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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阿熹的儋州研学之旅

2020-11-04陈智峰

师道(人文) 2020年10期
关键词:儋州石碑门票

陈智峰

(作者单位:浙江温州市第二外国语学校)

苏东坡在回顾自己一生时写道:“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海南的儋州,是东坡先生贬谪生涯的末站,却是我们一家 “重走东坡路”的首站。“重走东坡路”,是我们一家筹划了多年的文化研学之旅。自从小女阿熹进入初中读了林语堂先生的 《苏东坡传》之后,我们的研学之旅正式开启。

前年寒假的一天,我们踏上了儋州研学之旅。海南的好友阿江特意驱车从海口一路接送我们到儋州的中和古镇,跟着手机导航,我们来到了东坡书院的大门口。只见这里人头攒动,售票窗口也排着长队。看来,东坡先生的魅力还真是不小。

我正要去排队买门票,阿熹却阻止了我。原来,眼尖的她已发现了一个好玩的去处——“东坡诗词背诵接待中心”。旁边告示牌上的内容令人惊喜:背诗词,赠门票——只要现场背出3首东坡诗词,即可获赠门票1张;现场背诵10首以上东坡诗词,可获赠门票2张,外加1本东坡诗词精选集。“接待中心”由几位青年志愿者 (看起来像是在校的大学生)负责接待检查背诵。于是,我们全家总动员:阿熹打先锋,率先上前轻松流利地背出了 《题西林壁》《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楼醉书》和 《饮湖上初晴后雨》,蹦蹦跳跳地去领了1张门票。接下来由我出马,我特意避开阿熹刚背过的三首苏诗,不紧不慢地背出了5首苏诗和5首苏词,领到了2张门票和1本东坡诗词集,检查的志愿者为我竖起了大拇指,围观的众游客自发地为我鼓掌。为了纪念东坡先生的儋州生涯,我特意背诵了《六月二十日夜渡海》一诗,当我背到彰显东坡先生旷达胸襟的 “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两句时,掌声尤为热烈。夫人最后压阵,从容不迫地背了3首苏诗,也领到1张门票。走出 “接待中心”,我递了一张门票给阿江,阿熹则兴奋地把刚刚背诗赚到的门票架在眼镜上,在 “接待中心”门口拍照留念。

我们在东坡祠、载酒堂、钦帅堂、尊贤堂、怀贤亭、望京阁、劝耕圃、东坡私塾等文化底蕴深厚的景点间流连。阿熹指着 “载酒堂”三个大字,调皮地眨着眼问道:“爸爸,这个 ‘载酒堂’是不是因为东坡先生喜欢喝酒才取的名呀?”我摇摇头说:“非也非也。虽然东坡先生也挺喜欢喝酒,但 ‘载酒问字’是一个典故,来自东坡先生熟读成诵的 《汉书》。这个典故与西汉大文豪扬雄有关——扬雄家贫却喜欢喝酒,于是常常有求学的青年学子带着酒和菜肴来向他请教学问。东坡先生取 ‘载酒堂’这个名字,一方面体现了他要像扬雄那样,以教化当地青年学子为己任的决心;另一方面也透露了他当时在儋州生活处境之艰难,他曾在写给朋友的信中说 ‘此间食无肉,病无药,居无室,出无友,冬无炭,夏无寒泉’。”阿熹听完吐了吐舌头:原来这个名称背后有这么深厚的寓意啊。

我又进一步告诉阿熹,苏东坡蛰居儋州的三年,其实就是在 “载酒堂”里教化琼州子弟的三年。当时的大批青年学子慕名而来拜东坡先生为师,如儋州当地的黎子云兄弟、符林、王霄等,还有琼州的姜唐佐、崖州的裴闻义等,甚至有来自江苏的葛延之和浙江的潘衡等人。根据 《琼台纪实录》记载:“宋苏文忠公之谪居儋耳,讲学明道,教化日兴,琼州人文之胜,实自公启之。”

当了解到东坡先生培养出了海南有史以来的第一位举人姜唐佐和第一位进士符确的事迹后,阿熹深受感染。她不仅用相机拍下了东坡陈列馆里的许多历史文献与物品,还在纪念品商店里淘来了两件颇有意义的小物件:一方镌刻着 “东坡文韵”的古朴砚台和一把题写着东坡诗词的精美折扇。

我们在这个并不算大的东坡书院里足足盘桓了两个多小时。临别之前,我们在那尊著名的东坡居士铜像之前拍了一张全家福。在头戴斗笠、手握书卷、脚著芒鞋的东坡先生坚毅而温和的目光注视下,我们一家依依不舍地与先生挥手道别。

告别了东坡书院,我们在中和古镇上找了一家小饭馆,品尝了几样当地的农家菜。下一个目的地是东坡先生在儋州的真正故居——“桄榔庵”。

我们先是用手机搜索,可百度和高德地图上都找不到 “桄榔庵”这个地方。于是就改用最原始的方法——问路——来寻找“桄榔庵”。我们弃车步行,阿江用海南本地话在道路左边询问,我则用普通话在道路右边问询。令人深感意外的是,镇上的百姓好像对 “桄榔庵”这个地名并不熟悉,我们接连问了男女老少十多位当地居民,大多数都摇着头说 “不知道”;只有两位年纪稍大的指了路,可我们按照他们指的方向一路找寻,还是找不到目的地,也没有看到相关的指示牌。阿江和我都准备放弃了。

天无绝人之路。就在这时,一位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老先生骑着一辆老式的自行车迎面而来,他仿佛是老天爷为我们派来的 “救星”。阿熹很有礼貌地上前跟老先生问好,然后询问 “桄榔庵”所在,热心的老先生不仅为我们指了路,还慢悠悠地骑着车带我们到了目的地。原来,就在不远处那两株高耸的椰子树 (居然不是桄榔树)之下。

眼前这个 “桄榔庵”的景色令我们大吃一惊:这分明就是一片菜园啊。难道这就是曾让东坡先生欣喜不已的 “漂流四十年,今乃言卜居。且喜天壤间,一席亦吾庐”(《桄榔庵铭》)的 “桄榔庵”?!但菜园旁一块由儋州市人民政府于2011年所立的石碑 “儋州市文物保护单位——桄榔庵遗址”在时刻提醒着我们,这片菜园就是东坡先生住了三年的故居遗址所在。我们走进菜园,发现了一块看起来历史挺悠久的古老石碑,石碑足有一米五高 (跟阿熹的身高差不多),上面的字迹已经斑驳难辨。阿熹曾练过一段时间的篆字书法,于是我就趁机考查一下她的功底:让她辨认一下石碑额首上的那几个大字。虽然历经不知多少年的风吹日晒,但这几个字还是大致可以辨认的。阿熹仔细地察看了几分钟,大声地读出了这六个字:“重建桄榔庵记。”因此,我们不得不承认,这片菜园确实就是东坡先生住过的 “桄榔庵”遗址无疑。令人遗憾的是,这块极具历史价值的石碑上的正文却已被岁月和风雨剥蚀得无法辨认了。看到老先生带着我们走进了这片菜园,住在附近的一位中年男子也凑了过来,指着那块古碑说:“我小的时候这碑文还是很清晰的。”言语间透着一丝遗憾与几分悲凉。我们听了也不免唏嘘不已。

“桄榔庵”里到处生机盎然,油冬菜、芥菜、蒿菜、生菜,还有番薯藤等绿油油的植物沐浴在暖阳之中,郁郁葱葱。我四处搜索东坡先生留下的印痕,除了几块东倒西歪的石柱基,仿佛再也没有什么与东坡先生有关的遗物了。突然,我眼前一亮,发现菜园一边有一口浅井,忙招呼阿熹一起走过去拍了几张照。并向老先生询问这是否就是传说中的 “东坡井”。老先生哈哈大笑:“这哪是什么东坡井啊,这是老百姓为了浇菜园而挖的井。你要找的东坡井在村子的另一头呢!”他还热情地问阿熹:“小姑娘,你想不想去看一看真正的 ‘东坡井’?”阿熹连忙说 “好啊好啊”,她当然不愿意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于是,我们又跟在老先生的自行车后,七拐八拐地走过了一条幽僻的小路,只见小路的尽头立着一块半人多高的石碑,上书 “东坡井”三个大字。这石碑乃是海南省人民政府所立,“东坡井”为海南省文物保护单位。阿熹和我连忙加快脚步,只见 “东坡井”坐落在一圈围墙之内,围墙外荆棘、苦竹密布,一块道光年间立的石碑,上面刻着 “重修东坡井并序”的碑文,已被荆棘与苦竹重重围住——若没有老先生的提醒,我们根本发现不了它。阿熹问老先生这口 “东坡井”的来历,老先生告诉我们:在苏东坡来到海南之前,儋州没有一口水井,老百姓都是接雨水或打池塘里的水来饮用,以致经常得病;于是东坡先生亲自带领乡民们挖掘了这口水井,号召大家取井水饮用,于是得病的乡民也因此变得越来越少了;百姓们为了纪念苏东坡,因此把这口井尊称为 “东坡井”。我们走到井边,只见井水深幽,可鉴蓝天白云。阿熹急切地问老先生:“这井水能喝吗?”老先生说:“当然可以喝。”只见他开启了井边的一个水泵,井水便源源不断地涌了上来。我用一个水瓢接了水,递给阿熹,阿熹喝了一口,说:“东坡井的水真甜呐!”我也接过来喝了一口,这井水果然清冽甘甜。看来,千百年来,“东坡井”的水一直为附近百姓所饮用。假如东坡先生泉下有知,一定甚感欣慰吧。

喝过 “东坡井”的水后,阿熹邀请老先生和我们在井旁合了影,并再三向他道了谢,告了别。

从村子里出来的路上,我拟了一句上联——“桄榔庵已成半亩菜地”,让阿熹对一句下联来归纳下午研学之旅所见。阿熹想了一会儿,就对出了下联——“东坡井仍涌一湾甘泉”。就这样,我们一路继续聊着东坡先生,意犹未尽。

返程中,阿熹又翻开了林语堂先生的 《苏东坡传》看了起来。我想,这一次她的阅读体验肯定会和上一次有所不同。

告别了儋州,我们一家 “重走东坡路”的研学之旅仍将继续。下一站:惠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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