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疫情时代的医患关系
2020-10-16
找到一个建设性的机制来引领新型医患关系的建构,事关紧要,优化医患关系本质上是一件关涉人心人性的价值工程、灵魂工程。
观疫情,来势汹汹的新冠肺炎的流行逐渐显出颓势,继中国率先强力控制疫情流行,转入有限、有序的社交格局下经济复苏的新常态之后,世界各个疫情风暴眼国家和地区也在逐渐改善。于是,人们纷纷展望着新的医疗态势,“后疫情时代”成为一个新的认知坐标,由此透析医院运营,医患交往,医政、医媒关系,尤其以“后疫情时代的医患关系”最受关注。
后疫情时代医患关系的两种声音
在大多数善良的人们看来,后疫情时代医患关系必然会得到改善,因为这种以利益为纽带的关系在疫情中得到灵魂的洗礼,集体主义、利他主义的职业精神大行其道,当武汉疫情告急之时,4.2万医护人员义薄云天的集结与驰援,感天动地,防护服裹着逆行的身影,面目不清,但其中给社会展现的是大爱无疆的仁心与仁术,是心心相通的同情与共情,是情系魂牵的陪伴与关怀,是直面生死苦难的抚慰与安顿。还有政府巨量的财力投入,大大减轻了百姓的检测、救治负担,全国各地源源不断的物资捐助也给疫区带来不少生活福利,感受到社会主义大家庭的温暖,而超过8万人的感染,超过4000人的病殁,一扫普通人对感染性疾病的麻木,激发了他们的生命危机感,疫情悬崖边的恐惧、颤抖,无常的苦难、死亡如同淬火使他们的生死观、疾苦观、健康观更加刚强。这一切都有利于医患之间加深理解,增进互信,因此,可以更加乐观地展望后疫情时代医患关系。
但是,也有一些冷峻的声音,对后疫情时代的医患关系发出警示,直观的理由有四。一是历史的启示,十七年前的SARS阻击战,也曾经因为医护人员的巨大牺牲赢得医患关系短暂的“花样年华”,但不久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当抗疫英雄们的光环随着时光的流逝而逐渐褪去,情感共同体的温存便依依散去,政府不再沿袭战时(军事共产主义)模式的福利“买单”,公益性与市场性的矛盾重新凸显,医患之间利益共同体的博弈重新成为交往的主题。二是媒体态度的冷热转换,“战地报道”的利他、共情、感恩情愫被商业化、市场化的“医疗反思”,患者“平权”“维权”,“替弱者伸张正义”的意识所取代,心中五味杂陈,笔下皮里阳秋。自媒体中扭曲的价值观,双重标准,对人集体主义,利他主义,对己个人主义,私欲为上,不思感恩,消解神圣,对负面的医患关系事件作选择性放大,情绪化、偏激性评论更加剧了医学、医疗、医院社会观感的下滑。三是社会生死、苦难意识的集体迷茫并未彻底改观,由此带来医疗观、健康观的故态复萌,花钱就为买命,买健康,一旦落空,就是医生的失职,就要加倍索讨。医患交往中求偿心理膨胀,一心谋取医疗获益,风险推给医护,代价推给国家。四是深层次的迷雾,就是社会民生关怀常常被民粹情绪绑架,一个突出的错觉就是将“全民政府”当做“全能政府”“全包政府”,片面强调医疗的公益性,追求“医疗高福利”,完全抹煞医疗的市场特征,代价意识,将医疗、健康公平理解为“零支付”“无差别”的医疗与健康待遇,一旦遭遇到落差,就情绪滚地,血口喷人,诋毁体制,迁怒于医疗机构、医护人员,这种情绪经过自媒体的刻意发酵,很容易成为医患冲突背后的某种集体无意识冲动与辩词。
医与患,唯有双方都秉持良善,协同发力,共同支撑,才可跳脱出“利益博弈”的耗散棋局。
医患关系是最复杂的人际关系?
平心而论,谁都不愿意看着医患关系随着疫情的好转而故态复萌,回归不爽,但也不可能仅凭良好的愿望就能扭转这个趋势。无疑,政府应该进一步深化医改,加大福利投入,医院更应该不断改进服务,提升疗效,这些举措固然能够部分缓解医患关系的紧张,但并非万全之策,因为即使政府倾囊而出,医改还会少一桶金,医疗在高技术、高消费的现代社会尤其是一个无底洞,而且公平与效率永远是一对无法调和的矛盾,现实生活中,患者形形色色,病情五花八门,医院纵然全力以赴,死神也不会彻底消停。我们能否找到一个建设性的机制来引领新型医患关系的建构,事关紧要,从医学人文视角看来,医患关系是世界上最复杂的人际关系,优化医患关系本质上是一件关涉人心人性的价值工程、灵魂工程。
说起来医患关系也并不复杂,医与患,一起穿越疾病,同浴苦难,共担生死,迎击命运的挑战,灵魂的拷打,理应是休戚与共的战友,而非锱铢必较的商业伙伴,更不是丧德悖俗的农夫与蛇。唯有双方都秉持良善,协同发力,共同支撑,才可望跳脱出“利益博弈”的耗散棋局,缔结情感、道德共同体,乃至升华为价值、命运共同体。结合抗击疫情的现场体验,全国及当地的医护人员“拼命”相救,武汉的百姓、政府倾情感恩,给予他们最高的礼遇与报酬,这一“关怀—感恩”互动机制是战胜疫情的人性支撑,随着疫情的消退,这一宝贵的“关怀—感恩”互动机制必须被珍惜,被保留,被发扬光大,医方、政府应加大生命关怀的力度,疾苦关怀的丰度(实行身心社灵的立体关怀),患方、社会舆论则要知恩思报,努力以各种形式表达心中的善良之意、感恩之情,临床中有了更多的关怀,就会引出更多的感恩,相互映照,相互激励,相互滋养,形成某种循环加速机制,久而久之,医患关系才会逐渐纯粹、高尚起来。
无疑,医方要在市场经济大环境与技术乐观主义的大背景下深度做好关怀弱者的大文章,并不简单,患方、社会要在疾苦境遇中、生死焦虑中真正培育感恩他者的良善情感,也并非易事,但要彻底告别医患关系一脚高一脚低、起起落落、时好时坏的怪圈,必须要以“愚公”精神,在关怀能力培育、感恩行为教育方面持续发力,坚持十年、二十年,必成正果,至少比那些坐而论道,高谈危机而无为,或总是以“手电筒思维”苛责他人、鞭挞社会的“智者”要高明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