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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避风险演化机理的系统仿真模拟研究

2020-09-29衡霞陈鑫瑶

上海行政学院学报 2020年5期

衡霞 陈鑫瑶

摘  要: 邻避风险作为社会风险,具有发生频率较高、影响较广、参与人数较多等特点,公众的抗议越来越频繁地升级为群体性事件。因此,本文以发生过的邻避事件为二手资料,进行确定性背景和不确定性逻辑下邻避风险演化机理的仿真模拟,通过对Multi-Agent系统的公众行为策略和实验条件假定,还原了邻避事件从“风险-危机-失衡”前三个阶段的演化机理与演化逻辑,为地方政府在国家现代化场域中的有效治理提供了阶段性测量与预防的理论依据。

关键词: 邻避风险;演化机理;系统仿真模拟

一、问题的提出

在风险和不确定性条件下,经济主体追求“效用最大、风险最小”而不是“货币最大、风险最小”原则,这也是理性经济人假设的基本前提之一。然而,由于信息的不完全和人的有限理性,经济主体只能接触和处理有限的信息,这又会导致决策和行为的非理性,加剧风险发生的概率[1]。筆者曾经通过模糊综合评价法已经计算出社会风险演变的临界点为3.569①,并由此显示社会风险演进道路遵循的是不确定性条件下的静态演进路径。然而,社会风险向社会危机和社会冲突演进的道路上既有国内的政治、经济、社会、文化风险,也有全球性、现代性带来的风险,甚至是其他新的风险,各类风险还有叠加可能,进而使得社会风险演化边界极不确定。贝克、吉登斯和卢曼等人从制度视角对社会风险进行剖析,认为人类面临的风险是由其生存的社会所制造的,但拉什等人却认为风险的存在与增加是源于社会主体的主观建构。

国内学者宋林飞(1999)[2]和郑杭生(2004)[3]等较早地对社会风险的内涵与外延开展了研究,其他人对社会风险的形成原因、类型、评估进行了探讨;崔涵冰(2016)[4]、朱正威(2016)[5]、焦存朝(2017)[6]等学者从社会控制、社会冲突、社会失范视角分析了社会风险产生的后果,及其防范的重要性;徐玖平(2012)[7]等从社会风险“生成-状态-演化”的全过程进行了基础性理论解释。然而,运用仿真模拟系统对社会风险的演化机理进行动态推演的学术文献相对较少,虽然阎耀军、郭涛(2016)[8]等人以公共政策为例,运用仿真模拟方法对其发展变化的过程进行动态推演,进而对社会冲突进行前馈控制;但极少有人像郝豫(2018)[9]和季闯(2016)[10]那样运用突变极数法和Multi-Agent模型对重大工程社会风险演化机理进行了仿真模拟。事实上,社会风险的内涵与外延的大小决定了研究方法与路径,只有弄清楚社会风险向社会危机和社会冲突演化的内在逻辑与机理,才能确定风险治理主体介入的时机并实施有效治理。邻避风险作为社会风险,具有发生频率较高、影响较广、参与人数较多等特点,公众的抗议越来越频繁地升级为群体性事件,而地方政府则难以跳出“决定-宣布-辩护”的行政逻辑,无法摆脱“摆平-妥协”的路径依赖,深陷邻避困境之中[11]。因此,本文将以邻避事件为基础,探讨如何在确定性背景和不确定性逻辑下邻避风险演化的仿真模拟路径,从而为国家治理现代化场域中的有效治理提供可靠依据。

二、案例来源与研究方法

1.案例来源

本文所选案例为笔者所在街道于2018年3月18日至4月30日发生的邻避事件,该事件起源于地方行政区划变更而邻避规划不变,新建住宅对此邻避设施形成包围圈,公众大量入住该区域背景下,邻避设施却开始启动兴建而引发较大规模集群行为。2008年,某市S县出台了在新安河下游H街道办事处区域内兴建垃圾中转站和扩容污水处理厂的规划,此规划直到该县H街道办事处整体划入T区的2018年才正式启动。T区在缺乏真正“业主”参与的情况下,于2018年3月21日将两个项目打包进行听证,随后进行了招标比选公告。正是听证会对真业主的屏蔽,导致该邻避事件持续一个多月,具体过程如下:

T区投资公司于3月21日组织了小范围的“业主”“通报会”,数百名真正业主在得知消息后,立即赶到了会议现场制止“兴建通报”;并在一名业主的组织下建立了与邻避设施毗邻的三个小区共计十余万业主的五个微信群,计划一周后的星期六在邻避设施兴建现场集聚。众多业主连续在现场轮班值守一周,仍未获得政府的及时回应,于是开始制作统一的标语等,分别于4月4日和7日在管委会和群众中心穿上统一服装、拉着横幅、喊着统一口号来表达诉求,这不仅扩大了该事件的社会影响力,最终也有一家媒体同意来到现场了解事件经过。然而,媒体所发新闻被屏蔽、一位业主被拘留,以及一位业主在晚间值守现场对自己从一街之隔的污水处理厂旁边搬到现在只有一墙之隔的扩容污水处理厂居住的哭诉,使得该邻避风险被瞬间点燃,4月13日和14日发生了该城市中心广场和热门旅游街区的较大规模的理性集群行为,邻避风险在抗辩中转化为社会危机。虽然,地方政府、人大政协代表委员和中央环保督查组的及时介入,使得此次邻避事件在4月中下旬趋于消解,该邻避设施至今处于停建状态,但并不表示该邻避冲突已经得到完全解决,除非政府宣布终止建设。

事实上,在城市化快速扩张进程中,类似的邻避冲突将不可避免,其演化机理是否遵循了“风险-危机-冲突-失衡”规律,其原因和演化机理怎样,如何有效化解等,是本文的研究所在。通过对该案例的考察,发现案例中的公众总人数、平均沟通率、公众关系网络类型等参数设置和公众状态转变所需平均时间等变量条件,以及模拟过程与结果真实可信所需的“原材料”等均符合Multi-Agent系统需要,因此,本文拟采用系统仿真模拟对案例中的邻避风险演化路径和演化机理进行解析,以发现邻避风险的演化机理和规律,进而对其进行有针对性的防范和化解,实现社会和谐稳定。

2.研究方法

(1)Multi-Agent系统简介

目前,对于社会风险演化机理的研究,学界大多采用系统仿真模型或可计算的一般均衡模型。本研究所选择案例是由业主的行为策略所决定,业主参与人数规模较大、业主之间存在非线性关系、参与对抗的时间和活动具有随机性等特点,上述两种模型并不能满足研究需要。通过多种仿真模型的对比发现,Multi-Agent模型具有较强的适用性。Multi-Agent系统是由多个Agent系统组成,各个Agent成员可以不受其他成员限制地独立活动,同时又相互协调服务,并通过协商来解决相互之间的矛盾和冲突。本案例中,每位居民的选择偏好难以测量,每个偏好的抉择并不是按模型推荐的单个策略进行,而是对组成策略进行描述,模拟结果对模型的参数和假设有一定的依赖性。尽管如此,本文将遵循学者盛昭瀚关于重大工程社会风险演化机理的建模思路(见图2),通过一些辅助资料或经验来完成案例中业主行为策略和演化条件的设定,然后将系统运行结果与实际结果进行对比分析。

(2)公众行为策略

该案例的风险事件涉及各层级政府、招标方、业主和媒体等利益相关方,相关公众人数超过3000人;公众的个体特征为经济状况优越的官商学界的高端群体,但在整个风险演化过程中,公众在不同阶段、环境和条件下的行为有所不同,参与人数也呈现诸多变化,主要有观望、诉求、潜在抗争、抗争、退出五种状态,行为方式以集体行动为主。从社会心理角度看,公众对邻避设施的风险感知往往会经历从“不怕”到“我怕”的认知重构过程,对负外部性的聚焦、对政府和专家的不信任都会推动这一认知的转变[13]。案例中,观望者多有搭便车心理,对邻避风险的认知也在不断地重构中,因而不论其他业主的行为怎样,始终静观其变,除非最后的胜利果实可得,否则不会参与行动;诉求者多有环境正义心理和自身健康权益维护需求的业主;潜在抗争者多是有诉求但会根据自身工作、其他业主行为和政府态度等社会环境而决定是否参与;退出者是指那些曾经积极参与,后来因为诉求无望或政府的分化而退出的业主。五种类型业主的决策过程共有9种路径,如果把业主的一次行为转变状态进行叠加,9种行为决策路径将演化为11种,而每一种公众行为决策状态面邻2~3类固定的向前或向后的行为转变选择集,选择条件受制于个体特征、个体心理状态等内在环境和其他公众行为选择、政府回应等外在环境以及决策时间的影响。对公众行为转变进行仿真模拟拟合并给出其内在解释框架是后续研究的关键所在。

3.公众行为决策和演化条件设定

公众行为决策的11种可能状态是社会风险演化的基础(见图3),但同时也需要对其进行详细分析和条件设定,条件变量设定主要从自身倾向、时间影响以及其他公众的信息传递等三个方面。

(1)以事件起始为起点:起始→观望、起始→诉求

当公众刚处于对邻避冲突事件的感知时,从初始状态可能会选择采取“观望”或者“诉求”。根据中心极限定理可知,如果一个事物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不管每个因素本身是什么分布,它们加总后,结果的平均值就是正态分布。因此在系统中,公众的选择虽然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但在此我们可以根据中心极限定理将其理解为服从正态分布,即设P诉求服从正态分布,正态分布中的参数μ是遵从正态分布的随机变量的均值,认为公众选择诉求行为的倾向值为0.5。因此,当0≤P诉求<0.5时,公众选择“起始→观望”行为,当0.5≤P诉求≤1时,公众选择“起始→诉求”。

(2)以观望状态为起点,观望→退出、观望→诉求

一般处于观望状态的公众在观望过程中没有过多的对事件有期望和要求,自身的诉求倾向与第一种的设定同理,是随机不确定的。现实情况中,持观望心理的公众多往往会受到其他公众的影响而发生行为转变,成为诉求者、抗争者、潜在抗争者、退出者,即Q退出,当系统中诉求者和抗争者为0时,观望者即自动转变为退出者。

(3)以诉求状态为起点,诉求→退出、诉求→观望、诉求→可能抗争

当公众表达诉求后,其会因为自身的诉求是否得到满足、政府的相关回应态度等各种外界因素的影响而做出不同的行为决策,因此时需要纳入公众可能抗争的概率来加以考虑。根据成本风险理论,不同类型的风险所形成的风险性成本概率不同,没有办法在这样一个复杂的系统中将每一项具体活动所造成的影响都体现出来。因此,英国Stephen Grey等人为解决这个问题,研究发现可以通过三教分型分布的形式以简化风险性分布问题。给出每个项目具体活动的“最小值”“最可能值”“最大值”,以及“最可能值”的概率,就可以通过方针从而得到各项目活动的期望值。

因此,设诉求P可能抗争服从三角形分布函数,即P可能抗争∈([0,1]最可能值。公众在诉求状态下选择退出行动的倾向值为0.2;选择观望行动的倾向值为0.5。则当P<0.2时,诉求状态为诉求→退出;0.2≤P<0.5,状态为诉求→观望);P≥0.5时,状态为诉求→可能抗争。但是,在公众中的潜在抗争者、抗争者、退出者等的信息传递影响下,还需要考虑纳入选择不同决策行为的时间因素。如果可能抗争状态中迟疑不决的时间越长,公众就越不会采取抗争行动,此时的诉求与可能抗争成反比关系,因此,当P=0.5时,可能抗争所需要时间t,其他状态下可能抗争的时间x。

(4)以可能抗争状态为起点:可能抗争→退出、可能抗争→观望、可能抗争→抗争

在可能抗争的状态下,公众的行为转变存在退出、观望以及抗争三种可能。与前文设定同理,受自身倾向、行为决策时间以及也受到来自抗争者、观望者以及退出者传递信息的影响。设抗争P∈([0,1]最可能值),抗争P的数值大小决定了公众的行为路径。这里将0-1的值划分为0、0.2、0.5、0.8、1五个阈值,其中公众在可能状态下选择退出的倾向值为0.2,选择抗争行动的倾向值为0.8,当P<0.2时,状态为可能抗争→退出;0.2≤P<0.8,状态为可能抗争→观望;P≥0.8时,状态为可能抗争→抗争。同样,当P=0.8时,公众从可能抗争到抗争所需要时间(t)和观望与退出(x)所需要的时间分别为:t抗争,X抗争。

(5)以抗争为起始状态:抗争→观望、抗争→退出

在抗争的状态下,公众的行为转变存在观望以及退出两种可能。与前文设定同理,公众行为的转变受其自身倾向、行为决策时间以及来自退出者传递信息的影响。设P退出∈([0,1]最可能值),公众在抗争状态下选择退出的倾向值为0.8,当P<0.8,状态为抗争→观望;当P>0.8,状态为抗争→退出;P=0.8时,公众从抗争到退出状态临界点所需的时间t和其他状态下的时间(X)分别为:t退出,X退出。

三、仿真模拟与演化过程分析

1.系统仿真模拟平台建立

系统仿真模拟是利用模型再现实际系统中发生事件的演化过程,并通过对系统模型的实验来验证已经存在或可能出现的事实。据上述变量的函数关系、模型路径转变条件的设定,在Anylogic软件中进行了邻避风险演化机理仿真平台的建立(见图4),设定参数或输入变量后,该平台开始运行。观察者可根据业主参与人数随时间和决策變化而呈现不同的动态分布可视化视图,包括11种路径中业主行为转化的社会网络图和5种类型业主的变化与转化情况。

2.实验系统环境条件设定

根据系统仿真模拟平台建立条件的设定,还需要对该实验系统各个条件进行具体的设定和判断,才能模拟一套持观望、诉求、可能抗争、抗争以及退出状态的公众数量随条件变化的社会风险演化规律。

首先,需要考虑一般参数的设置,即公众的总人数、平均沟通率、公众关系网络类型等。

从本研究选择的案例来看,针对风险议题所涉及楼盘中有两个别墅楼盘和一个大平层高层电梯公寓。三个小区居民选择此处居住除了财力因素,更看重T区的长远规划和可靠的空气质量。然而垃圾中转站的修建将导致每400吨以上的垃圾在三个小区中间的市政道路循环,使得污染物可能对周边道路造成污染和垃圾处理过程中的大气污染。由此,本研究设定的系统环境条件为:业主“诉求”行为发生的可能性“非常高”,由于T区管委会不是一级政府机关,其回应能力可能欠缺等导致业主“抗争”行为发生的可能性极高,但由于三个小区居民多来自政府机关、高校等,又极有可能因其理性决策而随时退出。从三个小区参与维权的数个500人微信群来看,高峰期的参与人数超过了3000人,但由于三个小区距离主城区较远,投资型居民较多,数千人的参与者有很多没有亲临现场,因此本研究假定参与总人数为3000人。虽然整个事件持续的时间长达40多天,但为了计算的方便,本研究的实验模型模拟时间为30天。

由于整个事件中的联络人除了三个小区的五位负责人经常见面以外,更多的是以微信群消息动态更新为主,因此公众关系网络类型为小世界型;由于网络沟通的无缝隙,因而平均沟通率和随机连接概率非常高,更加接近于区间(0,1)中的值1;参与邻避事件的小区和居民相互间距较小,因此假定其步长为0.1,随机连接率也越接近于0.1。正是邻避事件中居民无缝隙地发生着现实与网络联系,非常符合小世界效应。因此,设公众参与总人数为3000人、公众关系网络类型为小世界型、平均沟通率为0.15。

其次,需要设置公众状态的转变所需平均时间和发生某种状态的可能性判斷。

公众一旦进入邻避事件的环境中,其从观望状态转变为诉求状态的可能性非常高,而当公众诉求行为发生后,由于诉求得到的结果不满或政府应对不当、风险感知扩大等各种其他原因,其直接转变为抗争的可能性较高,犹豫不决可能抗争的可能性很高。随着事件的演化,后期政府或社区采取了一定有效的应对措施后,公众从各状态转变为退出的可能性较高。而从事件持续的时间来看,一般邻避冲突从公众知晓的起始状态到冲突阶段不会有很大的跨度。因此,根据本文的案例进展,假设从诉求到可能抗争平均时间为14天;可能抗争到抗争平均时间为7天、抗争到退出所需的平均时间为5天。

另外,还需要结合前文变量条件设置,将设计的函数与数值转化为文字描述以更好地理解公众行为的转变条件判断。即当在起始状态,公众的诉求倾向一般时会选择诉求,若为诉求者,则当可能抗争的倾向较高时会选择可能抗争、可能抗争的倾向较低时会直接退出;若为潜在抗争者,则抗争倾向极高时会直接抗争,而抗争倾向极低时会选择退出;若已为抗争者,则退出倾向极高时会选择退出。

3.社会风险演化机理的仿真模拟

根据前文的一系列设定,运行仿真模拟平台后,在软件中动态呈现出公众状态在各个风险阶段的演化情况,仿真模拟结果与前面的假定14天、7天和5天的实施系统环境条件基本一致,这里以折线图形式呈现(见图5)。邻避冲突发生后的15天左右时间段为邻避风险积聚阶段,观望者、诉求者和潜在抗争者相互影响,并在多个集聚场合达到抗争共识,成为积极抗争者;随后的10天左右时间邻避风险向公共危机转化,仿真模拟的动态图和折线图均显示出,该时间段内,诉求者、观望者和潜在抗争者基本上转化为抗争者,使得抗争者人数在邻避冲突发生的25天左右达到高峰。由于案例所呈现的社会风险在演化过程中受到利益分化和其他干扰因素的影响,在抗争者人数达到高峰期后被迅速瓦解,因此,社会风险的演化呈现为“社会风险集聚-社会危机发生-社会冲突消解”路径,在系统模拟剩下不到5天的时间里,五种状态的社区居民迅速演变为邻避冲突的退出者。

四、研究结论与对策建议

1.研究结论

(1)“社会风险”演化的驱动机制与环境特征:结构断裂下的利益表达

在生存性风险中排第一位的生存保障风险的临界值最高,为0.396,此时叠加了政府治理风险的临界值0.313,以及社会信任风险的临界值0.365③,三类风险叠加后的风险临界值已经超过1的最高警戒线了;从时间来看,距离3月23日的听证会10天;从事件的组织者来看,最初的抗争者只有寥寥几人;从事件参与人数来看,从最初的上百人发展到数个微信群的业主参与,诉求者和观望者非常多,这部分群体的行为策略将在外部环境和内心对事件的认同度增加而积极转变为潜在抗争者和抗争者,并有组织地开展社会风险治理结构断裂下的利益表达。这表明案例中的邻避风险已经具备向社会危机转化的全部基础条件,不会停留在积聚阶段,更不会自行消解。

(2)“社会风险→社会危机”演化的触发机制:否定性评价

社会风险进一步叠加社会认同(0.341)、生态环境(0.396)、劳动者权益(0.353)等诸多风险因素,风险值同样超过1④,甚至高于社会风险集聚阶段的临界值,观望业主的风险感知明显提升,并迅速加入到抗争队伍中,这也初步达到社会危机爆发的条件,构成社会危机的直接触发机制。从动态模拟结果来看,五种行为状态的业主由于沟通渠道除了网络外,每天在邻避设施周边的密切接触,增加了沟通频率、提升了随机连接率,使事件组织者由社会风险积聚阶段的2人转为6人;社会风险积聚阶段的观望者、诉求者等在对政府处理事件的否定性评价认知强化后积极向抗争者转化,使得抗争群体人数剧增到1500人以上。到此,该危机并没有中止,还在持续发酵中。从仿真模拟的折线图可以看到,抗争者人数还在进一步扩大,观望者人数减少,但还没有一名退出者出现。如果政府不迅速采取相应的举措,该邻避风险将有可能向社会冲突阶段演化。

(3)“社会危机→社会冲突”演化机理:迟钝性反应与有组织的分化

从一些群体性事件的演化机理来看,社会危机在公众情绪被调动到高度一致,而政府出现迟钝性反应时,群体呈现出较高的内在一致性,从而做出一些疯狂行为,围观者的呐喊也会起到助推作用。尤其是当生存性风险叠加价值性风险,且两类风险的最高子风险可能部分叠加和完全叠加,若没有得到政府的及时有效回应,则放大秩序性风险,使其越过3.58的临界值,继续向4甚至5的最高值迈进。但该案例并没有朝着上述群体性事件的方向进行演化,而是逐渐消解了。主要原因在于,社会危机阶段的诸多抗争者受到各方面的分化:一是政府两天之内分别拘留了两名组织者,对其他参与者产生了威慑作用。二是三个小区业主对于4月14日的费用是否可以挪用到两名组织者的律师诉讼费上产生了分歧,这件事降低了其他组织者的积极性。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在于,风险与财富的分配具有反向重叠性,财富可以获得更多安全和豁免风险的权利。三个小区均属于高端楼盘,外地购房者和投资者居多,时间和精力等交易成本过高,也会迫使这部分群体通过其经济实力逃避风险。因此,从社会冲突阶段的变化折线图上可以看到,该案例从发生到消解的一个月时间里,抗争者人数几乎减少为零,退出者接近100%,它完成了社会风险向社会危机的转变,却并没有形成社会冲突。

2.对策建议

(1)突破主体局限,降低有组织的不负责任

当前,各类社会主体在进行社会风险治理时往往是单一参与的,而受限于自身的“视角”,在社会风险治理时容易形成“盲区”,而这一“盲区”往往容易对治理对象与治理主体产生影响。因此,为了切实做好社会风险治理,需要在整个社会层面做好治理的组织布局,明确政府主体、社会主体、市场主体的风险治理责任,只有突破主体局限,形成多元良性治理格局,才能降低有组织的不负责任,实现有组织的责任落实,最终建立起风险治理责任机制,真正有效治理社会风险。一是重新定位政府自身角色,从“管理者”轉变为“合作者”,削弱权力上的高低之别,将部分权力赋予社会与市场主体,与社会与市场主体形成平等的合作地位,以确保社会多元主体有资格和有能力参与社会风险治理;二是社会主体规模庞大,利益出发点更单纯,在社会风险识别与防范上有天然的优势,因而应当承担起更多社会风险治理责任,如参与社会救助、配合政府实行治理方案、加强社会监督等;三是充分发挥市场调节功能,补足政府主体与社会主体的不足,实现整体社会风险治理责任体系的构建与完善。总之,只有合理划分各个主体之间的责任,构建起有效的社会风险治理责任体系,才能充分发挥各个主体的作用与优势,使治理能够覆盖的社会各个角落,最大程度地突破主体局限,降低有组织的不负责任,实现主体间的责任落实。

(2)以风险演化节点为基础,提升社会风险防范能力

为了提升社会风险防范能力,应当以其各个演化节点为基础,对每个阶段采用不同的手段进行风险治理,不断提高社会风险防范能力,以切断社会风险向后演进路径,使其无法产生破坏。提升社会风险防范能力就需要切实针对各个阶段做好社会风险识别预测、检测与预警工作。一是培育社会风险识别预测能力,及时对社会风险将产生的后果进行预测,为采用具体有效的治理手段提供基础。二是从制度和技术双重逻辑上采取措施培育社会风险检测能力,实时了解社会风险演进状态,为社会风险治理决策提供支撑。三是系统性培育社会风险预警能力,做好风险治理准备,通过常态化的应急预案,将社会风险消弭在潜伏积聚阶段,提升社会风险的整体防范能力。

(3)培育社会良性运行环境,提高多元主体的责任担当素养

从本案例的发生机理和演化进程来看,良性的社会运行环境产生于成熟的社会,其最突出的特征是社会整体具有较高的风险承受度,这直接决定了在风险酝酿与爆发时社会结构能够较好地维持运行秩序,不至于因为风险冲击而失序、失衡。因此,社会多元主体要树立正确的社会稳定观,提高风险承受度。虽然,本文案例过程显示,居民理性维权,并未对社会产生破坏性影响,但也应该看到,其他利益相关者反应迟钝是邻避风险向社会危机转化的关键因素。尽管社会稳定是衡量地方理政的重要标尺,但也不能因为社会风险而阻碍相关信息的公开,提升利益相关方的风险承受度是有效化解社会风险的重要途径之一。另外,还需要培养多元主体的风险理性与社会信任,提高社会成熟度。社会成员的风险偏好有差异,其风险理性也有差异,健全的风险信息披露机制是培育多元主体风险理性的关键路径,完善的风险沟通机制是培育相互信任的社会关系、降低风险治理成本的重要手段。只有社会成员加强相互信任,才能理性看待邻避风险,营造社会和谐稳定的良好环境。

注释:

①社会风险演变的临界值,以及生存性风险、政府治理风险和社会信任风险的临界值均是笔者在去年完成的国家社科基金课题“国家治理现代化场域中的社会治理问题”(编号:17VZL007)的研究报告中计算出来,分别为为0.396、0.313、0.365,当三类风险叠加后的临界值超过了警戒值1,就会使社会风险向社会失衡转变。

②通过现实环境中对业主行为倾向的总体判断,将其行为策略划分为11条路径,对应的状态与分针范围分别从极低、非常低、很低、较低、低、一般,一直到极高为1,因此当业主行为值在0~0.5之间时,处于观望到不参与或退出状态;处于0.5~1之间时,处于诉求状态,但当其他因素介入时,业主行为策略仍可能会转化为观望或退出相关的社会风险也可能由风险/危机/冲突的集聚向恶化,或消解转化。

③④生存性风险、政府治理风险和社会信任风险的临界值均是笔者在去年完成的国家社科基金课题“国家治理现代化场域中的社会治理问题”(编号:17VZL007)的研究报告中计算出来,分别为为0.396、0.313、0.365,当三类风险叠加后的临界值超过了警戒值1,就会使社会风险向社会危机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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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何艳玲,陈晓运. 从“不怕”到“我怕”:“一般人群”在邻避冲突中如何形成抗争动机[J]. 学术研究,2012,(5).

Abstract: NIMBY(Not in My Back Yard) risk, as a social risk, is characterized by high frequency of occurrence, wide impact, and large number of participants. Public protests are escalating more frequently into mass incidents. Therefore, this paper uses the occurred NIMBY events as the second-hand data to carry out the simulation of the evolution mechanism of NIMBY risk under the deterministic background and uncertainty logic. The public behavior strategy and experimental conditions of the Multi-Agent system are assumed to restore the evolutionary mechanism and evolutionary logic of NIMBY events through "risk-crisis-conflict", which provides a theoretical basis for the phased measurement and prevention of local governments in the effective governance of the national modernization field.

Keywords: NIMBY Risk; the Evolution Mechanism; System Simulation

(責任编辑   周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