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卢梭的“自然”情结

罗蓉晖

摘 要：《漫步之五》是《一个孤独漫步者的遐想》中最广为流传的一篇，也是艺术价值极高的一篇文章。本文试图通过对《漫步之五》原文的分析，探讨自然之于卢梭的意义。

关键词：自然;遐想;哲思

在歐洲文学史上，卢梭是第一个在作品中大量描写自然风光的作家，可见自然在卢梭眼中意义非凡。在《漫步之五》中，卢梭用生动细腻的笔触，向我们展示了比埃纳湖中圣皮埃尔岛的自然风光。本文试图通过对《漫步之五》的解读，探讨自然之于卢梭的意义。

一、自然，惬意之源

Nature，“自然”，包含了“自然风景”“自然环境”等含义，与“人类社会”相对立。在《漫步之五》中，卢梭毫不吝啬地表达了自己对于自然的喜爱，自然也给卢梭带来了心灵上的愉悦。

《漫步之五》中，卢梭将自然与圣皮埃尔岛的景色联系在一起，并用大量笔墨描写了岛上的迷人风光：岛上地形面貌丰富多变，坐在沙土丘上不仅可以将湖岸和近山尽收眼底，也能望见肥沃的平原和远处微微发蓝的山。展现风景的优美与多样时，修辞手法的使用也使这种描绘更为生动：用cimes de l'?le（岛的顶峰）这种夸张的手法来指代“沙土丘”，使得文章多了几分趣味;rivage（海岸）、grève（沙滩）、flux et reflux（涨潮落潮）这些与大海相关词汇的使用，则将湖隐喻为海，突显了湖面的宽广;而过去分词couronnés（加冕）的使用更是通过巧妙的比喻，形象地展现了湖岸与近山的空间联系……此外，岛上植物种类繁多，夏枯草、荨麻、凤仙花等各类植物更是令卢梭沉醉其中，欢喜不已[1]。显然，卢梭眼中的自然极具魅力，给人以美的享受。

当然，卢梭喜爱自然的原因不止于此。厌倦人类社会的卢梭，十分渴望离群索居，这恰巧与圣皮埃尔岛的特性无比契合。从天然环境来看，“岛”已经是和其他地方分隔开来的场所了，更不用说是即使在瑞士本土也鲜为人知、从未被任何旅者提及的圣皮埃尔岛。我们虽无法亲眼看见圣皮埃尔岛的全貌，却可以从卢梭的描绘中窥知岛上也有幽静适合独处之处：les réduits les plus solitaires（最偏僻的地方），quelque asile caché[2]（某处隐蔽的避难所）。法语名词 réduits本就隐含了“偏僻”之义，其修饰语 les plus solitaires采用了形容词的最高级形式，更加强调了“偏僻”这一特点;至于asile caché，虽在汉语中理解为“隐蔽的避难所”，也暗含了“幽静的偏僻场所”之意。

卢梭对自然的喜爱也能从《漫步之五》中多处用词中得以体现：在卢梭看来，比埃纳湖湖岸较之日内瓦湖更为原始（plus sauvages），也更富有浪漫气息（romantiques），即使是岛上最偏僻之处，在卢梭笔下也是最宜人、最令人愉快的（les plus riants），而对于意料之外的拜访，卢梭则用了importunes（令人腻烦）一词，因为这些拜访破坏了卢梭与自然的独处，将其重新带回现实社会。此外，一些副词短语如à mon aise（自在地）、volontiers（乐意地）也将卢梭置身于自然之中的愉悦与惬意体现得淋漓尽致[3]。

景色秀丽而又与世隔绝，自然成为卢梭的惬意之源，也就不难理解了。

二、自然，遐想之源

Rêverie，“遐想”，与rêver“梦”出自同一拉丁词源。在法语中，rêverie指的是一种被动的、通常令人愉悦的意识状态，在这种状态下遐想者任由心灵被某种印象、记忆、情感或思想吸引并展开与之相关的想象。

《漫步之五》中，卢梭笔下的自然似乎有神奇的魔力，可以诱发人的遐想。

在岛上漫步时，卢梭常常坐下来，放任自然占据自己所有的感官：视觉上，湖面及沿岸景色尽收眼底（parcourir de mes yeux）;听觉上，波浪声（bruit des vagues）、持续的潮起潮落声（bruit continu）不断拍打着耳朵;嗅觉上，能感受到来自湖边空气的凉爽（respirer l'air du lac et la fra?cheur）……这些自然的要素[4]，尤其是水的波澜荡漾，犹如摇篮的轻微晃动一般，营造了一种令人昏昏欲睡的氛围。在用词上，并列结构的频繁使用，如le bruit des vagues et l'agitation de l'eau，fixant mes sens et chassant de mon ?me，suppléaient...et suffisaient...，尤其是fixant和chassant这组含义相反的动词，都使人联想起岸边水波的起与落。此外，这种联想在音律上也得以强化，如在“...je m'en fusse aper?u.Le flux et reflux de cette eau，son bruit continu...”[5]中，以元音音素/y/为韵脚构成的半谐音，结合法语本身的语调，给人一种延绵不绝的上下沉浮之感，一如起伏的波浪。

在这种氛围中，水波的荡漾驱走了卢梭灵魂的一切其他波动，使其与尘世分隔开来，陷入无尽的遐想之中。

作为一种心灵层面的东西，毫无疑问，遐想必定是抽象而没有固定形态的。《漫步之五》行文也是如此，它并不像传统的散文，有着清晰的时空脉络或逻辑关系，而是随着卢梭无边的思绪展开，思绪飘向何处，文章便行至何处，达到了“神”与“形”的完美结合。当卢梭的思绪从现实世界进入到遐想状态时，《漫步之五》中也并没有一个明显的标记——当然，如果界限明确反而失去了“神”“形”的统一，落入俗套了——但我们仍能从卢梭的遣词造句中隐隐察觉这一变化。卢梭叙述在圣比埃尔岛的怡然的漫步时，大多从第一人称视角出发，使用的代词多为主语人称代词“je”（我），如“je passais mon après-midi...”“je descendais...et j'allais volontiers...”;而在水波荡漾的作用下，外界事物诸如“波浪声”“水波的荡漾”成为句子的主语，而主格的“我”几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用作宾语的“我”，如：“la nuit me surprenait”“la rêverie éteignait en moi”“qui me ber?ait”，即使是主语形容词“我的”，也处于宾语位置，如“frappant mon oreille et mes yeux”[6]。从je到me，从动作的发出者到动作的承受者，其实反映的是意识从主动状态进入到被动状态，而意识上的被动正是遐想的重要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