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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小说《伤心咖啡馆之歌》中的集体型叙述者

2020-10-21姜燕燕

青年生活 2020年22期
关键词:反讽视角框架

姜燕燕

摘要:叙述者是叙述文本的信息和声音的源头,这决定了叙述者的根本形态总是同时呈现为“框架”形态和人格形态,并且二者之间存在相互关联和影响。如果叙述者的人格形态被表征为一种显著的集体型意识,不论叙述者是否在文本中明确地自我指称为“我们”,都应当被视为集体型叙述者。本文分析卡森·麦卡勒斯的小说《伤心咖啡馆之歌》中的叙述者,并试图说明,小说的叙述视角和叙述者评论中出现的人格形态表征出一种集体型的意识,此外,文本中还存在其它的叙述声音,与集体型叙述者之间存在反差和距离,形成了小说的反讽修辞。

关键词:“框架-人格”二象;集体型叙述者;视角;叙述者评论;反讽

叙述者是叙述的发出者,是叙述文本中叙述信息和叙述声音的源头,找到叙述者,是讨论任何叙述问题的出发点。至今一个多世纪的叙述学发展,核心问题之一是小说叙述者的各种形态。依据不同的参照条件,叙述者被区分为不同的形态。

根据叙述者在文本中相对于故事所处的方位来进行分类,可将叙述者区分为故事内的叙述者和故事外的叙述者、同故事叙述者和人物叙述者和非人物叙述者、同故事叙述者和异故事叙述者;根据叙述者在文本中被感知的程度,又可区分为外显的叙述者和内隐的敘述者。还有一种区分,是按照文本中叙述者的自我指称,将其划分为第一人称叙述者(“我”)、第二人称叙述者(“你”)和第三人称叙述者(没有自我指称)。

对于叙述者的研究和分类方式,有助于人们对于以小说为代表的记录类虚构型叙述文本进行分析,把握其中叙述信息的传达方式和叙述声音特点,但如果从学理上细究这种分类方式,会发现:第一,叙述者实际上都是全知的,叙述者传达多少信息,取决于其在多大程度上做了自我限制;第二,任何叙述声音的存在和发出,实际上同时昭示出一个“我”的存在,即便如“他去吃饭了”这样一个最简单的叙述,也昭示出一个作为主体存在的说话者,即“谁在叙述‘他去吃饭了”?因此,任何叙述声音的源头,如果要进行自我指涉,只能自称“我”。如谭君强教授曾对第二人称叙述者作出专门的探讨,认为:“第二人称叙述者‘你本身是无法进行叙述的。”,并进一步指出:“所有叙事、抒情或论说作品,无论其中出现的叙述者或抒情人以何种人称表现出来,都只能由第一人称‘我、即作者本人来承担。”此外,传统说法中的第三人称叙述者,实际上只是尽可能不进行(不等于完全没有)自我指涉的叙述者。第三,针对一些叙述文本中出现的集体型叙述者,很难单纯确定其位置是在故事内(有限视角)还是故事外(全知视角),即使文本中出现了“我们”这样的明确的自我指涉,也很难从人称上将其归为第一人称叙述者。此外,在戏剧、虚构电影、纪录片、梦等叙述文本中,也无法通过前述的传统的分类方式来确定其叙述者的具体形态。

广义叙述学认为,叙述者总是在框架功能和人格形态之间进行程度不同的滑动,如果以“框架-人格”二象来审视和分析叙述者,有助于建构起一种更具普遍意义的叙述者形态规律,同时,这一观点也有助于对叙述文本中的集体型叙述者作出清晰的说明和认识。

美国作家卡森·麦卡勒斯的中篇小说《伤心咖啡馆之歌》(“The Ballad of Sad Café”)中,叙述者有时自称为“我们”,有时虽无明显的自我指涉,但其对事态信息的报道角度和评价方式,带上了较为明显的来自特定集体的意识特征,本文认为该叙述文本中出现了集体型叙述者。

本文将从叙述者的“框架-人格”二象出发,对该叙述文本中的集体型叙述者进行分析,从叙述视角和叙述者评论两个方面,审视叙述者所呈现出的人格形态,以及这一叙述者与文本中的其他叙述者之间的关系,进而考察小说的反讽修辞。

一、叙述者的“框架-人格”二象

叙述者是叙述信息的源头,叙述接收者面对的故事,就来自于这个源头。从叙述文本的形成这一角度来看,任何叙述文本都是经过叙述主体对材料的选择和安排后形成的。换句话说,实在世界中的经验材料,必须被媒介化、符号化之后,才能呈现为叙述文本中的内容和信息,从而被人接收和理解,这个对经验材料进行媒介化、符号化的功能就是叙述者的框架形态。通过这一功能,叙述文本中的世界得以与杂乱无章、无边无际的经验世界区隔开来。框架是叙述者基础的普遍形态,也就是说,所有叙述文本的叙述者,都必然、并且首先呈现为一个叙述框架,将叙述文本中的世界与实在的经验世界进行区隔,这是叙述文本得以成立的首要前提。只是在许多叙述文本中,由于叙述者的人格形态表现得更为明显和突出,会让叙述的接收者忽略了叙述者的框架形态。

如果说框架是叙述者的基础和普遍形态,那么人格则是叙述者的特殊形态。叙述者有时是具有人格性的个人或人物,呈现出特定的性格特征、价值评判标准、情感取向等,最极端的情况是,叙述者同时作为一个人物参与到故事中,并与其他人物之间形成尖锐的矛盾冲突或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等。叙述者的人格形态是叙述文本中叙述声音的来源,传达着叙述文本的价值评判、意识形态立场等。

不难看出,在叙述文本中,叙述者的框架和人格二象总是同时存在的,两种形态各自的显隐程度不同,叙述者的具体表现形态也就各有差异。同时,框架和人格两种形态也是彼此依存、相互影响的,特定的人格形态决定了信息的选择和安排的方式,叙述信息的选择和安排方式本身就体现出人格化的因素。

叙述者的框架-人格二象有两个极端的表现形态:

一是所谓的“第三人称叙述者”或隐身叙述者,其主要表现为框架形态,而最大限度地避免人格化形态,如不进行自我指涉。但在这种情况里,人格化形态实际上依然通过叙述文本中的评论(包括拒绝评论、保持沉默)等方式显现出来。实际上,如前文所述,任何表意行为都同时包含着一个自我指涉,只是一个隐显程度的问题。

二是所谓的“第一人称叙述者”,其主要表现为人格形态,但在这种情况中,框架形态依然存在,即对材料的选择和安排的功能依然存在,只不过人格形态填满了叙述框架,使叙述者完全人格化了,导致其框架形态在一定程度上被忽略。

二、集体型叙述者

集体型叙述者,就是叙述者的人格形态体现了来自特定的个人立场和意识之外的、代表某种特殊集体的立场和意识。值得注意的是,这种叙述者在更大程度上具有人格化的特征,从而与第三人称叙述者有所区别,但它又与完全人格化的第一人称叙述者不同,其叙述声音无法填满整个叙述框架,原因在于,不论叙述者是否自我指涉为“我们”,特定集体的立场和意识对叙述框架的填充至少会遇到以下两个方面的困难:

一是叙述逻辑上的困难,具体表现在视角问题上。从逻辑上来说,叙述视角无法做集体型的表达,“我”只能感知和传达“我”看到的、感受到的,而无法囊括和确认“我”之外的他者的感知,因为感知行为从根本上而言是个人化的。因此“我们”视角实际上是一种视角越界。

二是集体型叙述者无法像人物叙述者那样呈现为故事中的一个人物,例如,无法拥有确定的相貌、个人经历、个体性的内心世界等等。群体意识是个体文化身份根本的基石,但这恰恰也使得集体型叙述者无法像人物叙述者那样具备清晰和具体的个体存在感。

因此,相比于作为底线的第三人称叙述者,集体型叙述者具有更明显的人格形态,但由于这种叙述者无法完全人格化,他又在和叙述接收者的距离上显得比人物叙述者较为疏远,可以说视为一种“半人格化”的叙述者。

以下将从视角和叙述评论两个角度分析小说《伤心咖啡馆之歌》里的集体型叙述者。

(一)叙述视角

叙述视角究其实质是对叙事文本中感知中心的限制。叙述者作为框架形态而言,显然是全知的,因此对感知中心的限制实际上是叙述者的自我限制,从某个角度进行叙述,实际上是叙述者只允许自己从某个特定角度来选择和安排材料、传达信息。选择报道哪些事件,选择从什么角度来报道事件,都蕴含着叙述者对于其所要传达的叙述信息的态度和评判。视角的安排体现了叙述者的框架形态和人格形态相互依存、相互影响的关系。

在小说《伤心咖啡馆之歌》中,叙述者能从镇上不同居民的观察和感知来呈现故事,似乎表现出不受限的全知视角的特点,但实际上,这种观察和感知是有限的,具体说来,叙述视角从不深入故事里三个主要人物:爱密利亚、李蒙表哥和马文·马西的内心,也就是对一般被认为是故事中最重要真相的叙述信息进行了非常有限的传达。

在李蒙表哥第一次出现在小镇上时,叙述者报道了镇上五个人看着身材畸形的李蒙表哥在朦胧的夜色中由远及近走过来时的情形,以及五人之间的猜测和对话,在爱密利亚和李蒙表哥说话时,感知中心还在旁观此事的胖墩麦克菲尔、亨利·马西和双胞胎几个人物之间不断变化,传达他们对这件事的看法。如:“亨利·马西神经质地眨巴着眼,两只手搓来搓去。接着他一声不吭地离开最低一级台阶,走了。他是个软心肠的人,小罗锅的处境很使他同情,因此他不想等在这儿目睹爱密利亚小姐把新来的人从她产业上赶出去,从镇上赶出去。”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在这个对于爱密利亚来说可能至关重要的初次相逢场景中,其本人对于李蒙表哥的态度和想法却没有得到丝毫的透露,叙述者的视角从全知变为有限,拒绝报道爱密利亚的内心。

此外,不论是李蒙表哥在小镇众人簇拥中神气活现的再次出场、将爱密利亚的杂货店改造成一家咖啡馆,还是李蒙表哥同爱密利亚相处的情形,以及马文·马西和爱密利亚的婚姻往事,甚至是堪称整个故事最高潮部分的决斗场景,叙述者都严格限制了自己的视角,仅仅从故事外部来展现发生了什么,而丝毫不透露三个人的内心想法。

爱密利亚、李蒙表哥和马文·马西三人无疑是故事中最重要的人物,但叙述者却刻意避免从他们的角度来叙述故事,也刻意避免让故事的进程沾染上三个人物个人化的色彩。与此同时,叙述者却多次以全知视角报道小镇居民们对于爱密利亚三人的猜测、议论和看法等,从他们的角度来呈现这个故事。如:“那一天全镇在集体编缀一个可怕、阴森的故事。这里面,使心脏打颤的一切细节应有尽有——一个罗锅,半夜沼泽地里埋尸,爱密利亚被拖过街头锒铛入狱,接下来又是一场财产的争夺战——讲这一切时用的都是压低了的声音,每重复一遍就加上一些新的怪诞的细节。”

视角决定着叙述信息的传达,小说中这种视角的不统一和变化,实际上是叙述者一定程度上的人格化的标记。选择说出和隐瞒什么,意味着作出某种价值评判。就叙述者选择传达的叙述信息来看,叙述者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小镇居民们的观察和感知,而相应地,叙述者和故事中三个中心人物的距离则较远。采用小镇居民们的视角来观察三人的故事,这显然传达了对于三个中心人物、特别是爱密利亚来说疏离的、窥探的,甚至是不怀好意的立场和意识,将爱密利亚三人和小镇居民分隔为了两个世界,一個是可知、可理解的“看者”的世界,一个则是不可知、不可理解的“被看者”的世界。这种有时看似全知的视角,实际上依然是一种受限制的视角,其并非受限于文本中某个特定个体的立场和位置,而是受限于小镇居民们的某种群体意识,这是叙述者人格化形态的体现,这种视角同时让人感受到小镇狭隘、闭塞的生活氛围。

此外,小说中还存在另外一种视角,即与故事距离较远的、居高临下的全知视角。这一全知视角传达的叙述信息,在风格上与代表小镇居民的集体型叙述者的视角明显不同,较为突出地表现在空间和位置感上。在小说开头,有一段对于小镇的介绍:“小镇本身是很沉闷的:镇子里没有多少东西,只有一家棉纺厂、一些工人住的两间一幢的房子、几株桃树、一座有两扇彩色玻璃窗的教堂,还有一条几百码长不成模样的大街。每逢星期六,周围农村的佃农进来,闲聊天,做买卖,度过这一天。……这儿的冬天短促而阴冷,夏日则是亮得耀眼,热得发烫。”这一段对小镇空间和气氛的报道,带有俯瞰和总括的意识,显然区别于前段所分析的视角中呈现出的眼界狭隘落后、热衷议论和“热闹”的集体型叙述者的视角。在小说结尾“十二个活着的人”的部分,视角脱离开主体故事和人物,隐身的全知叙述者讲述叉瀑公路的苦役队在阳光下的歌唱,这个看似无关的叙述信息恰与开头对小镇面貌的叙述相照应,形成一种闭合,烘托出一种更为宏观和根本性的孤独的氛围,构成爱密利亚故事的一个更宽阔、更宏大的背景,也深化了爱密利亚故事的悲剧性。

前文提到,因为任何感知行为在本质上都是个人化的,因此集体型叙述者的视角其实是一种越界。在小说中,集体型叙述者能够讲述小镇居民中不同个体的感知内容,却拒绝讲述爱密利亚三人的感知内容,这是集体型叙述者人格化的一个标记,揭示了小镇居民的群体性意识和价值立场。如果将这一集体型叙述者与前述隐身的全知叙述者对照来看,可以发现,这一视角越界的现象在将集体型叙述者人格化的同时,也使得这一叙述者在相当程度上成为隐身的全知叙述者要传达的叙述信息的一部分,而这种叙述信息的传达中隐含着隐身的全知叙述者对小镇居民的群体性意识和价值立场的批判。

(二)叙述者评论

评论是叙述者的人格形态的另外一种表现形式。需要说明的是,叙述者拒绝评论,对事态保持绝对沉默,也会成为自身人格化的一个标记,一些号称“零度叙述”的文本中却往往具有更加紧张的伦理道德或价值立场的张力,原因即在于此。

前文曾指出,小说《伤心咖啡馆之歌》中,集体型叙述者对故事的叙述总是局限于小镇居民们的视角,而避免从故事主人公的感知来传达叙述信息。如果进一步注意到这一集体型叙述者的评论,那么可以发现,评论中表现出来的局限性和视角的局限性是一致的。例如对于爱密利亚小姐,集体型叙述者仅能够站在自己有限而狭隘的立场,对其外表和行为举止去进行评价,这种评价往往是片面、偏颇和不负责任的。如:“他们记得爱密利亚小姐生下来就黑不溜秋,脸有点怪;她从小没娘,是她父亲,一个孤僻的人把她拉扯大的;她年纪小小就蹿到六英尺两英寸高,这对一个姑娘家本身就是不自然的。何况她的生活方式和习惯又是怪得不可理喻。最要紧的是,他们记起了她那次古怪的婚姻,这是本镇有史以来最最没有道理的一桩丑闻。”

此外,集体型叙述者在报道爱密利亚和李蒙表哥及马文·马西的关系时,由于前文所述的视角的限制,就既不能传达充分的叙述信息,也无从对所发生的事进行充分的评论,所有的评论都基于一种猎奇式的猜测与窥探,透露出取笑的意味,同时也传达出集体型叙述者并不真正理解自己所叙述的故事。

与之形成对照的是,作品中出现了一段较长的、也显得更为深刻的叙述者评论。表面上看,这段关于爱情中爱者和被爱者哪一方更加快乐与满足的看法,似乎并未明确针对三位主人公而发。但如果结合小说中三人间发生的具体事件,则可以看出,马文·马西-爱密利亚、爱密利亚-李蒙表哥和李蒙表哥-马文·马西三组关系都切合前述议论中“爱者-被爱者”关系,而三组关系中,作为爱者的马文·马西、爱密利亚和李蒙表哥都显然获得了更大的幸福和满足感,也映证了叙述者评论中关于爱者更加快乐和满足的观点。同时,叙述者评论中对于这一观点,做了详细的分析,给出了细致的理由,其实也是对于三人各自散发出的一意孤行的激情的一种解释。不难看出,这种叙述者评论远远超越了集体型叙述者的认识能力和价值观念,与集体型叙述者片面的猜测、臆断等形成了鲜明的反差。此外,在叙述爱密利亚为了李蒙表哥与马文·马西决斗时,同样由这一叙述者出面,对一旁观战的小镇居民做出评论:“在双方像这两人一样既灵敏又凶狠的一场斗争中,把眼光从混战中转过来看看观战者的表情,也是蛮有意思的。

就文本中的叙述者评论而言,一方面,集体型叙述者暴露出其狭隘、封闭的价值立场,同时,居于其上的隐身叙述者则不仅将这种价值立场作为批判的对象,也对故事作出了一种更加深刻和具有普适价值的评判,进而引发读者的深层思考。

三、“自我”的构建和反讽修辞

在罗伯特·韦力的《符号与自我》一书中,“自我”被理解为一个充满社会性、对话性、自反性的符號。“自我”并非先在的、固定不变的,而是处于生成和阐释之中的,是一个符号化的过程。同时,“自我”需要一个“他者”作为反思和确立自身的参照,从此意义上说,没有对“他者”的认识和阐释,“自我”也无以生成和得到阐释。

就小说《伤心咖啡馆之歌》而言,集体型叙述者在叙述出一个被窥探、臆测和评判的世界的同时,也叙述出了一个热衷于窥探、不负责任的臆测和肆意评判的封闭、愚昧的世界。在叙述中,集体型叙述者的叙述视角和叙述者评论等得到传达,叙述者对“他者”进行符号化表征的过程,也是对“自我”进行建构和阐释的过程,叙述者在完成叙述故事的功能的同时,也叙述出了自己。

颇具悲剧意味的是, “自我”和“他者”虽然离不开彼此,但二者却时常处于隔阂与误解中。爱密利亚、李蒙表哥和马文·马西在集体型叙述者的限制视角中失去了为人理解的机会,从而只能在沉闷和保守的小镇上沦为人们观看和议论的对象,他们内心的孤独、渴望和激情只能通过一些被视为怪诞畸形的方式表达出来,显出一种滑稽。而与此同时,集体型叙述者体现出的人格化成分,主要来自于小镇居民们的群体意识和价值立场,这种意识和立场愚昧落后,并妨碍他们真正理解他人。

在小说中,集体型叙述者的人格化特征,和居于其上的隐身的全知叙述者的人格化特征,在诸多方面表现出不同。

表现在叙述视角中,集体型叙述者的视角看似全知,实则受限。隐身的全知叙述者则对故事中的世界保持一种俯瞰式的全知视角。在后一种视角中,前一种视角实际上成为被观察和感知的对象。

表现在叙述者评论中,集体型叙述者受限于特定群体的意识和价值立场,其对故事和人物的评论充满无知和片面性。而隐身的全知叙述者虽然没有直接评论故事和人物,但从一种更高远和宏大的立场触及了故事和人物所要传达的意味,同时也构成了对集体型叙述者的立场的批判。

总的说来,隐身的全知叙述者所知多于人格化的集体型叙述者,其叙述声音体现出的思想意识和价值立场较之集体型叙述者也明显更为合理。这导致在叙述交流过程中,叙述接受者和隐身的全知叙述者之间达成了信息传达和价值理念的一致,而集体型叙述者则进一步戏剧化了,其在信息传达和价值观念上都变得不可靠。这样,在同一个叙述文本中,就出现了两个互相矛盾冲突的叙述声音,形成了小说的反讽修辞。集体型叙述者也由此从观看者和议论者变成为被观看和议论的对象,其叙述声音中狭隘、闭塞的思想意识和价值立场成为被否定的对象。

结论

在叙述文本中,叙述者呈现为“框架-人格”二象。集体型叙述者作为一种较为特殊的叙述者类型,处于叙述者的框架形态和人格形态的中间,是“半人格化”的叙述者。在小说《伤心咖啡馆之歌》中,集体型叙述者的人格形态通过视角和叙述者评论两个方面得以构建和传达,并与这两个层面传达出的其它的叙述者的人格形态形成对照和反差。通过这种对照和反差,小说对于孤独这一主题进行了深入的展现,并形成了反讽修辞。

注释

①谭君强.第二人称叙述者如何叙述?——论小说的第二人称叙事 [J] .思想战线,2019(6):147

②谭君强.第二人称叙述者如何叙述?——论小说的第二人称叙事 [J] .思想战线,2019(6):149

③【美】卡森·麦卡勒斯.伤心咖啡馆之歌[A].李文俊译.见《伤心咖啡馆之歌:麦卡勒斯中短篇小说集》[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7:7

④【美】卡森·麦卡勒斯.伤心咖啡馆之歌[A].李文俊译.见《伤心咖啡馆之歌:麦卡勒斯中短篇小说集》[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7:12 着重号为笔者所加。

⑤【美】卡森·麦卡勒斯.伤心咖啡馆之歌[A].李文俊译.见《伤心咖啡馆之歌:麦卡勒斯中短篇小说集》[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7:1

⑥【美】卡森·麦卡勒斯.伤心咖啡馆之歌[A].李文俊译.见《伤心咖啡馆之歌:麦卡勒斯中短篇小说集》[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7:13 着重号为笔者所加。

⑦【美】卡森·麦卡勒斯.伤心咖啡馆之歌[A].李文俊译.见《伤心咖啡馆之歌:麦卡勒斯中短篇小说集》[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7:66着重号为笔者所加。

参考文献

[1] 赵毅衡.广义叙述学[M].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2013.

[2]【美】苏珊·S·兰瑟.虚构的权威:女性作家与叙述声音[M].黄必康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

[3] 谭君强.第二人称叙述者如何叙述?——论小说的第二人称叙事[J].思想战线,2019(6):144-150

[4] 赵毅衡.究竟谁是“第三人称叙述者”?[J].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6(9):179-183

[5] 文一茗.小說叙述中的主体性研究[J].东北师大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0(2):129-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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