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代黑龙江地区出土的铁犁和农田耕作技术及农田面积的初步探讨
2020-10-27何元龙
何元龙
(黑龙江八一农垦大学农学院,黑龙江 大庆 163319)
建立金朝的完颜部为生女真的一支,生活在白山黑水之间。完颜部“旧俗无室庐”、“夏则出随水草以居,冬则入处其中,迁徙不常”,处在原始社会末期阶段。至四祖绥可时,迁居到阿什河流域,“耕垦树艺,始筑室,有栋宇之制”[1],由氏族社会进入奴隶社会。12世纪初,生女真已完成从部落联盟到国家的过程。公元1115年,完颜部的首领阿骨打即皇帝位,建国号大金,建元收国,以上京(今哈尔滨市阿城区)为国都。金王朝相继战胜了辽和北宋,逐渐统一了中国北方,成为中国北方地区的强大政权。随着各民族、部落之间的经济与文化交流,金朝统治者在该地区陆续推行了一系列有利于农业生产的政策和措施,有力地促进了这一区域的经济发展,使黑龙江地区的农业在原有基础上形成了历史上的空前繁荣。
黑龙江地区出土了大量的金代铁犁铧,这种以畜力为牵引的先进农业生产工具,既能翻土出沟,又能积土成垄,适用于各种土壤的开荒、耕翻和中耕管理的需要。铁犁的出现为农业生产的发展提供了先进的劳动手段和生产技术,铁犁的普遍使用使扩大耕地面积成为可能。本文利用考古资料以及有关的史籍和研究文献对黑龙江地区出土的金代铁犁和农田耕作技术以及耕地面积进行了探讨,以引玉之砖,期待更多的人研究黑龙江农业历史,为今天的黑龙江大农业发展服务。
一、金代黑龙江地区出土的铁犁铧
金代黑龙江地区的农具按作物生长时期可分为耕地农具、中耕除草农具、收获农具、运输农具、脱粒加工农具。其中最重要的是耕地农具,耕地农具中最主要的是铁犁铧,其主要功能是耕翻土地。耕翻土地不仅能使土壤疏松,而且可以杀虫灭菌、提高地温、保墒蓄水、转化养分,是一项行之有效的提高作物产量的耕作措施。
(一)金代黑龙江地区出土的铁犁铧
根据考古资料,金代黑龙江地区出土了大量的铁器。李士良、田华将这些铁器分为五大类:生活用具、农具、渔牧具、武器及交通工具、手工业生产工具和刑具[2]。其中对农业生产影响最大的是铁制犁铧。笔者查找的各地出土的铁制犁铧资料列于表1。
表1 黑龙江地区主要遗址出土的金代铁犁铧
续表
从表1可以显示,铁制犁铧(含分土器)数量约占全部农具的三分之一左右。黑龙江地区出土的金代铁犁铧具有以下几个特点:⑴遍及黑龙江全地区,以哈尔滨附近的阿城、五常、肇东、双城等一带出土较多。其次大致在佳木斯附近、黑河和北安附近以及齐齐哈尔一带。这些地区也是现今黑龙江省主要的粮食产区。⑵出土的铁制农具中以犁铧最多,说明了金代黑龙江地区的农业已普遍采用了犁耕。⑶已出现了中耕管理的铁制耕具,如铁苗铧。铁器的普遍使用,改变了黑龙江地区农业的粗放经营状况,耕作技术和田间管理也有所改进,在种植面积和耕作技术等方面超过了以前任何一个历史时期,是黑龙江地区中古农业发展史上的繁荣时期[3]。
(二)铁制耕具的来源
1.从中原地区传入
许多研究者认为金代黑龙江地区的铁制农具和中原地区的铁制农具基本相同。如孙秀仁认为,本省出土的金代铁农具和同期中原农具在种类和器形上无大差别,是采取中原地区通行样式制造的[4]。李砚铁、郑秀山认为,铁镰、铁钁、铁插等,在形制上与中原地区的同类工具十分相似[5]。景爱等认为,黑龙江省出土的金代铁农具的形制,与中原地区的十分相似或一致,例如铁铧、犁镜、锄、钁、镐、镰等常用农具,和北宋中叶的农具极其相似,与后来元代王祯《农书》所绘农具图几乎相同。[6]这说明金代黑龙江地区的冶铁技术及铸造技术和中原地区有着紧密的联系,是从中原地区传授过来的。同时,也是黑龙江地区各族人民共同发展农业的有力证明。
陈文华认为,我国铁农具的出现是在春秋晚期,到了战国中期以后,铁农具才开始占主导地位[7]。战国秦汉时代,是犁耕迅速发展的重要时期,也是我国传统耕犁基本特征初步形成的时代[8]。胡泽学认为,秦汉时期中原地区的铁犁经河北传至东北地区[9]。早在汉魏时期,黑龙江地区已有了铁制耕具。双鸭山市保安村出土了魏晋时期的铁犁铧[10]。1963年在上京龙泉府遗址发现铁铧,与辽金时期的铧比较接近[11]。 但是,从考古结果来看,那时的铁犁铧还不甚普遍。到了金代,铁犁铧才得到了广泛的使用和推广。
2.从战争中掠夺
铁制犁铧作为先进的“耕具”,金朝统治者非常重视,在反辽的战争中就曾“得其耕具数千以给诸军”[12]。在对北宋的战争中,金兵占领了淮河以北的广大地区,强迫世代生活在中原地区的人民北迁,如“金徙燕京6州豪族富户及工技之民于‘内地’(今阿什河流域)”[13]。这些人群之中不乏会耕种的农民携带农具迁徙到阿什河流域,“工技之民”中也会有铸造犁铧的匠人,这些被迫北迁至黑龙江地区的具有熟练农业技术的劳动力带来了中原地区先进的农业技术和农具,促进了金源内地的农业生产,使农业上升为金源内地社会的经济基础。
3.当地制造
黑龙江博物馆在阿城县小岭地区五道岭发现古矿坑一处,现残存有十余个古洞。这些古洞估计可采取出铁矿石四、五十万吨。出土了铁锤、铁钻、铁钎子、灰陶灯碗等遗物。在古矿洞南0.5公里远的黄土岗上有红烧土、木炭、炼渣等。在一处暴露在地面的炼铁炉内壁石头上附有铁渣。除五道岭以外,在已发现的五十余处冶铁遗址中,绝大多数发现了炉址。遗物有炼铁渣、木炭、铁块和铁矿石等。根据初步调查可以看到,冶铁遗址虽分布面广,但是一个整体,以五道岭为中心,形成从开采、选矿到冶炼一连串生产过程的冶炼基地。而炼成的铁则通过阿什河水路运往他处去进行铸造和加工生产[14]。黑龙江地区不仅仅阿城县小岭发现了金代冶铁遗址,在大庆大同区老山头乡康家围子村北、老山头乡陈二道眼屯也发现了冶铁遗址[15]。肇源县大青山遗址发现熔炼铁时所残留的铁渣[16]。金上京故城中也发现了中城墙东段墙内有铁渣子与黄土混合在一起筑的墙,并在城墙附近发现有炼铁炉的遗址[17]。据金史记载,“生女真旧无铁,隣国有以甲胄来鬻者,倾赀厚贾以与贸易”,到景祖时“乌春,阿拔斯水,温都部人,以锻铁为业。因岁欠,策杖负担与其族属来归。景祖与之处,以本业自给。”[18]至此,女真人的冶炼业初见规模,有了以锻铁为生的专业人员,可以生产铁制农具。在金上京城东3公里的半拉城子曾出土加工锻制品用的覆斗形铁砧子。它为金初的铁加工业提供了物证[19]。金代铁匠制造和修补铁器的技术水平有了很大提高。如无缝的小六齿车棺,是用浇铸法制作的,而矛、冰穿用锻打法,具有较好的韧性。铡刀的补刃和贴刃,用铁钉铆上,加以固定[20]。吴家瑞等通过对黑龙江金代部分铁兵器的金相比较研究后认为,金代的铁器,特别是铁兵器,多为铸铁脱碳钢制成,表明金代已能自己生产制造铁器,只是相比之下,生产技术比中原落后了些[21]。根据文献记载和考古发现,可以说金代时期黑龙江地区的女真人已能够炼铁和制造铁制农业工具。
二、黑龙江地区的农田耕作技术
(一)耕种技术
1.犁铧的分类。从黑龙江地区出土的铁犁铧类型来看,根据犁铧的大小不一,可以分几种类型。如桦南县龙王庙遗址出土的犁铧共有13件,根据大小可以分为三式:Ⅰ式,2件。大者平面略呈三角形,通长40、宽30、厚13厘米。Ⅱ式,10件,占出土犁桦之绝大多数。平面略呈三角形,大者通长35、宽26、厚3厘米。Ⅲ式,1件。平面略呈三角形,通长19.5、宽16、厚7厘米[22]。又如双城县兰棱镇出土的大犁铧铧面呈等腰三角形,两侧刃的外弧长31厘米、尾部呈燕尾式的“V”形,尾部两尖角宽26.5厘米,小犁铧铧面呈等腰三角形,两刃外弧长22.5厘米、尾部平直、宽16.5厘米[23]。五常县发现的一件铁苗铧,为半弧形,通长57厘米,宽3厘米,厚2厘米。犁头呈箭头形,长10.7厘米,尾部宽7厘米[24]。包明明等认为,大型铁犁铧一般长、宽均达 30 厘米以上,最大的长、宽达 40 厘米以上,中型铁犁铧一般长、宽均达 20 厘米以上,小型铁犁铧一般长、宽达10厘米左右[25]。黑龙江地区出土的犁铧有大、中、小型,不同型号的犁铧有着不同的功能,大、中型犁铧普遍用于耕翻土地、起垄,大型犁铧还可以用来开田间小沟,小型犁铧可以用于中耕除草、壅土培垄。一些地区还出土了犁铧的分土部件(如趟头、犁镜等),说明金代黑龙江地区的犁耕技术已达到一定的先进水平。
2.普遍采用了牛耕。在金代以前,黑龙江的先民室韦“剡木为犁,人挽以耕,田获甚褊”。黑水靺鞨“有车马,田耦以耕,车则步推。有粟麦。”[26]渤海国“俗所贵者”的莬、昆布、豉、鹿、豕、马、布、绵、紬、铁、稻、鲫、李、梨多为天然野生之物,或不产于黑龙江,在黑龙江地区的农业垦区面积并不大。所以,黑龙江地区只有个别地区出土了铁犁铧。辽统治黑龙江地区后,强迫原渤海地区遗民大量南迁和西迁,东部地区已经开垦的土地开始荒芜,社会生产遭到了严重的破坏[27]。西部的松嫩平原“地沃宜种植,水草便畜牧”,成为农业的主要垦殖地区,普遍采用了牛耕技术。
犁耕是指用犁耕作,牛耕是指以牛为动力带动犁耕作,所以牛耕是不能与犁耕划等号的。在历史上,牛耕决不是犁耕农业的初始阶段[28]。刘兴林认为,家牛驯化很早,至迟到商代开始驾驭和役使牛。西周春秋是牛耕的早期阶段,战国开始进入到推广期。汉代是牛耕技术进一步完善的时期[29]。牛耕技术不仅可以深耕翻土,而且利用耕牛可以连续拖曳,大大提高了生产效率。金朝统治者对耕牛十分重视,采取“禁杀耕牛”“给以耕牛”等一系列的措施保护耕牛和宜农政策,并以“每耒牛三头为一具”为牛头税[30],促进农业的发展。正因为金朝统治者重视牛耕,采取一定的措施保护耕牛,牛耕技术才能够在黑龙江地区得到较快的推广。金代牛耕技术的推广应用促进了黑龙江地区农业技术产生质的飞跃,生产效率得到了大幅度提高。可以说,金代黑龙江地区耕地达到前所未有的面积,其主要原因是牛耕技术的普遍应用。
但是,我们也应该看到,中原地区“铁犁牛耕技术的普遍推广则在两汉时期。”[31]秦汉以后,铁犁和牛耕在中原地区广泛推广使用后,犁耕技术向周边及边远的地区发散传播[32]。黑龙江地区铁犁牛耕技术在金代才得到广泛的应用,比中原地区约晚了一千年左右。
(二)犁耕垄作的推广
犁耕不仅可以耕翻土地,还可以起土做垄,垄上种植作物可以提高作物的产量,这是北方地区一种比较先进的耕作方法。黑龙江地区在辽代已有了垄作。据《金史》记载,女真世祖(劾里钵)在一次激战之后,“视其战地,驰突成大路,阔且三十陇。”[33]
闵宗殿认为,我国的垄作,大致可认定其开始于西周时期,至今约有三千年左右的历史。“垄”字出现于战国,原意是隆起的坟堆,到秦汉之际,才代替“亩”而借作为耕作上的垄用。此时,“亩”已逐渐失去垄的涵义,而以地积单位的名称应用于农业生产之中了[34]。垄作制是一种比较先进的耕作方式。垄作与平作不同,它有垄台、垄帮、垄沟三个不同部位,使土壤表面由平面型改变为波浪型,增大了受光面积。垄台上沃土集中,形成上虚下实的耕种层,垄作可以协调土壤中的水、肥、气、热等关系,为作物生长创造了一个良好的土壤环境,作物种植在垄上还可以改善作物的通风受光条件,从而可以提高作物的产量。垄作还可以实行垄、沟互换,用地与养地相结合。黑龙江地区属“苦寒”地区,气候条件是冬季漫长而严寒,土壤封冻时间长,夏季短促而炎热,水热同期。春季地温低是影响作物生长的一个重要因素,而垄作可以有效地提高土壤温度。先进的并且适宜黑龙江地区的“垄作制”一经传入,很快即被这里的劳动人民所接受,并迅速地在该地区推广开来。直至今天,黑龙江地区的旱田作物主要还使用这种耕种方法。
金代黑龙江地区普遍出土了各种类型的铁犁铧,一些中小型铁犁铧可以用来中耕培土,也可以用来开沟播种和中耕除草,进行作物生长期间的田间管理。令作者惊奇的是在五常县南部沙河子公社先锋大队发现的金代窖藏铁器内有一铁苗铧,该器物为半弧形,通长57厘米,宽3厘米,厚2厘米。犁头呈箭头形,长10.7厘米,尾部宽7厘米,犁身后9厘米处有约3厘米翘钩,尾端1厘米处有一孔径为1厘米的圆孔[35]。作者未能见过该铁苗铧实物,见文中之图该铁苗铧极似现代的立柱式深松铲。立柱式深松铲主要由铲尖和铲柄构成: 铲尖有凿型、箭型和双翼型3种类型,铲柄有弯曲、倾斜和垂直三种类型[36]。该铁苗铧似由弯曲铲柄和箭型铲尖组成。现代深松耕法一般以垄作为基础实行垄沟、垄底深松,深松的深度可达20厘米以上。深松可以打破犁底层、加深耕层、熟化底土、蓄水保墒、利于作物根系深扎,可以大幅增加作物产量。深松耕法是耕作改制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是一项重要突破。如果该铁苗铧为金代中耕深松之农具,那么,黑龙江地区的深松耕法在金代已存在,即约800年前黑龙江地区即有了深松耕法?但其拖曳动力是什么,如果是牛(或马)拖曳,其拖曳动力又是否能够达到深松?如果该铁苗铧用作播种开沟或垄沟中耕除草,其犁头尾部宽7厘米、铲柄宽3厘米,犁头入土后极易松土回填,效果不如小型铁铧犁好。笔者殷切希望有关能人志士对这一铁苗铧进行深入研究,也许在黑龙江地区的农业史上可以增加一个闪光点。
三、金代黑龙江地区的耕地
(一)金代黑龙江地区的人口和耕地
从黑龙江地区各地出土的铁制耕具可以看出,经过艰苦的农业开发,涌现出不少新的农耕区,耕地面积不断扩大。关于金代黑龙江地区的人口和耕地面积史籍中没有详细的记载,最早提出这个问题的是李砚铁、干志耿、孙秀仁[37]。其后又有不少学者对金代黑龙江地区的人口和耕地进行了估算。他们根据《金史》中记载的户口和牛头税以及田制为基础估算的耕地结果列于表2。
表2 金代人口与耕地面积表
续表
从上表可以看出,由于资料的来源以及估算方法的不同,所估算的结果也有所不同。查看有关资料,估算金代耕地面积有以下几个关键基数:第一,金代黑龙江地区的人口,金初上京会宁府有31 270户。肇州有户5 375户。上京、蒲与、速频(即恤品)、曷懒、胡里改等路,猛安谋克氏户计有176 000有余[38]。这五路去除不在黑龙江地区的曷懒路(估算为五路户数的五分之一),其余四路有140 800户。加上上京会宁府的31 270户和肇州5 375户,黑龙江地区共有177 445户。每户按6人计(其原因有二:一是1187年金朝全国有户6 780 000多,44 700 000余万人;1207年全国有户7 680 000万多,45 800 000万人。据此推算每户约六人[39]。二是根据许道夫清末民初(1910年、1928年)黑龙江地区的人口资料估算每户人口约6人[40]),金代黑龙江地区的人口约有1 064 670人。第二,牛头税,即牛具税,其制每耒牛三头为一具,限民口二十五受田四顷四亩有奇[41]。根据上述人口数,金代黑龙江地区共有牛具42 587具,1具牛具受田四顷四亩,约有耕田172 051顷。第三,金代“量田以营造尺,五尺为步,阔一步,长二百四十步为亩,百亩为顷。”[42]郝庆云、魏国忠认为金代1尺为30.72厘米,按此尺长度计算,金代每亩为(0.307 2米×5)×(0.307 2米×5×240)=1.536米×368.64米=566平方米,金代1顷地约为56 600平方米[43]。金代1亩约等于现代的0.85亩,金代1顷地等于现代的5.66公顷,约等于现代的85亩地。金代每牛具受田4顷4亩,等于现代的343.4亩,平均每人约耕种13.7亩。据此,根据牛具估算出金代黑龙江地区约有耕地1 462万亩。这是笔者对金代黑龙江地区耕地的估算,低于此前先生们的估算。这里需要指出的是,现今黑龙江行政区主要分布在金代上京路会宁府、蒲与路、胡里改路的一部分、速频路的一小部分和肇州。笔者估算的金代黑龙江地区人口和耕地可能超过实际的人口和耕地,也就是说,金代黑龙江地区的人口和耕地不会超过1 064 670人和1 462万亩。
金王朝建立以后,在将本民族迁出的同时,也将汉族等其他民族迁入金源故地。如“天辅六年,既定山西诸州,以上京为内地,则移其民实之。”“七年,以山西诸部族近西北二边,且辽主未获,恐阴相结诱,复命皇弟昂与孛堇稍喝等以兵四千护送,处之岭东”等等。金人在对辽、宋的战争中,将数十万人强制迁徙到北方[45],迁徙到内地(今黑龙江省阿城)和岭(张广才岭)东的不在少数。这些中原人背井离乡,流离转徙,很多人沦为奴婢。金代的正口与奴婢之比为3.5:1,女真猛安谋克户占有奴婢,多者一二百人,少者一二人,这些外族奴婢,多为女真族人从事田间耕作,似于隶农、农奴或家奴,奴隶主(后为封建地主)有权买卖奴隶。[46]可以说,金代女真族是依据人口和占有奴隶的多少而占有土地,而占有的土地由奴隶来耕种,奴隶是农业生产的主力军。
(二)黑龙江耕地的分布
1.有的研究者认为金代黑龙江地区农垦开发的土地呈插花式形式[47]。农田主要分布在城邑周围。韩茂莉认为,最初女真人俗不筑城,城的出现大约在金太宗时期[48]。居住在城邑或城邑附近的平民,开拓出一定规模的农田,便于农产品的生产、运输和销售。黑龙江地区已发现的金代古城有三百余座,这些金代城邑大多分布于平原、湖泊、江河附近,是黑龙江地区的主要农业耕种区和畜牧区,约占黑龙江地区农业耕种面积和牧场面积的百分之八十多[49]。
从考古发现来看,黑龙江地区的古城址及其附近出土了许多的铁制耕具。如肇东县八里城遣址(每边为1公里,周4公里)出土遗物以铁器为最多,共700余件。有武器、马具、交通工具、手工业工具、农具与生活用具等。农具类共50余件,有犁铧、犁碗子(铧上之反土器)、蹚头(铧上之分土器)、锄、钁、镰、手镰、锹、铡草刀、垛又、渔叉等[50]。北安市庙台子古城(古城周长近1 600米)采集或征集到铁犁铧[51]。鹤岗市东方红乡前安民遗址(暴露面积东西长约200米,南北宽约150米,保存较好)采集到铁犁1件[52]。克东县金代蒲峪路故城(东西长径1 100、南北短径700、周长2 850米)出土了铁铧尖3件、铁铲1件[53]。汤原县东庆升村南遗址(东西长700 米,南北宽380米,面积26. 6 万平方米)采集到犁铧1 件、犁镜1件、镰刀1件、锨1 件[54]。汤原县复兴遗址(东西长600米,南北宽500米,面积约30万平方米)遗物有镰刀1件、铧1件[55]。可以说,金代黑龙江地区的城邑不仅是战争时期的堡垒,也是和平时期农业生产的中心地带。农民居住在城邑内或附近,非常有利于生活和生产。由于城邑相隔一定的距离,城邑之间耕地很少,仍然是芳草沃野无边无涯、山高林深逶迤连绵,形成了以城邑为依托、在城外形成一定规模的插花式农田的分布形式。
2.金代农业耕种区域有较大幅度的扩展。就目前考古成果来看,金代出土农具的城址主要分布在黑龙江地区中西部的河流附近,一般在河流的台地上。发现的金代窖藏铁器地点也靠近河流,如双城县兰棱金代窖藏在拉林河二级台地、五常县金代窖藏铁器在距三岔河25米的冲积平原上、桦南县龙王庙遗址金代窖藏北临七虎力河等。黑龙江地区大小河流纵横,在阿什河、拉林河、呼兰河、松花江、牡丹江、嫩江、黑龙江、蚂蚁河、倭肯河、运粮河、木兰河、七星河、七虎力河等众多大小河流的两岸均分布着一些古城。河流附近的土壤土质肥沃,资源丰富,交通方便,是发展农业的理想地区。金代的黑龙江先民在这些河流岸边的土地上筑城种地,生息繁衍,这也是该时期黑龙江地区农业文明广泛分布的证明。在逊克县出土的铁犁铧、铁犁镜等农业工具[56],说明黑龙江地区农业垦殖区已向北扩展到逊河流域。逊河,又名逊别拉河、逊毕拉河、逊必拉河、逊比拉河。《黑龙江志稿·卷四》载:“逊河,满洲语,逊,奶浆也。……源出东兴安岭。”[57]逊河在逊克县流入黑龙江,是黑龙江南岸的一条支河。也就是说金代黑龙江地区的农垦区已扩展到黑龙江沿岸,虽然这里的农业耕地不会很多,大部分地区主要为畜牧业生产,但农田的分布范围已大大向北扩展了。这些农耕区的种植面积虽然不大,但已遍及整个黑龙江地区。
从上分析可以看出,黑龙江地区出土了大量的金代铁犁铧,犁铧类型多样,功能各异。当地已普遍采用了牛耕技术和垄作技术。金代黑龙江地区的耕地主要分布在河流沿岸的城址附近,农业垦区已扩展到黑龙江流域,耕种面积和耕种技术超过了以前任何一个时代。同时,我们也应该看到,金代黑龙江地区的人口密度还是非常低的,平方公里还不到3人,开垦的土地面积仅占该地区面积的2%左右,黑龙江地区的绝大部分仍然草密林深、荒无人烟。尽管如此,金代仍然是该地区古代农业史上的一个发展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