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小山词的文化境界

刘宁

摘要：晏几道（即晏小山）是宋词婉约派的代表人物，在宋词发展历程中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价值，其作品对后世影响颇深，是宋词研究的重要素材。本文通过总结晏几道词的特点进而探究晏几道词的文化境界，并且也从晏几道的生活经历和个性追求加以分析佐证。

关键词：小山词：回环：梦：痴

晏小山即晏几道，字叔原，是北宋宰相晏殊的第七子。他出身官宦名门，但性格孤傲耿介，不肯攀附权贵，趋从时俗，其词作缠绵悱恻，凄婉动人，是宋词婉约派的代表人物，作品辑有《小山词》。

一、晏小山词的文化特点

能集中体现晏小山词的特点的是那首《鹧鸪天》：“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从别后，忆相逢，几番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红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上阙追忆初次相会时的情景。因其历久难忘，印象深刻，所以词中用了一半的篇幅进行具体细致地描绘。彩袖捧觞，说明女子钟情于己，作者自是深受感动，故一杯接着一杯，连连畅饮，甘愿一醉。而写女子歌舞，不用“婉转”“婆娑”等词，却借时间推移，淋漓尽致地写出歌舞的尽态极妍。这些场面是从作者的回忆中展现出来的，采用的是“化实为虚”的艺术表现手法。

下阙前三句写别后相思，略去种种琐事，直接叙述分别后的思念，剪裁之工，实属罕见。结拍两句，写意外重逢，总由一往情深，所以显得“曲折深婉”。

这首词写的虽是男女恋情的传统题材，但在艺术上却颇有独到之处。全词波澜起伏，虚实照应。笔端富于变化，语言自然工丽，具有极强的艺术魅力，在空间上流传得广泛，在时间上流传得长久。

也许令后人记得这首《鹧鸪天》的，是那句“从别后，忆相逢，几番魂梦与君同。”少年时代，多少痴男怨女用它诉衷肠，表心意。当年，意中人相遇时的怦然心动，那迷人的笑容，青春招展的英姿，都在彼此心底留下了最美好的回忆，许多年后，再回忆起来，仍是那样历历在目。而可否记得，这首脍炙人口，写到让人动心的词句乃是出自北宋晏小山之手？

二、晏小山的“梦”

正如世人常说的，人生不过是一场梦。“梦”，恰恰也是晏小山最喜欢用的意象，读过《小山词》到人不难看出，他的词里常常有梦思萦回的句子，比如：“梦云归处难寻，微凉暗入香襟。犹恨那回庭院，依前月浅灯深。”比如：“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睡里消魂无说处，觉来惆怅消魂误。”再比如：“酒醒长恨锦屏空。相寻梦里路，飞雨落花中。”据有人统计，在他留给后世的260首小山词中，梦字重复多达60余次，酒字55次，醉字48次。以梦赋词，故而冯煦在《蒿庵词论》中说道：“淮海、小山，古之伤心人也。其淡语皆有味，淡语皆有致。”说他的伤情不是山崩地裂的大悲恸，而是“淡语有味”。我们常常说的“伤感之美”，大概就是如此吧。无论是写离愁别绪，春闺愁怨，还是漂泊羁旅，回首往昔，他的词里总是撕扯着一些淡淡的伤感。可能，他的一生就是生活在梦中的吧，醉生梦死，将绮丽哀婉的情绪挥发到极致，他情心重，爱意多，此愁无计可消除，所能做的就是在那里静静的回忆，然后把它们一点点宣泄出来，付诸纸笺。

小山词的妙处，在于笔势回环，辞复层深，看似已将情感写尽，却出人意料地更进一层，如“欲得恩爱结来生，只恐来生缘又短”，“纵得相逢留不住，何况相逢无处”等等，令人读来，于婉约妙曼辞句间竞生波澜跌宕之感，惊叹之余复有扼腕。

三、晏小山的“痴”

需要指出的是，晏小山的父亲晏殊官至宰相，也以写词名满天下，那句著名的“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以及“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皆出自其手。晏小山出生时，正值父亲位高权重，这位富贵公子自小锦衣玉食，过着优渥的生活，管弦歌赋，熏染其间。可是，偏偏造化弄人。在他未及弱冠之年，父亲病逝，晏小山经历了富贵人家的家道中落。

虽然他觉得“古来多被虚名误，宁负虚名身莫负”。他也曾用词去谋求仕进一一他给宋仁宗献词：“碧藕花开水殿凉，万年枝上转红阳。升平歌管随天仗，祥瑞封章满御床。金掌露，玉炉香，岁华方共圣恩长。皇州又奏寰扉静，十样宫眉捧寿觞。”言辞间漫溢富贵吉祥。后来，他的心思凉了，再无攀附权贵之意，死了心地去过他的诗酒田园生活了。

黄庭坚曾在给《小山词》写的序中列出晏小山的“生平四大痴绝处”：“仕宦连蹇，而不能一傍贵人之门，是一痴也;论文自有体，不肯作一新进士语，此又一痴也;费资千百万，家人寒饥，而面有孺子之色，此又一痴也;人百负之而不恨，己信人，终不疑其欺己，此又一痴也”。好像是贬，其实是赞许，也一语中的地概括了晏小山最鲜明的性情一一痴。他的痴，也是他的真性情所在，要知道，在所有人都活得很虚假时，他的这种至真至性，也是极为难得的。不管别人怎样欺骗他，他都不恨别人;相信一个人之后就永远相信他，而丝毫不怀疑他可能在欺骗自己。他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和会流泪的眼睛，始终怀抱再去相信的勇气，越过谎言去擁抱这个世界。他极天真，又极真我，是一个穷极一生都不在乎外人的看法，而坚持活出自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