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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瑟琳·古斯塔夫森景观设计思想及作品解读

2020-11-06

山东林业科技 2020年5期
关键词:古斯塔夫喷泉风景园林

邓 洁

(永州职业技术学院,湖南永州425001)

在当今世界风景园林设计舞台上,活跃其上的女性设计师不在少数,凯瑟琳·古斯塔夫森(Kathryn Gustafson)无疑是其中引人瞩目的一位(图1)。作为一名从时装设计领域转行的风景园林师,古斯塔夫森在创作时更象是位纯粹的艺术家,她极力打破传统边界的束缚,提倡将风景园林的设计范围拓展至天地交接的地平线处,并以其特有的艺术方式塑造地形和景观空间。正如评论家阿隆·班斯奇(Aaron Betsky)所言,“她促进了风景园林设计原理的革新,并拓展了这一革新的应用领域[1]”。

在40 多年的从业生涯里,古斯塔夫森与她的事务所团队以独特的设计理念与强烈的艺术感染力获得了专业人士和公众的普遍认可,其作品主要涉及各类城市公共空间的园林景观,项目面积从1hm2到500hm2不等,她本人也获得了包括美国风景园林师协会(ASLA)、法国建筑学会(AIF)在内的多个专业组织颁发的奖项。

1 成长与事业经历

1951年古斯塔夫森出生于华盛顿州的亚基马(Yakima),其父是外科医生,母亲是园艺师。开明的家庭氛围使年幼的古斯塔夫森接受到多种艺术的启蒙熏陶,并养成了她良好的美学修养。对于家乡亚基马,古斯塔夫森坦承自己的设计很多是源于对过去生活环境的记忆。亚基马是被落基山脉环绕的荒漠高原,高山、荒漠以及坐落其间的苹果园便是她幼时玩耍的乐园,也许正是在这样宏大单一的地貌环境中长大,使得古斯塔夫森在日后设计中更青睐于大尺度的园林项目,并常常将地形处理做为设计表现的重点。

18 岁时古斯塔夫森离开家乡来到华盛顿大学,在那里选修了一年的应用艺术课程。随后进入纽约时装技术学院学习时装设计,并于1972年移居巴黎成为了一名时装兼面料设计师。在工作中,古斯塔夫森十分着迷于各种面料所具有的不同质感以及织物铺展开来形成的壮观的视觉效果。事实上,纺织物柔软流动的特性在她日后的风景园林设计中曾多次得到拟物化的应用,这也成为其设计作品的一个鲜明特征。

然而巴黎见闻使古斯塔夫森逐渐意识到,她真正的兴趣是设计更大尺度、存留时间更久的实体空间,这主要源于她参观凡尔赛宫苑(Versailles Garden)景观时的深刻感受。除了折服于这座宫苑恢宏绚丽的气势与简洁优雅的形式,这种以沿着水平面逐一展开空间序列来实现对大环境控制的园林形式,不同于古斯塔夫森先前见过的任何庭园,但在某种程度上其视觉效果却与亚基马高原上的地貌景观颇为相似,而这正是她心中理想景观的摹本。此外当时以凡尔赛地区为中心涌现的风景园林设计新思潮对古斯塔夫森也触动较大,尤其是法国当代风景园林教育先驱雅克·萨加德(Jacques Sgard)的作品让古斯塔夫森感受到现代主义设计美学与场所环境完美结合的独特魅力。最终,她进入凡尔赛国立高等风景园林学院学习景观设计,并于1979年毕业后在巴黎成立设计公司,开始了新的职业生涯。

1980年至1997年间,古斯塔夫森的公司承接的业务大都为远离城市中心区的公共场所与市政公用设施的景观设计,地点多限于法国国内。此后受法国经济转型的影响,其它地区项目日益增加,古斯塔夫森与合作伙伴分别于1997年在伦敦设立GP 事务所(后更名为GP+Bowman)、2000年在西雅图设立GGN 事务所。目前其业务范围遍及世界各地,项目类型以城市人口密集区的公园、广场以及建筑环境的景观设计为主,这些场所使用频率高、人流量大,常常受到公众的广泛参与与关注,这正如古斯塔夫森所希望的那样——“我不是公众人物,但我希望我的设计能影响大众[2]”。

2 设计思想与手法

2.1 雕塑化的土地视觉艺术

艺术家野口勇(Isamu Ncguchi)说过“我喜欢把园林想象成空间的雕塑”,他主张将雕塑与园林景观结合的设计理念对古斯塔夫森影响深刻。对后者而言,雕塑之于园林的影响并不在于营造虚实空间和增添点缀物,而是借助自然材料以雕塑的形式与抽象的方式来揭示土地特征。在古斯塔夫森的许多大型项目中,水平延展的土地经常被当作“雕塑空间”的最佳材料,几何地形构成的连续地貌呈现出类似于大地艺术的特点,其强烈的视觉表现力往往会激发人们触摸土地的欲望。在莫不拉斯的公园项目(Retention basin and Park,Morbras,1986)中,古斯塔夫森将基地中的蓄水池修整为一个椭圆形的凹地,从中挖掘出的泥土在四周堆砌成平坦的露营地、郊游区与露天剧场。在这里,起伏蜿蜒的浅坡分隔了不同的功能空间,雕塑般的外在形式则似乎暗含了一股强大的流体推力,使整个场地与周围环境的协调性自内向外逐渐增强(图2)。

从这个意义上说,古斯塔夫森正是以雕塑的手法将风景园林设计回归到了其最基本的功能:塑造土地。

2.2 场所历史文脉的艺术化演绎

古斯塔夫森在设计时十分强调地点及背景分析,对于重要的场地信息,她通常会据此保留、强化那些利于信息表达的原有特征,并将场地本身的内在品质、历史背景及时间片断以艺术化的手法巧妙地融入设计,园林景观往往因此而具备连贯的情节和强烈的不可复制性,呈现出一种隐喻的叙事性特征——讲述土地以及这片土地上人类介入所发生的故事。贝鲁特宽恕花园(Hadigat Assamah,Beirut,2005)是建于黎巴嫩贝鲁特市一处古老废墟上的公共花园,古斯塔夫森在此着力展现了2 种交叠的设计理念:“过去同现在的汇合” 和 “当地的本土物质”。在设计之前通过考古挖掘确定将场地西南向不适合建设的1/4 区域保持现状,其它不同层级区域则分别代表着过去、现在和将来;贯穿花园的主轴是一条十字形人行步道,使人联想到这一地区历史久远的天堂花园,而当游人沿步道穿过喷泉水池、本地植物构成的树林、宽恕广场、最后抵达南部的农业花园时,整个黎巴嫩的地相学特征便依序展现眼前(图3)。古斯塔夫森正是希望人们在此过程中能感受这个国家的历史文化与土地特质,摒弃冲突,学会宽恕、爱和自信。

2.3 自然要素引发的感官体验

古斯塔夫森曾说过:“有一条线索贯穿了我所有的作品,那就是对感觉空间的控制[1]”。在她的设计中,丰富多变的空间感受是通过调动人的视觉、听觉、嗅觉以及触觉等多种感官综合获得的,而感觉体验的最终实现,则有赖于其对场地环境中水、风、光、植物等自然要素的合理设计与安排。在泰拉松想象之园(Gardens of the Imagination,Terrassonla-Villedieu,1995),水犹如点睛之笔,以水渠、溪流、喷泉等各种形式贯穿全园(图4);“风之轴”借助桅杆上的风向标与铃铛向人们展示了风这种无形的自然力量;而悬挂在林梢间引导游人穿越“圣林”的镀金铝带,则通过在树影里投射下斑驳反光营造出类似宗教般的神秘氛围。在这里,光、声音、颜色、气味与每一个设计装置均产生着共鸣,游人所需要的只是在各自的文化背景下凭直觉去感觉、去想象,而这正是花园的主题所在。

3 代表作品解读

3.1 壳牌石油公司总部户外环境(Shell Headquart ers Garden, Rueil-Malmaison,1991)

20世纪90年代,壳牌石油公司希望其位于法国鲁尔区新总部的户外景观能以一种现代化的方式来表现企业在环境问题上的立场。在对场地背景进行研究后,古斯塔夫森将整个户外环境划分了3 块主要区域:入口广场、水生植物园及庭院花园(图5)。

入口广场占地约1hm2,道路西侧是一系列带有起伏地形的草坡(地下是停车场及车间),其间不断穿插着一些石质片墙(地下部分的安全出入口及通风口),在此处古斯塔夫森展现了其娴熟的地形处理能力—草地覆盖的起伏地形如同绿色织物般覆盖了整个地下部分,流畅的轮廓具有的强烈视觉冲击力使之与周围景观自然融为一体(图6)。东侧是一个面积约2000m2的浅水池,池中耸立着4 根不锈钢灯柱。整个入口广场表达了一种土地、工业和石油之间的关系:草坡象征着流动的原油,石墙代表变成化石后的矿物岩石,水池中的流水作为西侧草坡的延续隐喻了石油的提炼过程,而灯柱则象征着衍生的石油制品[3]。

水生植物园位于营业大厅与休息长廊之间的狭长区域,几条封闭的玻璃过道和一座木栈桥在不同的高度和方向上互相穿插,打破了这一狭长空间的单调感,水池中的各种水生花卉则使这片阴暗区域变得明亮而富有生机,表达了石油给人类生活带来的美好福祉。庭院花园位于较封闭的建筑庭院中,主要以植物的花、叶颜色命名,类似的色彩可在与之相邻的水生植物园和浅水池中看到,这样通过颜色的呼应几处独立的花园与周围景观就形成了视觉上的连贯。

3.2 戴安娜纪念喷泉(Diana,Princess of Wales Mem orial Fountain,London,2004)

位于伦敦海德公园的戴安娜纪念喷泉,是为纪念1997年辞世的威尔士王妃戴安娜而建。与通常意义上垂直喷洒的喷泉形式不同,GP+Bowman 事务所提交的“水的项链”方案是一个穿插在现状地形中的环形水渠,它利用高差将水从南侧的水源处向东西向分流,并汇集于北侧的低处水池中,在这一过程中通过高差及材质肌理的变化,整个喷泉呈现出丰富的水景形态[4](图7)。

方案构思源于古斯塔夫森对纪念人物生活及生命的独到理解:对比于戴安娜生前曝光在公众过度关注下的生活,喷泉在设计上力求低调,“如同一串项链,被温柔地佩戴在原有景观之上[1]”,而与地形吻合水平设置的形式则体现了古斯塔夫森“与土地紧密相连”的设计哲学;环状水渠开放包容的布局一如戴安娜本人那样亲切随和,游人可在水道旁戏水或通过3 座平桥进入中央草地休憩,同时无边界的设置也体现了这位公众人物充满矛盾的生活状态:她既是强有力的,能吸引和影响身边的人,但又是极其脆弱的,容易受环境所迫。

以喷泉的形式来纪念戴安娜是评审委员会的要求,只是在这里喷泉水景的表现要复杂得多。首先古斯塔夫森利用极对偶原理解决了水流流向在物理概念上的问题;其次通过改变水渠底部的表面结构、水道轮廓及增加动力喷头等手段,使水流呈现出“梯级”(Steps)、“摇滚”(Rock and Roll)、“山林小溪”(Mountain in Stream)等6 种不同形式的水景,其中东部水流欢腾跳跃,西部水流宁静平稳,反映的正是戴安娜多样的个性与不同的生命阶段。此外,由于砌筑喷泉水道的545 块花岗岩石料每块各不相同,这使得喷泉的设计和建造更象是一个地景雕塑的成型过程。最初古斯塔夫森以黏土模型表达设计构思,但具体到细节推敲包括确定每块石料的形态、尺寸、肌理变化以及到最后的切割,则完全依赖先进的计算机建模及数控技术。现代科技的运用使古斯塔夫森的设计理念与风格得以完美展现,也将其雕塑化的设计手法发挥到极致。

3.3 芝加哥劳瑞花园(Lurie Garden,Chicago,2004)

劳瑞花园占地3hm2,位于芝加哥千禧园的东南角,后者是当地政府在为庆祝新千年的到来而重建的现代艺术公园。花园北部是弗兰克·盖瑞(Frank Gehry)设计的音乐厅,两者通过一个可容纳7000 人户外观演的椭圆形大草坪相连,草坪上方的拱形钢质棚架尤如穹顶一般,将人们的视线引向南侧的劳瑞花园。

由GGN 事务所提交的花园设计方案由肩膀树篱(Shoulder Hedge)、光明广场(Light Plate)、黑暗广场(Dark Plate)、裂痕栈道(seam)组成(图7)。肩膀树篱位于北边和西边,其顶部是一系列不对称排列的金属栅栏,古斯塔夫森称其为“托起音乐馆这一巨大头颅的有力肩膀[5]”。呈对角线将花园一分为二的是一条1.5m 宽的水渠,其西侧是裂痕栈道和光明广场,东侧则是花岗岩挡墙和黑暗广场。黑暗广场由西向东种植着叶色较深的蕨类及耐湿乔木,是对当地黑土森林植被以及芝加哥城历史上遭受毁灭性火灾、洪水等灾难的映射;浅色区则种植着经过修剪的当地草原植物,地势平坦、色调明亮,象征着城市令人憧憬的未来。水渠和挡墙隐喻了当地低洼的沼泽地貌及附近的防洪墙,栈道让人想起当年芝加哥人在泥泞之上修建浮桥的历史(图8)。此外,花园的地形被有意抬升,呼应了芝加哥在废墟之上将城市整体抬高9 英尺的重建背景。整个花园布局与周围环境具有良好的对话关系,并集中体现了芝加哥城市的自然地貌与历史发展过程,千禧园主办者查德·德里豪斯(Richard Driehaus)称赞其“极富创新性和场地特定性,深刻地研究了芝加哥海岸的自然和文化历史,并为公众展现了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1]”。

4 结语

古斯塔夫森的设计是艺术的设计,她将土地视为“雕塑空间”的最佳材料,通过对地形艺术化的处理,创造出一个个充满视觉张力的园林空间;同时她的设计又是人文的、自然的设计,尊重场地的原有特征与历史文化内涵、擅于利用自然要素引发观者的感官体验,使她的作品带有明显的人文主义色彩。古斯塔夫森承接的项目类型大多为城市中的各类公共空间,而她的设计似乎总能在表现个人艺术风格与满足使用者实际需求、演绎历史人文与尊重自然环境之间取得恰当平衡,这是她的作品得到广泛认可的主要原因,也是值得我们借鉴与思考的关键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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