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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国风》中不同视角下的恋爱观

2020-11-06樊佩娜

青年时代 2020年22期
关键词:恋爱观国风视角

樊佩娜

摘 要:《诗经·国风》中的爱情诗生动自然,本文从女性和男性两个视角,探讨了不同视角下男性与女性不同的恋爱观以及在恋爱阶段表现出不同的状态。男性在恋爱时表现出大胆想象的爱慕、直接坦诚的追求、热烈浪漫的幽会;女性在恋爱时则表现出含蓄内敛的表白、被动徘徊的等待、患得患失的心态。本文试图透过两性视角的分析,探索男女双方恋爱的心理轨迹。

关键词:《诗经·国风》;视角;恋爱观

《诗经·国风》中爱情诗占据绝大部分,描述了当时男人与女人之间的热恋故事,从初识、相恋,到密会、结婚,反映了男女爱恋的整个阶段,内容丰富完整,其中美好纯洁的感情、朴实动人的人物形象一直是学者们研究的热点。但是,从视角方面来审视男女恋爱的不同,则较少涉及,本文试图从男性与女性两个视角出发,来探讨两性在恋爱过程表现出的不同状态。通过两性不同视角的分析,窥探当时男女恋爱的缩影。

一、男性恋爱中的洒脱与执着

在《诗经·国风》中存在十五首从男性视角写作的诗歌,分别是《周南·关雎》《周南·汉广》《召南·野有死麕》《秦风·蒹葭》《邶风·静女》《鄘风·桑中》《卫风·木瓜》《郑风·有女同车》《郑风·出其东门》《郑风·野有蔓草》《齐风·东方之日》《秦风·蒹葭》《陈风·东门之池》《陈风·泽陂》和《豳风·伐柯》。这些诗歌直接反映了男性在恋爱时所表现出的爱情观,也给人们了解男性心理提供了宝贵的资料。从这十五首诗歌中,可以发现男性在恋爱的整个阶段中表现出的洒脱与执着,对待喜欢的女子,首先是毫不犹豫的追求,既而是甜蜜热烈的密会,最后是坚定热忱的求婚,从而表现出男子在两性关系中特有的阳刚之美。

(一)大胆想象的爱慕

在《国风》中有许多诗表现了男子对心爱女子爱而不得的情感,但是这种情感并没有持续沉浸在悲伤忧郁之中,而往往以男子生发的美好想象作为结局,使得整首诗歌充溢着欢乐爽朗的格调。《国风》中的第一首诗《关雎》,描写贵族青年的恋歌,闻一多《风类诗抄》①中认为:“《关雎》,女子采荇于河滨,君子见而悦之。”这位君子爱上了那位采荇菜的女子,于是开始了漫长的苦苦相思“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就在读者与诗人一同沉浸在这忧思中时,下一章却一改哀愁的风格,“窈窕淑女,琴瑟友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展现出欢快活泼的气氛,而这正是君子的“思之境”,如牛云震所言:“辗转反侧,琴瑟钟鼓,都是空中设想,空处传情,解诗者以为实事,失之矣。”②这位君子通过自己的幻想,想象他在心爱的女子面前为她弹奏琴瑟、敲击钟鼓,从而获得女子的欢心,让女子与他永远在一起。这种大胆而不受拘束的想象,表现出男子尽管爱而不得却仍然洒脱乐观的追求精神。

《汉广》的情感顺序则与《关雎》正好相反,《关雎》先悦女后哀情,《汉广》则先悲叹后欢喜。在《汉广》中,诗人以“南有乔木,不可休思”起兴,王先谦《集疏》:“此章乔木、神女、江、汉、三者,皆兴而比也。”此兴兼具比意,用“乔木不可休”来比“汉有游女,不可求思”,诗人热恋这位美丽的姑娘,但是这位姑娘在江河的彼岸,遥望无期。从第二章开始,便是诗人的想象之词,“之子于归,言秣其马”“之子于归,言秣其驹”,这是诗人想象和他所爱的女子结婚,想象砍柴作炬、喂马亲迎的情景。当现实不能满足我们的需求时,想象便是最大的安慰剂,诗人的想象没有局限于二人耳鬓厮磨甜甜蜜蜜的约会,而是跳过约会直接到了迎娶心爱之人的那一日,大胆而又合乎情理。正如陈启源在《毛诗稽古编》中说:“夫说之比求之,然惟可见而不可求,则慕悦益至。”诗人这样的想象,正表现出他对这位游女的深情。诗的后半段并不只有诗人欢悦的想象,紧跟想象之后的便是诗人不可得的痛苦心理,这样一喜一悲的鲜明对比,更使读者感受到诗人真切的情感。

(二)直接坦诚的追求

自古至今,两性的相恋过程中,总是男性主动追求女性,在《诗经·国风》以男性口吻的诗歌中也不例外,这些男子均表现出对女子直接坦诚的追求。正如郑群在她的文中所说:“女人的表达有一种未经雕琢的自然质朴,比较含蓄。而男性的表达则直白得多,对女性高大丰满的体态的欣赏以及对性的欲求,有的时候过于直接,尽管他们也许亦是出于爱意。”③《国风》中男性对爱情的追求,往往伴随着欲望的萌生,男子并不仅仅是单纯因为爱而追求女子,大多數总是夹杂着情欲的索求。从本质上来讲,爱情和欲望是恋爱过程中的双生子,往往如影随形,不可分开,而这种情与欲交融的求爱过程较为明显的表现在男性身上。

《召南·野有死麕》中这位高大强壮的猎人在郊外的林中遇见了自己喜爱的姑娘,他毫不犹豫地主动出击:“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这位猎人用白茅将猎物包装好,以此来诱惑他的姑娘。恰如歌德所说:“哪个少女不善怀春,哪个少男不善钟情。”④这位猎人早早将作为求婚聘礼的小鹿准备停当,只希望这位如玉般的姑娘能够读懂他的心意。诗的最后一章,忽而换作女子口吻,使求爱情景戏剧化,她羞涩轻语告诫男子莫要着急,流露出她半推半就、亦喜亦惧的心情。从女子娇羞的语气中,侧面反映出这位猎人直接而狂野的追求,这种夹杂着爱和欲的索求,正是男子在恋爱关系中所表现出来的需求,坦白而真诚、大胆而率真。

《郑风·野有蔓草》中,则表现出男子专一而深情的特征。郑玄的《毛诗传笺》中说:“蔓草而有露,谓仲春之月,草始生,霜为露也。《周礼》:‘仲春之月,令会男女之无失家者。”郑玄的话说出了此诗的社会背景,仲春之月,万物竞生,古时也称“媒月”,暗喻“男女之合”。明人季本《诗说解颐》认为此诗:“男子遇女子野田草露之间,乐而赋此诗也。”《国风》中的恋爱诗歌中,当男子遇见自己喜欢的女子时,除了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以外,还会做出满足自我情感的相应举动。比如在诗中,诗人先是表达自己的情感:“有美一人,清扬婉兮。”这样美妙清丽的女子,正是诗人的心动女孩。于是,他在遇见这位女子后,确定了自己的心意:“邂逅相遇,适我愿兮。”这就是他的命中注定。随后便出现了“邂逅相遇,与子偕臧”的美好结局,诗人果断地对心爱的女子发出求婚的信号,表现出想要与女子共度终生的美好愿望,这种直接坦诚的追求,反映出爱情原始的生命力与活力。

(三)热烈浪漫的幽会

当男性和女性确定关系之后,他们便展现出天才般的浪漫情怀,热烈而真挚的情话、深沉而坚定的情感、甜蜜而美好的约会,都使女子深深地陷入他们所编织的爱情童话中,无法自拔。《国风》中的男性在爱情中表现出无比巨大的热情,他们的情感所拥有的力量总是让女子难以抗拒,而这也正展现出男子在爱情中的浪漫主义。

《邶风·静女》一诗,以男子的口吻叙述一对热恋的青年男女幽会时的情景。在小城之隅,男子静待着意中人来与他见面,但是“爱而不见,搔首踟蹰”,久久不见女子的出现,男子渐渐变得焦虑不安,心乱如麻。久待而至的女子因迟迟到来而送给了男子一支彤管,拿着礼物的男子,凝视着女子所送之物,脱口而出撩人的情话“彤管有炜,说怿女美”,红艳的管草不如姑娘娇美的容颜。如此这般的甜蜜话语,不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表现,而是由内在情感的驱使下不假思索的表达。害羞的姑娘紧接着又赠予男子一支荑草以表心意,男子注视着心爱女子的容颜,情不自禁地说出令姑娘脸红耳热的情话“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这种情感满溢的话语,爱屋及乌的表现,都展现出男性在恋爱时深情投入的状态,体现于外则是浪漫奔放的热忱。两性之间的美好情感,总是能够激发男性内在情感的爆发点,一旦激活,这种如奔流激涌的情感便一发不可收拾,他们的表现也会比往常更加活跃而热情,这便是男子在恋爱过程中所展现出的独有的特征。

二、女性恋爱中的谨慎与忧郁

《诗经·国风》中除了以男性口吻写的诗以外,大部分是以女性口吻而写的,在这些女性视角下的诗歌里,我们会发现当时的女性在恋爱中表现出与男性较为不同的爱情观。在这些诗里当然也有大胆泼辣、敢于争取自由的女性,但这样的女性很少,且只是占了极小的一部分,而此文所关注的则是在大环境下女性普遍的爱情观,是要展现大多数女性具有共通性的恋爱状态。经过对《国风》中女性视角下诗歌的研究,发现当时的女性在恋爱时具有不同于男性的恋爱观。

(一)含蓄内敛的表白

在恋爱中,相对于男子的大胆直接,《国风》中的大多数女性表现出羞涩内敛的特征。她们在陷入爱情时,表现为女性特有的含蓄和内敛,并且更多的是内在表现和心理描写。

《邶风·简兮》一诗,这是一位女子观看舞师表演《万舞》,从而对他产生爱慕之情的诗。诗的前三章均是对舞狮表演的客观描写,句式整齐,语言简洁。首章言万舞即将开场,此章言在宫廷跳舞的舞者的身姿样貌,第三章言舞罢下场,舞师与人们饮酒作乐。这三章看似没有直接表达情感的字句,但是从字里行间可以感受到女子对舞师的欣赏和爱慕。尤其是“有力如虎,执辔如组”这句,描绘舞师严正威猛如虎,驾车优雅端庄,这些褒义赞扬的词语,无不让人感到女子对男子的喜爱。而在最后一章中,女子才略带羞涩而含蓄的表达出自己的想法“云谁之思?西方美人”,如果你问我中意谁?便是那来自西方的俊秀的男子。整首诗大部分都是在描绘舞师的表演,而女子的情感表达占很少一部分,只是通过最后一句才能确定女子的心意,而如若只看前三章,便不会认为这是一首恋歌。因此,女性在表达爱慕是往往是通过间接暗示的方法,含蓄地将自己的情感表达出来。

(二)被动徘徊的等待

通过对《诗经·国风》中女性视角诗歌的研究,可以发现女性在与男性的恋爱关系中总是处于被动的地位,而由于这种被动的地位,导致了女性在恋爱时甚至结婚时都处于一种等待的状态。这种等待时而是甜蜜而温暖,时而是焦虑忧伤,构成了女性在恋爱时情感丰富的一面。

女性在婚姻嫁娶的方面表现出的被动等待在《邶风·匏有苦叶》体现得淋漓尽致。这一位女子在济水岸边等待未婚夫时所唱的诗,女子站在河畔等着心仪的男子来迎娶她,诗的首章就将这种等待刻画了出来,“匏有苦叶,济有深渉”如若未婚夫来接她,便可以用枯叶结成的大葫芦来渡过相隔两人的河水,“深则厉,浅则揭”,水深的话就奋力游过来,水浅则轻松走过来。心急的女子已经替未婚夫想好了如何渡河的方法,只剩痴痴的等待。最后一章完全展现了一位苦苦等待而不见爱人的寂寥的画面:“招招舟子,人涉卬否。人涉卬否,卬须我友。”船夫摇手唤女子渡河,而她却要留在岸上,继续等待着她的未婚夫。此诗中的女子,她的情感是复杂而丰富的,既有等待未婚夫迎娶自己的喜悦甜蜜,又有期待渐渐落空久待不至的失落不安,而两种矛盾的心情交织融合在一起,构成了女性情感复杂多变的特征。而这情感的源头,则在于女性在结婚的礼仪中仍然处于被动地位。古代婚娶要经过六道程序: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亲迎,而在这六道程序中,都是男性处于主导地位,女性只有苦苦的等待。这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女性在恋爱中容易出现情感反复变化、时常猜测不安,从而使女性在恋爱中出现徘徊忧郁的情感状态。

(三)患得患失的心态

当男人与女人陷入爱河时,女人往往更容易表现出一种焦虑不安的情绪,这也是因为女子在恋爱中处于被动的地位,并且当时男子在社会中的地位比女子高,婚姻制度属于一夫多妻制,因此,当女子陷入恋爱时甚至于进入婚姻的殿堂时,总是会有患得患失的心态,整日处在一种不安、担心的状态中。

在《陈风·防有鹊巢》中,女子担忧有人离间自己情人,诗中女人心态变化多端,敏感多疑,成为具有代表性的作品。吴闿生《诗义会通》引旧评:“非必真有侜之者,写柔肠曲尽。”正如吴先生所说,这首诗可以说是将女子陷入恋爱的各种心理淋漓尽致得表现出来。女子在首章就说出了自己的顾虑:“防有鹊巢,邛有旨苕。谁侜予美,心焉忉忉。”堤坝上有喜鹊搭的房屋,土丘上生长了甘美的凌霄,这两种事物出现在不该出现的位置上,女子见此情景,开始担心有其他女子挑拨她的爱人,想到这里,便心有戚戚焉,忧郁不已。第二章女子的情绪逐渐递进加深:“中堂有甓,邛有旨鷊。誰侜予美,心焉惕惕。”庭中之路出现了瓦砖,土丘上生长出绶草,平坦的甬道上不宜有砖瓦、土丘不宜生铺地锦,均喻谗言之不可信。这不平常的景象继续刺激着女子的神经,令她不得不开始思绪万千,是哪个女子在勾引她的情人,她的心不禁开始担心忧惧,惶惶不可终日。此诗中的心理描写虽然简单质朴,却将女子复杂的心理状态表现了出来,将猜疑、嫉妒、焦虑、思念等感情交织在短短的四个字中,内涵十分丰富而精彩。

三、结语

综上所述,根据男性和女性两个不同的视角,我们可以看到两性在恋爱时不同的观念、思想、表现及状态。《诗经·国风》中两性在恋爱之初时有一个共性便是:想象。但是双方想象的表现形式和承载情感大有不同,男性的想象是直接而明确的,而女性的想象是间接而隐晦的,男性的情感是热烈而真诚的,女性的情感是害羞而内敛的。于是,通过比较,我们可以看出:男性的情感表达外放直白,女性的情感释放内放曲折;男性的情绪简单易懂,女性的情绪复杂丰富;男性的恋爱态度洒脱浪漫,女性的恋爱态度徘徊犹豫。由于本文只研究了《诗经·国风》中的典型爱情诗,因此,本文的研究结果也未免会有局限性,有待于进一步深化。

注释:

①闻一多.闻一多全集·风诗类钞[M].荆门:湖北人民出版社,1933:45.

②杨国儒.千古一诗经——第三只眼看《诗经》[M].深圳:海天出版社,2016:05.

③郑群.论《诗经》恋歌中男性视角的情人形象[J].扬州教育学院学报,2004(1):14-16,26.

④约翰·沃尔夫冈·冯·歌德.少年维特之烦恼[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5:78.

参考文献:

[1]周穆.且听风吟:诗经与爱情[M].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8.

[2]黛奇.风情万种说《诗经》爱情就在桑间濮上[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2.

[3]程俊英,蒋见元.诗经注析[M].北京:中华书局,2014.

[4]杨国儒.千古一诗经——第三只眼看《诗经》.深圳:海天出版社,2016.

[5]杨洁.《诗经》郑、卫诗歌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6.

[6]郑群.论《诗经》恋歌中男性视角的情人形象[J].扬州教育学院学报,2004(1):11-1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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