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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为什么回避或抗拒社交

2020-10-12李丹阳

决策探索 2020年19期
关键词:社恐茧房年轻人

李丹阳

当前一个尴尬的事实是:社交工具不断升级,年轻人却在“社交降级”。

越来越多的“90后”“00后”认为自己“社恐”。在“青年说”日前发起的网上调查中,参与投票的2532名网友给出了一个惊人的结果——仅69人认为自己没有社交问题,97%的参与者存在回避甚至恐惧社交的现象。同时,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享受”独居独处,依靠手机建构和维护自己的社交网络,在虚拟世界越陷越深。

年轻人的社交恐惧因何而来,如何破解?

人际交往变迁下的社交恐惧

社交恐惧症,在医学上是一种焦虑性障碍,其特征包括处在公共场所或与人打交道时出现显著而持久的害怕等。当下很多年轻人自称的“社恐”,并非达到疾病的程度,而是呈现一种回避社交、抗拒社交的情绪和状态。

年轻人为什么回避或抗拒社交?

首先要看到,在社会快速变迁中成长起来的这一代年轻人是社交方式变革的亲历者,他们的人际交往注定呈现出新的特点。由易观智库和腾讯QQ发布的《中国90后青年调查报告》显示,“90后”青年群体已习惯了“自我轴心”式的成长,“孤独”是他们成长过程中难以避免的状态——“他们大部分是独生子女,童年的回忆里就充满孤独的色彩;他们在高楼大厦中成长,忙碌的父母顾不上他们;钢筋水泥阻隔了孩子们的社交机会,他们逐渐习惯了自己玩耍。”

随着城镇化的快速推进,多数年轻人在以“小家庭”为主的社会单元中长大,缺少传统社会交往中诸如亲戚、邻里关系的体验。例如不少“90后”表示由于亲戚隔阂巨大,不会经常走动:“我们早早为了读书、为了打工背井离乡,与家人尚且有些距离,更别提与亲戚交往了。”

与成长过程中单薄的人际交往体验相伴的,是移动互联网时代社会交往本身的复杂化。

场景在泛化,无时不社交。“人可以休息,但互联网是二十四小时运转的。手机里永远有无数个小红点等着打开:群打卡、班级通知、好友寒暄、同学邀约、社团活动……必须一个个认真处理。”在大三学生韩雪的眼中,社交始终与压力相伴。

功能在杂糅,无处不社交。“我们的社交活动太多了,其效率和目的性高到了让人反胃的程度,就连抢一张回家的火车票,也要‘邀请好友来帮我提速。”网友在调查中反馈道。

在这样的矛盾下,一些年轻人自称“社恐”青年,也就有迹可循了。“社恐”这个标签,更像是他们手中的盾。在真实而焦灼的社交困境下,只好拿起这张盾牌,应对无孔不入的社交压力。

“说社交降级可能有点夸张,从某个角度讲,这也是我们对现实生活的自我适应。”心理学专业学生晓婷说,很多“社恐”青年推崇的新式“社交礼仪”,如,能用微信讲的小事情就别打电话,能打字说就别发语音等,核心是保持恰当的社交距离,给彼此一点自由轻松的空间。

虚拟社交不是社交恐惧的解药

经历社会变迁的同时,技术的发展正带来全新的沟通方式。从短信到QQ、微信,从论坛到博客、微博,再到抖音快手,不断迭代的社交软件,提供更便捷的沟通选项,并逐渐塑造了这一代互联网原住民的社交习惯。

在现实生活中,很多朋友是难得见到一面的。文章《都市生活的社交障碍:“有空见一面”已是奢侈》描述了这样的现状:同在北京,在东城区的人想和在西城区工作的好朋友见一面,也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哪怕对方因工作原因来自己公司楼下办事,也可能因为手头有事没顾得上去碰个面。

在網络世界中,交友则不受时空限制。社交软件一秒钟即可把一个陌生人“加为好友”。即使线下不见面,社交媒体中也能频繁互动,看似好不热闹。“就像在游戏里,人物的武力值、防御值等有不同的方式补充,社交也是一样的。当面聊天加成多一点,手机聊天加成少一点,但成本小啊!各个软件聊一圈儿,我的社交值也能补满。”在互联网公司就职的小辉工作很忙,朋友组的饭局经常赶不上,但他有自己的一套交友办法。

据统计,我国目前独居青年超过2000万。线下独处、线上“热闹”成为常态。《2020独居青年生活洞察报告》显示,64.83%的被调研对象选择通过社交软件结交新朋友,线上交友是不少独居青年们缓解孤独的“必选项”。

然而,线上社交能成为“社恐”青年的解药吗?答案可能正相反。社会心理学家雪莉·特克尔曾提出“群体性孤独”的概念:“大家都熟悉这样的场景:家人在一起,不是交心,而是各自看电脑和手机;朋友聚会,不是叙旧,而是拼命刷新微博、微信;课堂上,老师在讲,学生在网上聊天;会议中,别人在报告,听众在收发信息。”她认为,所有这些现象都可以归结为“群体性孤独”——我们似乎在一起,但实际上活在自己的“气泡”中。我们期待他人少,期待技术多。

虚拟空间里不间断的联系,反而让人陷入更深的孤独。要打破这个循环,唯有让大家更好地“在一起”。“要主动参与线下面对面的交谈,以此来弥补线上交往由‘身体缺场所带来的不足,用真正的‘在一起来疗愈孤独的人群,建立更好的生活。”中山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林滨在《“群体性孤独”的审思:我们在一起的“独处”》中这样说。

“今年的春节因疫情延长了。在外求学工作时只能用视频跟家人交流,这次回家与父母打着牌、泡着茶、聊聊小时候,让我感受到了更真切的亲情支持。”“90后”女孩小意说,有时正是这种平淡的相处,才让我们重新发现并珍视现实中的互动与连接。她已决定多在真实世界中和朋友相处。

摆脱惯性,突破社交“茧房”

当群体孤独成为舒适区,面对一波又一波新的虚拟社交浪潮,一些年轻人愈加舍不得走出来面对现实。

“现代人的空闲时间有相当一部分被智能手机、平板电脑占据了。每天花数小时甚至十数小时在电子屏幕上,感觉时间过得飞快,而且有种‘放不下的感觉,留给现实生活的注意力资源自然就少了。”这样的感受越来越普遍。

虚拟社交以其低成本、全时段的特点,正成为回避真实社交压力的“温室”。当前,陪伴类App增长趋势越来越明显,语音聊天室、游戏陪练等付费型陪伴App大量出现。有网络社交需求的年轻人只需手指一点,便可购买陪聊项目。

传播学中有“信息茧房”的概念,是说人们获取信息会习惯性地被自己的兴趣所引导,从而桎梏于像蚕茧一般的“茧房”中。在社交领域,当代年轻人似乎也正陷入一个“茧房”中,不愿走出交友舒适圈,形成越回避社交、越不会社交的循环,将自己的生活禁锢于狭窄的空间里。

“我拒绝社交的那两年,没有交到新朋友,虽感觉活得格外自我,却又真的丢了自我。”网友雷艺甜曾有“社恐”的经历,后来她发现,人与人的真心交往,才是治愈不开心的良药。

“我们还是要努力,去敞开心扉和怀抱,去接触去感知这个让人爱恨交织的世界。对于社交恐惧症患者来说,这有点难,但是从孤独里挣脱出来,我们才能得到乐趣、人情,还有爱。”她说。

像雷艺甜这样突破社交“茧房”、勇敢走向现实社交的年轻人,逐渐多了起来。

雪莉·特克尔提出,应对群体孤独的办法,是朋友、亲人要更多地坐在一起,面对面谈话、讨论。对“社恐”青年来说亦是如此。逃避社交只是一时的,只有迈出从舒适走向未知的那一步,触摸真实社交的复杂和温暖,才能把自己的生活道路越走越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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