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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后,我认前婆婆做妈妈

2020-10-30龙芳巴山客

妇女生活 2020年10期
关键词:报告单阳阳戒指

龙芳 巴山客

前婆婆患癌症无人照顾,首先想到的居然是我

2019年4月的一天晚上,我下班刚回到家,接到婆婆(实为前婆婆,下同——编者注)的电话:“我下午出门看病时,单位退休办派人给我送了一些慰问品,放在邻居家,我拿不动。”犹豫了一下,我答应去帮她拿。

可当我搬完东西与婆婆告辞时,她拿出一个装有CT片和检查报告单的塑料袋给我,说医生让她明天再做一次核磁共振,必须有子女或亲属陪同。

我拿出检查报告单一看,“肺癌”两字一下子跳进了我的眼帘。我感觉上天真是不公,2月底公公因肺癌住院,至今还没出院,她又查出了同样的病!

我忍着悲伤问她:“明天谁陪你去医院?” 她说:“志新每天都在医院陪他爸,我不想再给他增加压力了。”志新是我前夫,我着急地问:“那怎么办?”她看了看我,眼神是那么无助。我突然明白过来,她让我来帮忙只是借口,真正的目的是让我陪她去医院。我心中一震:在婆婆心里,我仍然是她的亲人!

婆婆只有一个儿子。我和志新离婚前,她一直把我当女儿看待,知心话、烦心事都愿跟我说。我离婚时她很难过,要认我做干女儿,我担心将来有了新婆婆关系不好处,没答应。

婆婆曾是多么坚强的女人啊,生活的种种磨难都没能让她低头,但现在,她年老体弱,患了癌症,老伴却生命垂危躺在医院,没有人能照顾她。在最困难的时刻她想起了我,并以这种方式向我求助,我怎能拒绝?没再多想,我说:“明天我陪你去。”

婆婆抬头看着我,满脸感激。我心里一酸,想起当年我生孩子时,她半夜三更冒着风雪到产房给我送糖水鸡蛋;我坐月子期间全是她照顾;我是一名护士,产假一结束就上班了,她一直帮我带孩子,我从没说过一个“谢”字。

婆婆做完第二次核磁共振,医生打电话让我去取结果,特意嘱咐我一个人去。我一听就知道情况不好。果然,婆婆已是癌症晚期,医生说必须立即住院治疗,但存活期也只有半年时间了。

头天婆婆一再嘱咐我,不要告诉志新。可这么大的事,我一个人怎么担当得了?何况我已不是她家儿媳了!

思虑再三,我把报告单给前夫看了。他半晌无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种难过与无助,深深刺痛了我。本来我想把报告单给他就算完成了使命,可一看他的样子,我不禁担心他能否挺过这一关。我当即决定:帮帮婆婆,一个如母亲一样爱过我的女人,一个曾给我力量而现在已陷入无助的母亲。

来到婆婆家,我轻描淡写地说:“病情没那么严重,但需要住院治疗一段时间。”婆婆却说:“你不用安慰我,我早知道结果了。但我不能住院,家里已经有个人住院了,志新忙得团团转。再说住院治疗的费用还有一部分报销不了,这个家都快要被疾病压垮了!”

前婆婆决定放弃治疗,只有我的劝说她才听

我知道一旦入院治疗,每个月医药费就得上万元。我赶紧给在省肿瘤医院做医生的好友严莉打电话。严莉问我:“你不是已经离婚了吗?”我说:“离婚了也不能见死不救呀!” 她沉默了半晌才说:“知道你心软,我这就过去看看。”看了核磁共振片子和各种检查报告单,严莉说:“情况还好,但要抓紧时间做化疗。”我问:“可以在家里做吗?”她说:“那就要看你了。”我不解:“这话怎么讲?”她小声道:“你有复婚的想法吗?”我断然否认:“没有!这和化疗有啥关系?”严莉来了句:“既然没这想法,让她自己去医院吧。”我说:“她家已经有个人住院了。”严莉拉下脸:“那也得上医院。你明白不明白,这除了累,还要承担责任!她的病情只能是每况愈下,治疗会越来越困难,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如果你准备复婚,她是你婆婆,这是你的责任,我无话可说。但你已经离婚,跟这个家没关系了……”“不,”我打断了她,“就算离婚了,我跟这个家的关系也断不了,至少她还是我儿子的奶奶!”严莉听罢瞪了我一眼:“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可想好了。”说完,拿出处方单开了第一个疗程的药……

我开始准备东西,碘酒、酒精、镊子、胶布、止血带、输液网套……我得跟婆婆一起与癌症打持久战,一切都得按正规的程序来。

一个疗程结束后,婆婆的病情有了明显好转,她对治疗充满了信心,我也很高兴。可就在这时,医院传来公公病故的消息,这对婆婆是个沉重打击。

处理完公公的后事,婆婆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上第二个疗程的化疗时,严莉仔细调整了药物和剂量,又开了几包中药。我每天晚上把中药煎好,第二天一早上班前送到婆婆家。

第二个疗程顺利做完后,婆婆的情况有所好转,仅觉得胃肠有些不适,这是化疗的正常反应。天气渐暖,我和严莉商量,让婆婆歇一歇,补充营养,恢复体力。

整个夏天,婆婆的精神状态都不错。她先在家里四处走动,不久就出门了,每天到农贸市场转转——她想回到过去的生活,像没有生病时那样……

谁也不敢跟婆婆再提化疗的事,谁提她跟谁急。我也很知趣地不再露面,因为我的出现是提醒婆婆有病,而且是不治之症……但冷静一想,我觉得婆婆不能这么拖着不治,那不是自欺欺人吗?

正着急的时候,前夫打来电话,问我能不能去劝劝婆婆,让她继续接受化疗。我说:“最好你劝吧,你是她儿子。”他说:“我劝了,她不听啊。”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她谁的话都不听,就听你的。”我只好答应:“那我试试吧!”

次日上午,我買了水果来到婆婆家。见到我她很高兴,但马上就紧张起来。我假装没事人一样和婆婆聊天,把话题扯到了我儿子阳阳身上——我知道婆婆疼孙子远远超过疼儿子。我告诉她,阳阳开学就要上高中了。婆婆一听问:“考大学没问题吧?”我说:“那可不好说,他学习成绩一般。”婆婆一听急了:“不会吧?这孩子挺聪明的。”我说:“聪明有什么用?他太贪玩,学习不用功,说他他也不听。”婆婆立即提高了嗓门:“把他叫来,这孩子!”我脱口叫了婆婆一声“妈”,问她:“您想看着阳阳考上大学吧?”婆婆看着我,眼睛里一下子盈满了泪水。

我赶紧说:“那就继续接受化疗吧!”婆婆默默地点了点头。

前婆婆变亲娘,我戴上祖传戒指为她送行

婆婆一天天消瘦,每天梳头时都会把掉下来的头发捡起来,放在一个草编的小篮子里。小篮子里头发越来越多,她经常捧着小篮子看。

尽管仍坚持治疗,婆婆的身体还是每况愈下,肩、背和颈部开始疼,她说像刀子刮在骨头上。严莉判断癌细胞已转移到颈椎。我想了很多办法,理疗、中医治疗,但都没啥效果。

一天半夜,志新突然来电话,说婆婆尿不出来了,很痛苦。我赶忙到医院借了导尿的东西赶了过去。婆婆痛苦地说:“本来想熬到天亮再叫你,可我实在熬不住了。”我立即着手给她消毒,插导尿管,导出满满一大盆尿液。婆婆这才松了口气,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拉住我的手说:“多亏了你,让我怎么谢你啊!”

我说:“妈,不用谢,我生阳阳的时候,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都没说一句谢谢。”婆婆突然睁大了眼睛,认真地说:“我说谢谢是因为你虽然跟志新分开了,却还这么贴心地照顾我。”我赶紧又说:“如果您还把我当儿媳,您就得感谢我;可我现在是您的女儿,您不是早就要认我做女儿吗?”

婆婆笑了,笑着笑着流泪了:“对啊,我这辈子总算有闺女了!哪有妈谢女儿的呢?没有!”从那天起,婆婆再没跟我说过一个“谢”字。

重阳节后,天气渐渐转凉。婆婆望着窗外日渐稀疏的树叶说:“你看,人跟这树叶一样,总会叶落归根,到时候就该飘走了。”一种悲伤的情绪一下子笼罩了我。我跑到室外,没让婆婆看到我的眼泪……

一周后,婆婆的右手开始发麻,抓不住东西。一天上午,婆婆把小保姆支出去买菜后,打开衣柜找出一个小盒子。盒子很旧,颜色很暗。她费力地打开盒盖,里面是一枚戒指。戒指呈乌暗的黄色,没有金子闪亮的光泽,但造型古朴,我断定是一枚祖传的金戒指。婆婆把戒指取出后递给我,温和地说:“戴上看看。”

我迟疑地把戒指戴在了左手无名指上,大小正好。

“你的手指很细,跟我年轻时一样。”婆婆一边端详一边点头,“这是我结婚时我娘给我的陪嫁,后来我干活太多,手指变粗了,戴不上了……你戴着吧。”

“那怎么行?”我赶紧把戒指摘下来还给了她。

婆婆盯着我的眼睛说:“我可能等不到你结婚的那一天了,这就算我给你的陪嫁吧!”我的眼泪哗地流了下来,忍不住叫了一声:“妈——”婆婆拉起我的手,颤巍巍地往我的手指上套戒指,套了半天才套上。然后,她像完成了一项重大任务似的,喘了口粗气说:“我累了,把枕头给我垫舒服点儿,我好好睡一会儿。”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当天下午婆婆的病情更加严重,右胳膊抬不起来了。我赶紧打电话告诉了严莉。她沉默了一会儿对我说:“没办法了,肿瘤已经压迫到脊椎神经,很快腿也不会动的,你得做好准备。”

天啊,这可怎么办?我感到有心无力,束手无策。

果然,几天后婆婆的半边身子都不能动了。她拒绝一切治疗,而且拒绝进食……

11月8日,婆婆走的这天下午,我给她打针时,她还睁眼看了看我,但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我不知道她这是在对我做最后的道别,她非常平静、非常安详,就这样一言不发地悄悄走了。

严莉闻讯赶來问我:“怎么还不拔吊瓶?”我说:“瓶子里的液体还在滴,再滴一会儿吧,看着它在滴,我就觉得妈妈还活着。”

那天是立冬,很冷很冷。

婆婆走了,但她留给我的那枚戒指时常让我想起她――我的婆婆,我的妈妈。这一生,我会永远永远怀念她!

(应当事人要求,文中使用了化名)

〔编辑:冯士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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