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张九龄荆州之贬及其心态
2020-10-17蔡阿聪
蔡阿聪
(闽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福建 漳州 363000)
开元二十一年(733),五十六岁的张九龄因母卒奔丧归里。十二月,玄宗遣中使起复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口敕敦谕,不许为辞。开元二十二年(734)一月,张九龄奉旨抵东都行在,上表恳求终丧,不准。五月,迁中书令、集贤学士知院事、修国史。据史载,九龄为相尚直,事无巨细皆力争之。从张九龄的经历可知,多年的仕途坎坷和外放疏远的经历,并未磨去他的这一个性。在他为相时更是如此,从而导致了自己的被贬。
一、贬谪荆州之因
张九龄切直的个性,可从以下几个事件中看出。据《旧唐书·张九龄传》,范阳节度使张守珪以裨将安禄山讨奚、契丹败衂,将其执送京都,请行朝典。玄宗想要特赦安禄山,九龄奏劾不可,并奏曰:“禄山狼子野心,面有逆相,臣请因罪戮之,冀绝后患。”玄宗曰:“卿勿以王夷甫知石勒故事,误害忠良,遂放归藩。”[1]3009《旧唐书》本传又载:“李林甫自无学术,以九龄文行为上所知,心颇忌之。乃引牛仙客知政事,九龄屡言不可,帝不悦。二十四年(736),迁尚书右丞相,罢知政事。……初,九龄为相,荐长安尉周子谅为监察御史。至是,子谅以妄陈休咎,上亲加诘问,令于朝堂决杀之。九龄坐引非其人,左迁荆州大都督府长史。俄请归拜墓,因遗疾卒,年六十八。”[1]3009本传的记载较为简略,不足以反映张九龄尚直的个性。据《资治通鉴》载,开元二十二年(734),“幽州节度使张守珪大破契丹,并斩契丹王屈烈及可突干,传首”[2]6810。二十三年(735),“上美张守珪之功,欲以为相,张九龄谏曰:‘宰相者,代天理物,非赏功之官也。’上曰:‘假以其名而不使任其职,可乎?’对曰:‘不可。惟名与器不可以假人,君子之所司也。且守珪才破契丹,陛下即以为宰相;若尽灭奚、厥,将以何官赏之?’上乃止”[2]6811。又,“开元二十四年(736)千秋节,群臣皆献宝镜。张九龄以为以镜自照见形容,以人自照见凶吉。乃述前世兴废之源,为书五卷,谓之《千秋金镜录》,上之”[2]6821。可见其行为思想的特立独行。《资治通鉴》同年又载:
朔方节度使牛仙客,前在河西,能节用度,勤职业,仓库充实,器械精利。上闻而嘉之,欲加尚书。张九龄曰:“不可。尚书,古之纳言,唐兴以来,惟旧相及扬历中外有德望者乃为之。仙客本河湟使典,今骤居清要,恐羞朝廷。”上曰:“然则但加实封可乎?”对曰:“不可。封爵所以劝有功也。边将实仓库,修器械,乃常务耳,不足为功。陛下赏其勤,赐之金帛可也;裂土封之,恐非其宜。”上默然。李林甫言于上曰:“仙客,宰相才也,何有于尚书!九龄书生,不达大体。”上悦。明日,复以仙客实封为言,九龄固执如初。上怒,变色曰:“事皆由卿邪?”九龄顿首谢曰:“陛下不知臣愚,使待罪宰相,可有未允,臣不敢不尽言。”上曰:“卿嫌仙客寒微,如卿有何阀阅?”九龄曰:“臣岭海孤贱,不如仙客生于中华;然臣出入台阁,典司诰命有年矣。仙客边隅小吏,目不知书,若大任之,恐不惬众望。”林甫退而言曰:“茍有才识,何必辞学!天子用人,有何不可!”十一月,戊戌,赐仙客爵陇西县公,食实封三百户。
初,上欲以李林甫为相,问于中书令张九龄,九龄对曰:“宰相系国安危,陛下相林甫,臣恐异日为庙社之忧。”上不从。时九龄方以文学为上所重,林甫虽恨,犹曲意事之。侍中裴耀卿与九龄善,林甫并疾之。是时,上在位岁久,渐肆奢欲,怠于政事。而九龄遇事无细大皆力争;林甫巧伺上意,日思所以中伤之[2]6822-6823。
二、“信而见疑,忠而被谤”者心态
与上次出为洪州都督一样,张九龄的这次贬谪,正所谓“信而见疑,忠而被谤”者。这次的贬谪,标志着他的政治理想最终破灭,加上政敌李林甫当政,故其心态之忧愁危苦,自不待言。如:
滔滔大江水,天地相终始。经阅几世人,复叹谁家子。东望何悠悠,西来昼夜流。岁月既如此,为心那不愁[3]135。(《登荆州城望江》)
端居正无绪,那复发秦筝。纤指传新意,繁弦起怨情。悠扬思欲绝,掩抑态还生。岂是声能感,人心自不平[3]313。(《听筝》)
芳意何能早,孤荣亦自危。更怜花蒂弱,不受岁寒移。朝雪那相妒,阴风已屡吹。馨香虽尚尔,飘荡复谁知[3]308。(《庭梅咏》)
伊川与灞津,今日祓除人。岂似龙山上,还同湘水滨。衰颜忧更老,淑景望非春。禊饮岂吾事,聊将偶俗尘[3]123。(《三月三日登龙山》)
诗皆作于荆州贬任上。《登荆州城望江》中,诗人说自己的忧愁如与天地相终始的大江一般,这既是宇宙时空之叹,又是身世际遇之感。《听筝》写己无绪而秦筝之新声怨情,悠荡远扬,低沉抑遏,若断若续,更增抑郁之怨思。诗最后说,并非筝声感人至此,而是自己心情使然。《庭梅咏》则以庭梅傲寒独放,屡遭摧折,孤荣自危,而至萎谢而馨香不减,写诗人之孤危困苦而又忠贞不移之品质。《三月三日登龙山》写诗人于修禊宴饮之时,联想两京祓除节情景,再联想屈原忠而被谤,流放湘水之滨,披发行吟之事,诗人忧添衰颜,全无附俗行乐之心。又如在《初秋忆金均两弟》《九月九日登龙山》等诗中,也抒发了“孤云愁自远”“郡庭常窘束”“投吊伤昔人”寥落惆怅的心情。然而,诗中之伤感愁怨与灰心绝望者的哀吟与叫嚣不同,显得较为温雅含蓄。这与诗人富于理思有关,也与诗人此时尚是从三品的高级官员的身份也有关。
春秋时代,荆楚带有悲剧性的历史,引起了这一悲剧政治家的强烈共鸣,使诗人对现实政治的忧虑,带有更为深沉的历史与现实交织的沧桑感。如:
天宇何其旷,江城坐自拘。层楼百余尺,迢递在西隅。暇日时登眺,荒郊临故都。累累见陈迹,寂寂想雄图。古往山川在,今来郡邑殊。北疆虽入郑,东距岂防吴。几代传荆国,当时敌陕郛。上流空有处,中土复何虞。枕席夷三峡,关梁豁五湖。承平无异境,守隘莫论夫。自罢金门籍,来参竹使符。端居向林薮,微尚在桑榆。直似王陵戆,非如宁武愚。今兹对南浦,乘雁与双凫[3]133。(《登荆州城楼》)
庭树日衰飒,风霜未云已。驾言遣忧思,乘兴求相似。楚国兹故都,兰台有余址。传闻襄王世,仍立巫山祀。方此全盛时,岂无婵娟子。色荒神女至,魂荡宫观侈。蔓草今如积,朝云为谁起[3]140。(《登古阳云台》)
苹藻生南涧,蕙兰秀中林。嘉名有所在,芳气无幽深。楚子初逞志,樊妃尝献箴。能令更择士,非直罢从禽。旧国皆湮灭,先王亦莫寻。唯传贤媛陇,犹结后人心。牢落山川意,萧疏松柏阴。跛牂时直上,荒径或斜侵。惠问终不绝,风流独至今。千春思窈窕,黄鸟复哀音[3]302。(《郢城西北有大古冢数十,观其封域,多是楚时诸王,而年代久远,不复可识。唯直西有樊妃冢,因后人为植松柏,故行路尽知之》)
《登荆州城楼》把春秋时楚国霸业已成陈迹,要塞变为通途,与现实中的自己因正直而遭摒弃联系起来,失望之余,希望于此暮年之际,辞官回家归隐。《登古阳台》则充满了历史的兴亡感。楚王豪华的宫观,因荒淫侈靡而化为蔓草,徒令人产生“后之视今,犹今之视昔”的幽忧伤感。这对从开元后期开始唐玄宗怠于政事,耽于享乐而言,当有寓意。《郢城西北有大古冢数十,观其封域,多是楚时诸王,而年代久远,不复可识。唯直西有樊妃冢,因后人为植松柏,故行路尽知之》通过对樊妃规谏楚庄王,使其放弃放浪肆志,择贤勤政,以致楚国大治的咏叹,寄托诗人对政治的希望和失望。
对于自己忠而被谤,直而被贬,以及仕途风波之险恶,张九龄有比此前的洪州之贬更为痛切的经历和感慨。他在《荆州作二首》其一中云:“千虑且犹跌,万绪何其纷。进士苟非党,免相安得群。众口金可铄,孤心丝共棼。”[3]315其二云:“遇恩一时来,窃位三岁寒。谁谓诚不尽?知穷力亦殚。虽致负乘寇,初无挟术钻。浩荡出江湖,翻复如波澜。心伤不材树,自念独飞翰。……内讼已惭沮,积毁今摧残。胡为复惕息,伤鸟畏虚弹。”是非颠倒,积毁销骨,无辜受祸,而自己虽竭智力,但孤立无援,唯有恐惧惊惕。其《咏史》则云:
大德始无颇,中智是所是。居然已不一,况乃务相诡?小道致泥难,巧言因萋毁。穰侯或见迟,苏生得阴揣。轻既长沙傅,重亦边郡徙。势倾不幸然,迹在胡宁尔。沧溟所为大,江汉日来委。沣水虽复清,鱼鳖岂游此?贤哉有小白,仇中有管氏。若人不世生,悠悠多如彼[3] 280。
又如《杂诗五首》其五:
木直几自寇,石坚亦他攻。何言为用薄,而与火膏同。物类有固然,谁能取径通。纤纤良田草,靡靡唯从风。日夜沐甘泽,春秋等芳丛。生性苟不失,香臭谁为中。道家贵至柔,儒生何固穷。终始行一意,无乃过愚公[3]334。
《咏史》谓大德之人无所偏颇,中智之人是其所是,他们已不能统一,况且还有欺骗之事。仕途中争权夺利,进谗者更是从中破坏,以致仕宦如此险难。轻则如贾谊贬为长沙王太傅,重则迁徙边郡;而进谗者一旦失势,也将遭同样命运,难道他们宁愿蹈此覆辙?像齐桓公那样能信任昔日寇仇管仲以成霸业者,极为少见,人世中大都是自以为是的人。《杂诗五首》则以自省的方式,抒写了对不合理现实的迷惘。其《感遇》十二首,虽写作时间不能确定,但写物言志,朴素遒劲,寄慨遥深,抒发了一代贤相遭逢不偶和对仕途险恶的不平与愤懑,与其后期贬谪心态极为相近。徐浩《唐尚书右丞相中书令张公神道碑》云:“公三岁为相,万邦底宁,而善恶太分,背憎者众,虞机密发,投杼生疑,百犬吠声,众狙皆怒。每读韩非《孤愤》,涕泣沾襟。”[4]诗人的遭遇,典型地反映了开元后期政治由清明走向黑暗的过程,它给诗人带来了政治理想的破灭和对人性的迷惘。
尽管如此,作为一个正直有政治抱负的知识分子,张九龄对君王的忠诚与对理想和人格的忠诚,在某种意义上是一致的。因此,只要张九龄没有因为仕途的坎坷而否定自己,他也不可能因为同样的原因而改变对君王的忠诚勤慤之心和报恩之志,正如他于开元十五年春罢相后所作的《敕赐宁王池宴》中云:“皇泽空如此,轻生莫可酬。”[3]283意谓皇泽之重,非一生所能报。所以在贬谪中,诗人的这一心志并没有改变。他于《荆州作二首》其一中云:“士伸在知己,已况仕于君。微诚夙所尚,细故不足云。”谓奉事比“士为知己者用”更需竭尽忠诚,此乃自己素所遵奉者。其二云:“千载一遭遇,往贤所至难。问余奚为者,无阶忽上抟。明圣不世出,翼亮非苟安。崇高自有配,孤陋何足干。遇恩一时来,窃位三岁寒。谁谓诚不尽,知穷力亦殚。”[3]315谓自己由寒士而至宰相,乃千载一遇之事,且遇不世出之明君,故竭己之忠诚与智力而辅弼之。在《杂诗五首》其四中,诗人云:“湘水吊灵妃,斑竹为情绪。汉水访游女,解佩无谁与。同心不可见,异路空延伫。浦上青枫林,津傍白沙渚。行吟至落日,坐望只愁予。神物亦岂孤,佳期竟何许。”[3]334借用《离骚》“聊浮游以求女”之意,寄寓渴求明君而事之的情怀,又以灵妃游女怀情而如己之孤独,写出了贬谪中的缱绻之心。他又在《酬宋使君见赠之作》中云:“时来不自意,宿昔谬枢衡。翊圣负明主,妨贤愧友生。罢归犹右职,待罪尚南荆。政有留棠旧,风因继组清。高轩问疾苦,蒸庶荷仁明。衰废时所薄,只言僚故情。”[3]80诗乃酬其荆州前任宋鼎之作,从中亦可见诗人对“圣上”的忠诚和对自己的谦抑之心。
三、世外之想与心灵归宿
与洪州时期相比,诗人对归田隐逸和世外境界的向往,更多地带有一种寻找身心最后归宿的意义:
灵境信幽绝,芳时重暄妍。再来及兹胜,一遇非无缘。万木柔可结,千花敷欲然。松间鸣好鸟,竹下流清泉。石壁开精舍,金光照法筵。真空本自寂,假有聊相宣。复此灰心者,仍追巢顶禅。简书虽有畏,身世亦相捐[3]300。(《冬中至玉泉山寺,属穷阴冰闭,崖谷无景。及仲春行县,复往焉,故有此作》)
指涂跻楚望,策马傍荆岑。稍稍松篁入,泠泠涧谷深。观奇逐幽映,历险忘岖嵚。上界投佛影,中天扬梵音。焚香忏在昔,礼足誓来今。灵异若有对,圣先其可寻。高星闻逝者,远俗是初心。藓剥经行处,猿啼燕坐林。归真已寂灭,留迹岂堙沉。法地自兹广,何云千万金[3]297。(《祠紫盖山经玉泉山寺》)
出处各有在,何者为陆沉?幸无迫贱事,聊可祛迷襟。世路少夷坦,孟门未岖嵚。多惭入火术,常惕履冰心。一跌不自保,万全焉可寻。行行念归路,眇眇惜光阴。浮生如过隙,先达已吾箴。敢忘丘山施,亦云年病侵。力衰在所养,时谢良不任。但忆旧栖息,愿言遂窥临。云间目孤秀,山下面清深。萝茑自为幄,风泉何必琴。归此老吾老,还当日千金[3]157。(《始兴南山下有林泉,尝卜居焉。荆州卧病,有怀此地》)
诗皆于荆州任上所作。《冬中至玉泉山寺,属穷阴冰闭,崖谷无景。及仲春行县,复往焉,故有此作》以清幽妍丽之意境,寄真空自寂、水月镜花之理悟,使挫折低沉之心,复生希望向往之生趣,而欲归虚无之佛境也。《祠紫盖山经玉泉山寺》写因祭祠山川而经玉泉山寺,而其清雅幽映之境,佛影梵音之妙,灵异圣先之迹,无不促其归真向道。紫盖山位于湖北省当阳县南十五里,葛洪尝于此穿井炼丹,道书称第十三洞天。玉泉寺位于当阳县西三十里之玉泉山下。《始兴南山下有林泉,尝卜居焉。荆州卧病,有怀此地》以“出处各有在”自解“陆沉”之论,但世路险艰,甚于孟门,虽惕然履冰之心,又焉保无失?人生易逝,老病侵人,故有狐死首丘之思;忆及南山旧居别墅林泉之幽美,风声泉声胜似琴声,则归隐颐养,胜似一日千金矣。这是诗人贬谪中心灵的归宿之处。其作于晚年返家之时的《南山下旧居闲放》云:“祗役已云久,乘闲返服初。块然屏尘事,幽独坐林闾。清旷前山远,纷喧此地疏。乔木凌清霭,修篁媚绿渠。耳和绣翼鸟,目畅锦鳞鱼。寂寞心还闲,飘摇体自虚。兴来命旨酒,临罢阅仙书。但乐多幽意,宁知有毁誉。尚想争名者,谁云要路居。都忘下流叹,倾夺竟何如。”[3]170环境之幽雅清旷,景色之悦人耳目,而诗人之无所拘牵的闲适自由之乐,与佛家世外之境,对诗人的人生释放之感,几无差别;而与尘世之纷喧、官场之险恶则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可见,假如外放洪州期间诗人的归田隐逸之向往还伴随着对仕途失意的牢落不平的话,那么此时则更多的含有一种身心的最后归宿之感了。
在迁贬荆州期间,张九龄也热衷于玩赏山水之美,但与洪州时相比,描写山水作品数量很少,更重要的是,此时单纯的山水之乐没有了。政治理想的最终破灭,加上自己的衰老力疲,诗人的身心自是大不如前,人生的疲倦感甚至厌倦感自然越来越沉重。这也许是他贬谪荆州期间,玩赏山水之乐较少而世外境界之憧憬较多的原因。如《登临沮楼》云:“高深不可厌,巡属复来过。本与众山绝,况兹韶景和。危楼入水倒,飞槛向空摩。杂树缘青壁,樛枝挂绿萝。潭清能彻底,鱼乐好跳波。有象言难具,无端思转多。同怀不在此,孤赏欲如何。”[3]138此诗算是诗人其间同类作品中较为明朗愉快的了,但也不免孤独寂寞之感。另外,其《九月九日登龙山》云:“自为本疏散,未始忘幽尚。际会非有欲,往来是无妄。为邦复多幸,去国殊迁放。且泛篱下菊,还聆郢中唱。灌园亦何为,於陵乃逃相。”[3]121意谓两度被贬虽都无辜,但出任荆州长史实在是很幸运的,自己被贬出京不同于一般的贬谪,故且泛菊酒于篱下,又歌舞宴乐。但其中也不乏一份人生的无奈。
四、结语
张九龄的被罢相和贬为荆州长史,既是盛唐政治由清明走向昏暗的标志,也是诗人政治理想破灭的标志,故按九龄心态之忧愁危苦,是迁放洪州期间所不能比拟的。此时的张九龄,心态中常交织着历史、现实和身世的深沉感慨,对现实政治深感忧虑和不满。他感慨仕途风波之恶,对自己的遭遇和人生世态有些迷惘。然而,张九龄并没有因此而改变对君王的忠诚勤慤之心和报恩之志,因他对君王的忠诚与对自己理想和人格的忠诚,在某种意义上是一致的。诗人与迁放洪州期间一样,对归田隐逸和世外境界有一种深情的向往,而此时更多地具有一种寻找身心最后归宿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