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人假日愉快的一天

2020-10-21君懿

百科知识 2020年19期

君懿

现代社会人们的生活节奏越来越快。假日周末，原本是都市上班族卸下疲惫、享受美好生活的时光，但如今人们总渴望在假日补个懒觉或是终日盯着手机屏幕，饿了就叫个外卖，以致时常看见一家人在一起，每人手持一个平板电脑或手机，互不言语，自娱自乐。

相较于现代人乏味的假日生活，宋人的假日娱乐方式精彩纷呈。宋人将休闲生活看成是一种仪式，是文人骚客清乐于世的妙诀。在宋人的闲适生活中，焚香、点茶、挂画、插花是最能代表宋人生活与文化趣味的“四般闲事”。小到推杯换盏的斗茶游戏，大到《千里江山图》朝气蓬勃的胜景，无不展露出宋人精彩的生活。尤其是在难得的假日时光，讲究意趣的宋人将风雅演变成习俗，从容地将它的气韵和风度注入生活之中。

其实，宋人的假期远没有今人多。据宋人庞元英在《文昌杂录》中记载：“祠部休假，元日、寒食、冬至，各七日；上元、夏至、中元、腊，各三日；余立春、清明等节，各一日；岁共七十六日。”宋时官员没有周假，只有旬假，其他假期就只能是传统佳节了。依据庞元英所述，节假共35天，倘若加上端阳、中秋、重阳等节，还要多几日，那么剩下的假日，便应当是旬休了。庞元英记载的是小官胥吏的假期，事实上，皇帝和宰相等人就更为可怜了，对他们而言，除了年节或重大庆典之日外，一般是没有假期的。由此看来，升斗小民自由闲适的假日生活更令人艳羡。

卯时（5时至7时）

卯时，日出之际，又名日始、破晓、旭日等。宋人晨起是没有闹钟的，住在郊野农村的乡民，多闻鸡鸣之声而起；而住在府城里的市民，是听闻鼓楼钟声而起的；倘若是住在寺庙禅院周遭，也会有游方的僧人挨家挨户敲着木鱼，喊邻里起床。起床之后，免不了要洗漱，流程与今人相同。宋人刷牙，绝非现代古装剧所演，用手指刷牙或是用水漱口了事。宋人不仅配有牙刷，还配有牙膏。以牙膏为例，就分为清香型和保健型，这些牙膏都是用各种药材混合在一起制成的，然后磨成牙粉，最后掺入蜂蜜，搅拌在一起，留有余香，味道清新醇香。论及牙刷，其材质更是非同一般。小户百姓，一般多用竹片制成牙刷，若是大户人家，使用的都是虎骨材质牙刷。

洗漱完毕后，就应该准备出门游玩了。宋人以身着棉绸制品为主，尤其是丝绸已成为百姓争相竞逐的时髦服饰。司马光在《训俭示康》中谈及：“近岁风俗尤为侈靡，走卒类士服，农夫蹑丝履。”可见，不仅是走卒贩夫，就连躬耕于田野的乡民，也都喜爱丝绸制品。此外，还有一些新潮的宋人，酷似今天随性的驴友，出门蹬个人字拖、跨个单肩包，颇有“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的潇洒不羁。

辰时（7时至9时）

辰时，食时，又名早食等，是人们吃早饭的时间。宋人比较前卫，一般都不在家做早餐，喜欢在外食用。据《东京梦华录》记载，宋人寻常百姓之家都不开灶，每日清晨上街市用餐，早点铺子热闹非凡，仅需一二十文钱就可以买到灌肺、炒肺、粥饭之类的早点。除上述品类外，宋人所食早点种类繁多，饼、粥、炖汤、面食、糕点等一应俱全。仅带馅的馒头，即人们所熟知的包子，就有蟹肉、羊肉、鱼肉、猪肉酸笋等几十种馅料。

宋代之前，人们多食羹类，也就是各类水煮之物。宋人不愧是美食家，发明出用油“炒”制，后又衍生出油炸、油煎、油涮等烹饪方法。可以说，现代人所食用的各类食物，基本都能在宋代找到。譬如，人们早上最爱吃的香脆金黄的油条，在南宋时就风靡一时。当时人们并不称其为油条，而是唤其为“油炸桧”。据说，老百姓十分痛恨奸臣秦桧残害忠良岳飞，于是有一家烧饼店的老板就搓了两条面，一条捏成秦桧，一条捏成秦桧的夫人，揉在一起，扔进油锅里炸，借以给大家解恨。不想，后来竟风靡天下，逐步演变成今天的油条。

巳时（9时至11时）

巳时，隅中，又名日禺等。倘若是在工作日，上午9时正是最为忙碌之时。但既然是假期，这一时间正是放飞自我、享受人生的欢快之时。宋人时常邀约朋友，去郊外旷野之中，曲水流觞，畅怀友情。清代嘉庆年间翰林院编修胡敬在《西清札记》中有一幅插图，图中描绘的在悠悠山水间抚琴吟歌之人就是赫赫有名的文豪帝王—宋徽宗。宋徽宗赵佶是北宋末代君王，也是赵宋王室最有文艺天赋的君王，在其十六七岁时就以艺术成就驰名宋王朝；年约20岁时，即在书法上独创大名鼎鼎的瘦金体。《西清札记》中的插图，就描绘了赵佶纵情山水、享受美好假日时光的情形。图的右上角是赵佶所创制的瘦金体“听琴图”三字，左下方是宋徽宗“天下一人”的画押和印玺，正上方有蔡京题写的一款画诗：“吟徵调商灶下桐，松间疑有入松风，仰窥低审含情客，似听无弦一弄中。”

倘若说，如此高雅的生活情趣是一般人无法企及的，那么，不妨去勾栏瓦肆间放纵自我吧。正如今人追剧、追明星、泡吧一样，宋人也特别喜爱欣赏戏剧、纵情音乐。在瓦肆间，说学逗唱、杂耍口技样样俱全。如果你对炫酷的民间绝技“不屑一顧”的话，也可以与故友们相聚于茶楼内，泡个茶，聊个八卦。与今人吐槽生活、海侃花边新闻不同，宋人闲坐在一起最爱聊的就是星座。宋人对星座的研究，可谓到了熟稔精通的程度。那时，十二星座并不称作“星座”，而是“星宫”。“十二星宫”又名“黄道十二宫”，最早诞生于古巴比伦，后经天竺（今印度）传入中国，被大乘教佛经所吸纳。刊刻于北宋开宝五年（972年）的《炽盛光佛顶大威德销灾吉祥陀罗尼经》，卷首图就是一幅环状的十二星座，如果以正下方的水瓶座算起，依次为双鱼、白羊、金牛、双子、巨蟹、室女（处女）、天蝎、天秤、射手、摩羯。营建于宋代的苏州瑞光寺，就出土有北宋景德二年（1005年）刊刻的《大隋求陀罗尼经咒》，上面也有一幅环状的十二星宫图，图案非常清楚，跟我们今天看到的十二星座图案几乎没有差异，惟摩羯宫画成龙首鱼身的有翅怪物，与今天常见的羊首鱼身图有别。北宋学者傅肱就写有《蟹谱》，收集了一堆跟螃蟹有关的典故，其中说“十二星宫有巨蟹焉”。南宋学者陈元靓写有一部家居日用百科全书《事林广记》，在天文类中提到了一张《十二宫分野所属图》，将十二星宫与中国十二州相搭配：宝瓶配青州，摩羯配扬州，射手配幽州，天蝎配豫州，天秤配兖州，处女配荆州，狮子配洛州，巨蟹配雍州，双子配益州，金牛配冀州，白羊配徐州，双鱼配并州。

宋代文人还常常将十二星座入诗，南宋诗人陈恕吟有一首咏螃蟹的《桂枝香》小词，其中就有“秦星夜映，楚霜秋足”之句，这里的秦即为秦地雍州，因巨蟹配雍州，故以此借喻为螃蟹。北宋著名文学家苏轼对星座也颇有研究，据他自己说，他和唐代诗人韩愈同为摩羯座，并且苦叹摩羯座同病相怜、命格不一，注定一生多谤誉。正如其在《东坡志林·命分》中所感慨的那样：“退之（即韩愈）诗云：我生之辰，月宿直斗。乃知退之磨蝎为身宫，而仆乃以磨蝎为命，平生多得谤誉，殆是同病也！”

午时（11时至13时）

午时，日中，又名日正、中午等。俗话说：早上要吃好，中午要吃饱，晚上要吃少。对于现代人而言，到了中午，肯定要饱餐一顿了。如果你身处宋代，很遗憾地告诉你，宋人是不吃午饭的，宋人习惯“早上少吃、中午不吃、晚上多吃”。如果中午实在太饿怎么办？宋人一般会准备一点小零食、甜品，尤其是进入盛夏时节，可以在“香饮子”畅饮凉茶、绿豆汤。

宋人中午一般喜欢午休，或是邀集好友举行蹴鞠、捶丸等活动。用今天的话说，就是和朋友一起踢足球、打高尔夫。蹴鞠，又名“蹴球”，是古人用脚踢皮球的一种娱乐活动，类似于今日的足球。南宋诗人陆游在《晚春感事》（之四）中写道：“蹴鞠场边万人看，秋千旗下一春忙。”可见，蹴鞠这一活动广受宋人青睐。据传，宋太祖赵匡胤本人就是蹴鞠高手。倘若你嫌剧烈运动会跑一身臭汗，捶丸这种高雅活动就比较适合你了。所谓捶丸，捶者击打也，丸者圆球也，即以棍棒下端弯曲处来击打球。这一娱乐活动在宋代有很高的人气。据《丸经·集序》中所记：“宋徽宗、金章宗皆爱捶丸，盛以锦囊，击以彩棒。”上至帝王，下至孺童，都颇爱捶丸，宋代出土的小儿捶丸瓷枕画稽可为证。

未时（13时至15时）

未时，日昳，又名日跌、日央等。及至下午时光，与友人品茗、斗茶，是宋人少不了的一件趣事。斗茶之风在宋代颇为兴盛，午后迎着和煦的阳光，与朋友寻个景色清幽之处，大家席地而坐，各取所藏好茶，轮流烹煮，再相互品评。在悠悠春光里，任流水哗哗，鸟语啾啾，茶香弥漫，欢声笑语，兴致颇浓。

事实上，宋人终日都有饮茶的习惯。一大早，居于府城的市民习惯喝煎茶，煎茶汤的摊位天不亮就出來了，或担挑或车推，流动煮卖，或出入小巷深院、集墟闹市，“点茶汤以便游观之人”。摊主先将茶饼在火上稍微炙烤一下，再碾成细末，然后筛选茶末，并将茶末投入釜中煎熟。吃完早点的百姓来到摊位上，摊主再将茶盛入茶碗中给客人细品。午时，宋人或三五人、六七人，或十几人，大多名流雅士，亦有平民百姓，争相围坐在一起，或互猜茶名茶期，或品鉴口感，夺魁者可赢得茶肆馈赠的上等明前龙井。

当然，除了户外斗茶，宋人也可在家小憩一番。宋人喝茶最流行的就是点茶法，所用的茶是压成团状的团茶，以蒸青工艺制成，再将团茶烤干并碾成茶末。点茶法工序繁复，首先要用瓶煎水，并将茶盏在火上烤热，再用茶匙往盏中挑入研细过筛的茶末，放入少许沸水，调和成浓稠适度的膏状。接着就是一只手点茶，通常是执壶往茶盏点水。点水时，要有节制，落水点要准，不能破坏茶面。同时，另一只手要用茶筅旋转打击和拂动茶盏中的茶汤，使之泛起汤花，称之为“运筅”或“击拂”。很快，宋代的点茶法传入日本，成就了日本茶道。

申时（15时至17时）

申时，哺时，又名日铺、夕食等。晚餐是宋人最重要的一顿饭，也是尽享口福的一顿饭。宋人宴请好友，或是与亲友聚会，最爱的就是下馆子。据《东京梦华录》记载：“在京正店七十二户，其余皆谓之脚点。”也就是说，在汴梁城内光大饭店就有72家，此外还有数不清的小餐馆。

宋人对吃特别讲究，已经发明了酱汁和芥末，而且爱吃生鱼片。倘若是达官贵人宴请，不仅所用餐具都是金银所制，而且要请歌姬在一旁助兴。筵席间，人们或端坐，或谈论，或私语，儒衣纶巾，意态闲雅。

酉时（17时至19时）

酉时，入时，又名日落、日沉、傍晚。进入日落时分，各城门大多要准时关闭，往往只留一个城门作为应急之用。宋代时，已打破了市坊界限，取消了宵禁。许多店铺都有夜场，甚至通宵达旦。夜晚时分，宋人除了赏花灯外，最爱逛酒馆。

宋代的酒馆分为三类，即酒槽、脚店和正店。最普通的就是酒槽，类似于今天的大排档，相对简陋、普通，能够食用熟牛肉、炒豆干之类的小菜。脚店，顾名思义就是让人歇脚的店，类似于今天的旅馆，既可以用餐，也可以住宿。按照宋代的法令，脚店是不能自行酿制酒的。因为宋代所售之酒是由政府专营的，脚店必须取得政府的售酒执照，并到正店或指定之处购酒。当然，档次最高的酒店就是正店了，类似于今天的星级酒店。正店可以自行酿酒，并且有上等的饮酒包厢或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