……”村民们群情激奋。(上表)老四要想开枪,再一看坟地上所有的人拿了棍棒铁搭才勒往自家这里围过了来,还是识相点溜吧。所以别转屁股带了富贵发财逃得影子也没有了。三家头一路奔海边,拦了一条小船,准备先离开霞浦回上海去搬救兵,啥人晓得这只摇出去没有多远,大风大浪来了,一个巨浪打过来直接拿这只小船直接掀到了海里,船毁人亡叫一去无回。最后这顿打全敲到了梅里仁身浪,为啥?俚身体不好脚里乏力实在逃不动,被大家堵在张家村敲得半死。结果还是在梅家陇的娘舅赶得来拿俚领转去格,据说讲后来就疯疯癫癫变子格痴子。(中表)一场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在众人的合力帮助之下暂时平静了,但是,接下来怎么办?(上白)怎么办?(中白)怎么办?(合白)怎么办?(下白)难!实在难!难上更加难!(上白)春去秋来,四季轮回,(中白)年复一年,黑夜漫漫。(下白)如泰山压顶推不开。(下白)你有悔?(中白)我无悔!(下白)可有悔?(上白)无悔!(合白)他们守护初心,无怨也无悔!(中表)4年,1461天,这“阿泉”两个字始终在老老的心里不停格兜圈子。
父 (白)阿泉啊,你在外头不知阿好活?4年哉,我格阿泉啊,爹爹想你啊!(上表)“嚓……”啥个声音?脚步声。啥人的脚步声,张人亚。父子分别,张人亚离开霞浦来到了安徽芜湖,根据地下党的安排在城里,大街浪开了一家江东银楼,借做金银生意为名,帮党组织筹集、转运活动经费和银行资金。(中表)想不到今年的6月22号,出了一桩惊天动地大事体。当时党的主要领导人向忠发在上海被抓,当天就叛变了。俚一叛变马上交代了安徽芜湖的江东银楼是党的秘密资金转运点。(上表)事发突然,张人亚得着这个坏消息之后马上关闭银楼安全转移到了乡下。几个月过后,党组织通知了张人亚离开芜湖去江西瑞金继续新工作。临走之前张人亚考虑再三决定先回一次家乡。这些年自己忙于革命工作,很少转来,对爹爹几乎没有好好照顾,心中的亏欠实在太多。还有就是当时交给老人家的那只包裹是否安全,俚一直是个牵挂。所以去江西之前无论如何要来看一趟。深秋的夜里已经蛮冷勒,何况是沿海的张家村,阵阵海风“呼……”迎面吹而来,吹到身浪冷到骨里。张人亚归心似箭一路过来直到村口,“嚓、嚓、嚓”,脚里带快几步正要想上九狮桥,过桥进村——(下表)就在这同时,有一个人也在往九狮桥上过来。(上表)张人亚齐巧走到桥面,看见了——
张 (咕)啊呀不好,有人来了。(下表)来格是三阿婶,俚刚刚从张家出来,当年张老老被刀疤一顿打,连大腿骨也敲断脱格,后来伤虽然好了,但从此以后走路就一瘸一拐,幸亏得三阿婶经常去看看俚,搭俚讲讲外头的情况。今朝吃过夜饭,三阿婶又去望望老阿哥,看俚老泪纵横,一口一个儿子一口一个阿泉,实在心酸,安慰了俚几声“么要紧”就出来了,先去张人亚的坟上兜了几圈。因为三阿婶搭张老老不晓得刀疤已经死了,尚怕坟上再有事体,所以俚笃经常要来看看。现在几圈兜下来没啥异样,定心不少,想什梗,顺路让我到土地庙里去烧捧香去,阿有啥土地老爷保佑张老老身体慢慢叫好起来。现在刚刚走到桥堍下只看月亮光底下站着个人,虽然面孔看不清爽,但是这样子还是被俚看出来了,好像是阿泉。(上表)张人亚也看出来,来格是三阿婶。(下表)实头是阿泉,要紧直奔地奔到桥面上。
婶 (白)阿泉啊,你阿是转来哉?
张 (白)我特地来看看爹爹,望望大家。(上表)一边讲一边准备下桥进村。
婶 (白)慢!
张 (表)一声慢,张人亚立停脚步。
婶 (白)阿泉啊,你现在千万不好进村。
张 (白)为啥?
婶 (白)因为……
张 (白)因为啥?
婶 (白)因为你在4年之前已经死脱了。
张 (白)啊?
婶 (白)整个张家村,还有四乡八邻的人都晓得你阿泉在上海被国民党追杀时中枪死脱了。
张 (白)哦!
婶 (白)阿泉啊,你阿爸為了你这个儿子,真是想尽办法费尽心机。在搭你落葬的辰光推板一眼眼死勒只刀疤手里拉,到现在这只脚还不太好走路那。
张 (白)阿爸,为儿不孝,让你受苦了。
婶 (白)阿泉,你现在千万不好进村去哦。这4年来,你爹爹最最不放心的就是坟地里这口棺材,虽然刀疤么再也没来捣乱过,但是这个梅里仁还活勒浪,说么说疯疯癫癫是个痴子,张晓得俚真痴假痴?最最要紧的是最近乡公所里还有人来村里调查过啥人家搭共产党有联系的事体。现在这种情况你进村去碰头唔笃爹爹,万一被啥人看见,人心隔肚皮,说不定会闹出啥个事体来。一旦什梗格闲话,你爹爹这几年的心血统统白费,格点苦头何种白吃哎。
张 (白)格个……(上表)现在的人亚从感情上来讲俚是马上想跨过这座石桥走进张家村,一个披头奔到屋里,紧紧地抱住自己的父亲,亲亲热热叫俚一声“阿爸”。但是理智告诉俚必须留住脚步不能进村,三阿婶讲得有道理,我再也不能让爹爹出啥个事体了,俚格身体俚精神再也经受不起打击了,必须快点离开。他从裤子袋袋里拿出一本簿子一支笔,提笔在簿子上写了起来。写好二句闲话,拿纸头撕了下来。
张 (白)三阿婶,4年没有看见爹爹了,今朝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连面也不见,一句话也没讲上就这样走了,做儿子的心里实在难过啊。阿泉和爹爹写了几句心里话,拜托三阿婶一定当面交给我老人家。
婶 (白)放心,托我的事体你只管放一百二十四个心。
张 (白)请你告诉我爹爹,阿泉不孝,此一去如果真的死了,俚一定是为理想为了信仰而去的。如果不死,俚一定是为了所有穷苦人能过上好日子而勒浪到处奔忙,不管儿子人在拿搭,爹爹永远在我的心里。慈父恩情重千斤,理想信仰高于天。
婶 (白)理想信仰高于天!(下表)此时此刻,向来善良、开朗、一刮两响的三阿婶突然情绪激动放声大哭。(上表)哭得张人亚浑身一凛,这种感情的发泄是长期压抑的一种爆发,三阿婶的心里一定有事体。
张 (咕)(激动地)理想是党员的命,信仰是党员的魂啊!
张 (白)三阿婶。
婶 (白)严守秘密,服从纪律,
张 (白)牺牲个人,阶级斗争,
张、婶 (白)努力革命,永不叛党!
张 (白)你是……
婶 (白)嗯,我三阿婶也是一个共产党员,一个离开组织好几年,一直寻不着娘家的孤儿!
张 (白)同志!
婶 (白)你叫我啥?
张 (白)同志!
婶 (白)哎!
婶 一声同志涌心泉,冰雪消融一瞬间。十年前,浦江边,红色的种子撒心田。我高举右手盟誓言,虽则懵懂心却甜。
婶 (白)10年前我到上海做生活,认得了王会悟太太和俚的先生李达,伊拉夫妻两家头才是好佬,教我识字,教我看书,后来还介绍我到平民女校去读书。我啊,就是在女校里举手宣誓加入了共产党的,后来……
张 (白)后来那亨勒?
婶 那一年,突遇变故离上海,形影孤单返乡间,漫漫黑夜无人把手牵。谁料想屋漏偏逢连夜雨,白色恐怖洪水淹,心内着急如疯癫。我口无咒语手无剑,离群的孤雁倍熬煎。心虽慌但志弥坚,做人不是随风草,铮铮誓言高于天。明灯一盏照初心,一诺千金情不变,我三阿婶不惧黑暗只向前,此生跟党一万年。(上表)张人亚激动啊,这种情绪需要有所表达,情不自禁么拿三阿婶紧紧一个拥抱(中白)(由远而近地)三阿婶,三阿婶……
婶 (白)啊呀不好,那阿爸来了。这晚了,伊觉也不睏一个人到村口来做啥了。阿泉啊,现在的形势很复杂,村里人多眼杂,那不好碰头,侬快点走吧。
张 (白) 三阿婶……
婶 (白)你听我说话,快走快走!
张 (白)嗯!(上表)张人亚转身下桥,(下表)三阿婶要紧进村,(中表)张爵谦迎面而来。
婶 (白)半夜三更撑了格拐杖,走路又不方便你出来做啥?
父 (白)我做了只噩梦,梦头里儿子阿泉回来了,不晓得刚刚走到村口头就被国民党特务捉得去了。我一吓么吓醒了,想想不定心,要紧爬起来到处寻你,想让你搭我解解梦里的事体,到底是凶是吉。所以就啪啪介奔过来了。
婶 (白)莫急莫急,阿泉平安无事。
父 (白)平安无事,哦哦,蛮好蛮好。不對,你哪能晓得?
婶 (白)这格……(下表)算得当心还是讲豁边。
父 (白)你讲呀!
婶 (白)这个么……
父 (白)阿是我的阿泉回来了?
婶 (白)没有回来。
父 (白)你骗我,一定是阿泉回来了,你为啥不叫伊回屋里来!
婶 (白)已经落葬的人哪能还好转来呢?
父 (白)就算不讲闲话看一看也好的呀,我想我的阿泉啊。
父 (白)小囡也想侬格,喏!这是伊留拨你的闲话。(中表) 要要紧紧打了开来,当看到最后一句,“不孝儿子静泉拜别老父”时,老老的眼泪像海水决堤一样流了出来。
父 (白)阿泉!(中表)再也压制不住的感情一瞬之间喷薄而出,张老老丢脱拐杖,一瘸一拐跌搭止冲拼子老命往准九狮桥上勒翘上去。(下表)阿呀不好,三阿婶带劲几步跟了后头,奔到桥面上一把那俚抓住。
婶 (白)老阿哥啊,你格是要前功尽弃啊。(中表)老老不动了,立在桥面上一动不动。(上表)“踏、踏、踏”,一个黑影出现在桥堍下的这条小路上,一步一步往九狮桥的方向在走过来,突然立停身体,对老老深深格一鞠躬。(中表)等这个黑影抬起头来的一刹那,张爵谦看出来了,儿子,阿泉,俚没走,俚还在等我……(上表)此时此地寒风瑟瑟细雨绵绵,天上的月亮或隐或现。
合 四目相对失了魂,
父 喃喃自语泯双唇。
张 小石桥,忒无情!
父 父与子,两边分。
合 近在咫尺如同隔千层。
张 (白)爹爹!
张 叫一声爹爹好父亲,我舞象之年离家门。追求理想赴申城,不能事亲愧疚深。哪怕是装一桶烟、端一盏茶,蒸半条鱼鯗添一点腥。饮几壶花雕醉卧寝,父子相倚话乡音。惜乎这梦中场景难成真,请爹爹原谅我孩儿二三分。
父 担大义,为大孝,替百姓,生路寻,你冲破黑暗找光明,鳌鱼顶天救苍生,我感谢你孩儿十二分。静泉儿,放宽心,包袱虽小我未看轻。泰山之重重千斤,你的托付已妥善,这秘密埋得深又深。然而是,李代桃僵说谎言,说未死的亲人已往生。这无奈之举肝肠断,无数次梦中哭到醒,望孩儿原谅你老父二三分。
张 儿不该千斤重担压父亲,难为你花甲之年老迈人。这重担压弯了你的腰,压痛了你的肩,压得你日不安来夜难寝,终朝不见好心情,孩儿我叩谢爹爹十二分。月光隐隐照椿庭,泪眼干枯白发增。我多想常在左右伴着你,听你唠叨听你训。然而是,然而是……求爹爹原谅我孩儿二三分。
父 你是父亲的骄傲父亲的根,似红日一轮海上生。我的生死由天定,坦荡不惧阎罗请。你鸿鹄大志藏于心,只管放心去远行。为苍生呼喊发声音,感谢你孩儿十二分。
合 爹爹啊,好父亲,娇儿啊我的静泉儿,叩谢两字你休出声,原谅两字你休出声。
张 初心不改赴程征,
合 为只为拼一个漫山红遍的艳阳春。(中表)父子含泪而别,不知何日再见。(上表)但是父子今日一别,今生已无相见。离开家乡的张人亚来到了瑞金苏区,再一次用饱满的热情全身心地投入了党的工作。1932年12月,已经成为中华苏维埃中央出版局局长、印刷局局长的张人亚带病从瑞金出发去福建长汀检查工作,半路上因病离世,年仅34岁。(中表)1950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耄耋之年的张爵谦亲手掘开了墓地,打开了棺材,拿出了张家两代人前仆后继用生命保护下来的这只包袱。因为当时包扎紧密措施得当,虽然在地底下埋了20多年,但包裹几乎是完好无损。(下表)后来这张人亚搭老父亲用生命保护下来的党的早期重要文件,由张家的后代陆陆续续地通过各种渠道捐赠给了国家。经过党史专家的评定,其中国家一级文物就有整整16件,而最早中文翻译本《 共产党宣言》搭《中国共产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决议案和宣言》更是无价之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