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创业环境对大学生返乡创业意愿影响的实证研究

邹小园，梁泽明，梁耀明

(华南农业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广东 广州 510642)

推动“大众创业、万众创新”，既可以扩大就业、增加居民收入，又有利于促进社会纵向流动和公平正义。大学生作为高层次创新创业人才的主要源泉，必然成为贯彻国家创新驱动战略的中坚力量。然而，大学生在大城市创业往往面临成本高、风险大、缺乏社会资源等困难，创业可持续性不强。随着城市化和工业化的快速发展，地方区域经济进一步崛起，小城镇逐步成为吸引大学毕业生创新创业的沃土。鼓励大学生返乡创业，既能够有效缓解大城市就业压力，促进劳动力回流与输出地人才引进，推动区域经济的健康发展，又有利于发挥大学生自身优势与社会价值的最大效用，进一步实现社会稀缺资源的优化配置。

《2018年中国大学生就业报告(就业蓝皮书)》显示，2017届大学毕业生自主创业占比为2.9%，其中返乡创业的比例不足0.2%①。大学生返乡创业仍然存在较多难题，包括自身、社会、资金和管理因素[1]，以及政府服务意识差、宣传力度小、受传统观念束缚等客观存在的困难[2]，这导致高校毕业生返乡创业热情不高，成功率偏低，但同时也表明大学生返乡自主创业的空间和潜力很大[3]。那么，什么因素影响大学生返乡创业呢？部分学者从宏观视角进行探讨，而更多学者以农民工为对象展开研究。研究发现，除家庭因素对农民工回乡创业具有重大影响外[4]，个体性、市场性和政策性因素同样会影响其返乡创业意愿[5]。此外，创业环境对潜在创业者会否投入到创业活动和创业活动能否成功具有关键的作用[6]。但是，目前关于创业环境与大学生返乡创业的研究仍在少数。Maria Soledad认为，一个良好的创业环境有利于鼓励个体创业[7]，段彩丽等的研究也发现农村创业环境是影响大学生返乡创业倾向的因素之一[8]。

本文从“硬环境”和“软环境”两个角度出发，借助广州市某一本农业院校614名非一线城市生源大学生的调查数据，采用二分类Logit回归模型实证研究地方创业环境对大学生返乡创业意愿的影响。这为引导和鼓励大学生返乡创业，激发更多的地方创业活力，助推地方经济发展提供了重要的证据支持和现实依据。

一、数据与变量

(一)样本数据

本次问卷调查采用简单随机抽样的方法，通过网络问卷和纸质问卷的方式获取了2018年广州市某一本农业院校大学生关于返乡创业意愿的数据。根据当年中国城市等级划分结果选取户籍所在地为非一线城市的样本，剔除存在关键变量数据缺失或明显异常的样本，最终获得614份有效样本数据。其中，受调查对象主要分布在经济、管理、理工、农学、人文等专业，男生占34.20%，农村生源占52.80%，二三四线城市占比分别为12.38%、22.15%、35.50%，五线及以下城市占比29.97%。

(二)模型设定

本文借助stata16.0统计软件运用二分类Logit模型估计地方创业环境对大学生返乡创业意愿的影响。该模型的具体形式为：

Logit(P)=β0+β1X1+…+βρXρ

其中：因变量为大学生返乡创业意愿，大学生愿意返乡创业的取值为“1”，否则取“0”；自变量为地方创业环境，包括“硬环境”和“软环境”共10个变量。基于城市等级划分的考虑，对三组样本进行回归分析：二线及以下城市样本、三线及以下城市样本、四线及以下城市样本，探究不同发展水平的城市创业环境对大学生返乡创业意愿是否存在差异。

(三)变量选择

1. 大学生返乡创业意愿变量

学界对于“返乡创业”尚无确切界定，不同的界定方式侧重点存在一定差异。参考黄晓勇、曾庆学等对返乡创业的定义[9-10]，同时考虑到广州市为一线城市，本文从城市等级划分的角度出发，将大学生返乡创业定义为：高考时生源地为非一线城市的大学生毕业后选择放弃一线城市生活回到生源地，带着学习的先进知识、技术、技能，利用当地资源进行自主创业活动。描述性统计结果发现，生源地为非一线城市的受访者中约有38%的大学生愿意返乡创业。

2. 地方创业环境变量

Gartner认为企业的创建受到交通设施状况等区域创业环境的影响[11]；除实体基础设施外，政府的政策支持、政府创业项目、创业教育和培训、当地文化等因素也会对创业产生重要影响[12]。因此，从“硬环境”和“软环境”两个角度衡量地方创业环境。其中：“硬环境”主要是指地理条件和资源禀赋[13]，包括生态资源、区位条件[14]，交通运输和邮电通讯等基础设施[15]；“软环境”指可以随人为干预而迅速改变的外部环境，大体包括政治、法律、社会、经济环境等方面的内容[16]。基于此，本文进一步以基础设施总体评价、当地市政府驾车到广州市政府的时间、当地高铁站数量、是否有高铁直达广州、是否具备可供创业的特色资源五个变量衡量“硬环境”②；以是否具有创业优惠政策、当地文化是否鼓励创业、资金渠道是否畅通、是否有创业方面的技能培训、是否有创业园区五个变量衡量“软环境”。

3. 控制变量

主要包括性别、户籍、专业、创业相关经验③等个人特征变量，是否独生子女、家庭经济条件等家庭特征变量，以及受访者生源地的城市GDP、常住人口数等城市特征变量。

二、实证结果

(一)地方创业环境对大学生返乡创业意愿的影响

表1汇报了地方创业环境对大学生返乡创业意愿影响的回归结果。从“硬环境”因素来看，具有可供创业的特色资源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正向影响大学生返乡创业的意愿，其平均边际效应在二线、三线到四线及以下城市样本中逐渐增大(0.223>0.190>0.181)。二三线城市生源大学生的返乡创业意愿与高铁可直达广州显著负向相关，但是四线及以下城市生源的大学生则更关注当地基础设施状况，对当地基础设施评价较好的大学生愿意返乡创业的概率显著提高了12%。

从“软环境”因素来看，无论是二线、三线还是四线以下城市，鼓励创业的地方文化显著提升大学生返乡创业意愿。这对于四线及以下城市生源学生影响更为显著，平均边际效应达0.102。资金渠道畅通、拥有创业优惠政策或创业园区对大学生返乡创业意愿同样具有正向影响，但其结果未通过显著性检验。可见，创业文化是一个重要的“软环境”因素。

综合来看，相比于交通等硬件设施，特色资源、创业文化是影响大学生返乡创业的重要因素，但是对于四线以下城市而言，还应该继续加强基础设施投入，以提高大学生返乡创业的吸引力。

(二)大学生返乡创业意愿的异质性分析

表2、表3分别从户籍和创业相关经验水平两个角度分析了大学生返乡创业意愿的异质性。一方面，二线、三线和四线及以下城市中，可供创业的特色资源和鼓励创业的地方文化均能显著提升农村生源大学生返乡创业的意愿。而对于城镇生源的大学生，主要影响其返乡创业意愿的因素是地方特色资源，平均边际效应均在1%显著性水平上显著为正，且高于农村样本；此外，三四线及以下城市样本同时受基础设施的影响，特别是四线及以下城市，平均边际效应达0.221。

另一方面，对于创业经验较丰富的大学生，特色资源和创业文化是激发其返乡创业意愿的重要环境因素。从二线、三线到四线及以下城市样本中，创业文化的显著性逐渐减小，而特色资源的平均边际效应逐步增大(0.249>0.218>0.198)。对于经验不足的大学生，除特色资源外，基础设施和资金也是关键影响因素。其中，二三线城市生源学生更关注资金渠道是否畅通，四线及以下城市生源学生则最关注当地基础设施情况，良好的基础设施能使其返乡创业意愿提高30.2%。

表1 地方创业环境与大学生返乡创业意愿的回归结果

表2 地方创业环境与大学生返乡创业意愿的异质性：户籍差异

表3 地方创业环境与大学生返乡创业意愿的异质性：创业相关经验差异④

三、结论与讨论

本文以广州市某一本农业院校614名大学生的调查数据为基础，对地方创业环境与大学生返乡创业意愿进行实证分析。结果表明，大学生返乡创业意愿同时受到地方硬环境和软环境的影响，其中特色资源和创业文化对于大学生返乡创业的影响尤为显著。本研究对于吸引大学生返乡创业，促进高层次人才流动，推动区域经济社会发展具有启示意义。

首先，关注可供创业的特色资源可能比加大硬件设施投入更具长远价值。“要想富，先修路”，这曾是我国八九十年代地方发展经济的“黄金准则”。据统计，2018年我国高速铁路已覆盖65%百万人口以上城市，全国乡镇和建制村通客车率分别达到99%和95.9%。从本文研究结果看，随着现代物流体系的不断完善，交通条件已非影响大学生返乡创业的关键因素[17]，相比之下，地方特色资源更能吸引大学生返乡创业。因此，挖掘当地特色资源可能比一味强调交通设施投入和创业园区建设更为重要。

其次，鼓励创业文化可能比实行大学生创业优惠政策更具长远意义。创业的时序性使得创业者先有创业的意愿，再将其付诸行动[18-19]。优惠政策等环境因素的重要性可能主要体现在创业意愿付诸于实际行动的阶段。创业文化对大学生返乡创业意愿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这与已有研究结果是一致的[20-21]。大学生所在家庭是否富裕、家人是否同意创业、成长的环境氛围等等都会影响大学生创业意愿的产生，这是根深蒂固的[22]。传统文化的深刻影响容易使人缺乏创新意识，这显然不利于创业事业的发展[21]。

再次，结合地方实际，关注大学生的异质性需求。推拉理论认为劳动力转移是为了改善生活条件，其中推力和拉力同时存在于流入地与流出地。因此，为吸引大学生返乡创业，流出地要关注大学生异质性需求，有针对性的降低推力，增强拉力。具体而言，地方可通过降低优惠政策准入门槛、设立专项基金或返乡创业风险基金等方式，减缓经验不足的大学生在资金渠道方面的忧虑。同时，地方可从居住适宜性、交通便利性、子女教育可得性等基础设施方面增强生活条件拉力，吸引非一线城市，特别是三四线及以下城市城镇生源的大学生回流。

注释：

①数据来源2018年6月11日，麦可思研究院在京发布《2018年中国大学生就业报告(就业蓝皮书)》https://chassc.ssap.com.cn/c/2018-06-28/550719.shtml。

②受访者对其生源地基础设施的总体评价分为好、不好不差、差。通过高德地图软件统计当地政府在无堵车情况下驾车到广州市政府的时间和当地高铁站数量；中国国家铁路局将中国高铁定义为设计开行时速250公里以上(含预留)、初期运营时速200公里以上的客运专线铁路，本文在统计高铁站数量时，将包含时速200公里以上铁路的火车站也计算内在。通过铁路12306软件查询判断当地是否有高铁直达广州市。

③创业相关经验的测量：问卷收集了受访者对创新创业比赛、创业理论讲解、创业技能培训、创意项目展示、科技成果推广、创业经验分享、创业大咖访谈、创业案例分析、创新创业沙龙茶话会、创业基地参观、创业展示集市、新创企业参观等12项创新创业活动的实际参与情况，本文分别以1-5代表“从不参加”“偶尔参加”“有时参加”“经常参加”“几乎都参加”，最后取平均值以衡量受访者个人与创业相关的经验水平。

④由于中位数不受极值的影响，且中位数两侧样本分布均匀，本文根据受访者个人的创业相关经验的中位数1.125，将值小于中位数的定义为经验较不丰富，值大于中位数的定义为经验较为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