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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自在整体性”走向“自为整体性”

2020-09-27姜勇

职业技术教育 2020年22期
关键词:中国方案碎片化工匠精神

摘 要 现代性在创造辉煌物质世界的同时,给现代工匠精神培育提供了一个迥异于传统社会的历史新境遇:碎片化世界。其消解了工匠精神生成的“整体性”基础,却提高了对工匠精神的期待,造成了工匠精神培育的“整体性”需求与现实“碎片化”之间的矛盾。西方社会从17世纪便展开了克服“碎片化”困境的探索,如德国的“双元制”、英国的“现代学徒制”、日本的“新学徒制”、澳大利亚的“合作教育”、美国的“企业培训”等,虽然实现了工匠精神培育方式的现代蜕变,并成功培育了大批卓越工匠,但被“资本”逻辑以及“物”的逻辑所左右,未能彻底解决“碎片化”难题。这一困境只能依赖于中国特有的整体主义文化观念、以人民为中心的制度优势,走一条从“自在整体性”向“自为整体性”的全新道路。

关键词 自在整体性;自为整体性;工匠精神;碎片化;现代性困境;中国方案

中图分类号 G711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3219(2020)22-0026-07

弗朗西斯·福山认为,现代社会步入了一个“大分裂”时代。事实上,这种分裂远远没有止步于福山的物质与精神的背离,而是一种涉及各领域的从整体分裂为碎片的广泛存在。在这样一个新时代,工匠精神不但没有溟灭,反而在更高层次、更大范围上提出了新的需求与期待。所不同的是,传统社会工匠精神培育的“整体性”根基在现代性中被“分裂”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全新的“碎片化”世界,这给现代工匠精神培育带来了“整体性”需求与“碎片化”现实之间的矛盾。如何在“碎片化”世界实现工匠精神培育方式的现代转换,从现代性维度辨明工匠精神培育困境的本质以及路径显得尤为重要。

一、从“整体性”到“碎片化”:工匠精神培育的现代性境遇

以理性、自由为旗帜的现代性为人类创造了盛大的物质世界以及自由的生活方式,俘获了世人的认同,进而成为并将继续成为这个世界的主流形态。然而,现代性也在不知不觉中分解了这个世界,让“碎片化”成为现代社会的重要特征与发展趋势。从工匠精神视域来看,现代社会的“碎片化”主要表现在五个方面。

(一)生产的“碎片化”

生产“碎片化”即一类商品的生产过程被分割为两个或更多的条块,条块之间不一定具有直接联系,甚至是相互独立的。生产“碎片化”是分工的必然结果,一方面,提升了生产的效率,并对劳动者技能的提升具有重要推动意义;另一方面,割裂了生产的“整体性”对人的技艺培育的作用机制,人不再需要掌握生产的整体技艺。生产的“碎片化”催生了劳动的“碎片化”,劳动者的劳动从一件商品的全部劳动断裂为环节劳动,“不再是从事全面工作的独立劳动者,而变成了这个行业的局部的工人”[1]。

(二)技术与人文精神的割裂

理性主导的技术进步构成了现代社会的基本驱动力,技术精神以一种精神状态和思维方式演变成了工匠精神。技术精神应该是理性与灵魂的统一,是对技术追求表现出的求真、创新等精神与对人的超越性追求的内在融合。但是,随着技术主导地位的提升,现代社会的这种精神愈来愈强化了技术因素,而剔除了人文因素,并逐渐发展成为纯粹的技術精神。人文因素的分离与丧失,让技术失去了灵魂,“没有社会理性的科学理性是空洞的、也是危险的”[2]。

(三)个体的丰富性被“同一”化

现代性的内在分裂还导致了资本逻辑在整个社会中的主导地位,凭借这样的地位,资本逻辑运用强大的力量将整个世界纳入其中,让它们只按照资本逻辑存在与发展,抽象掉个体的特质与差异,进而将整个感性世界的丰富性削平为单一的、无个性差异的一般物。“不管活动采取怎样的个人表现形式,也不管活动的产品具有怎样的特性,活动和活动的产品都是交换价值,即一切个性和特性都已被否定和消灭的一种一般的东西。”[3]人作为抽象同一的存在物,实际上已经丧失了自我价值与精神追求。

(四)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纽带被撕裂

人与人交往的纽带是多样的,包括情感、利益、劳动以及人身依附等,尤其是情感在精神培育当中扮演着重要角色。现代社会在资本逻辑的座驾之下,将人与人之间结合中介集中在了利益这一种事物之上,淡化了情感的枢纽作用,并让这种利益依赖(或者说物的依赖)发展上升为全面依赖。这种非人格化的社会关系最终把人转换成“原子式的相互敌对的个人”[4]。

(五)精神的“碎片化”

中世纪以宗教信仰为主要内容的精神体系虽然愚昧,但却相对一元,不论是政府官员还是农民与手工业者,宗教精神在他们之间还是被相互认同的。但是,现代性在“祛魅”过程中,将一体化的宗教理念解构了。取而代之的是以个性化与世俗化为特征的杂多,并带来了巨大断裂:对传统精神的否定与摈弃,让人们失去了传统道德实践理性的约束,却又没有一种新的精神体系可以托付,精神因而走向迷茫与虚无;面对海量信息以及快餐式的阅读习惯,原本用于构建系统精神的深度阅读曲高和寡,人们的精神在“碎片化”信息中搭建了一个散乱、多元的个人精神空间;公共空间的离散,减少了人们交往的机会,精神的认同机制难以形成,人们在精神上各取其乐,公共精神以个体的离散为主要内容也被分裂为无数不同的精神体系。社会的“碎片化”是现代性发育的结果,也是社会进步的结果。随着分工的进一步细化和人类对个性的进一步强化,社会的“碎片化”将会进一步加深。当代工匠精神的生成与培育正是在这样一个不可逆转的“碎片化”境遇中展开的。

二、“碎片化”灾难:对工匠精神生成之“整体性”基础的彻底破坏

物质决定精神。“碎片化”世界现状决定了工匠的现实境遇,也就决定了工匠精神生成与发展的趋势与方式。社会的“碎片化”对工匠精神培育的影响不仅体现在对工匠精神内涵提出了新的期待,还改变了工匠精神的培育主体、客体精神、培育目标、培育场域、培育时间与培育载体等。

(一)专业化分解了工匠精神培育的系统性

在传统学徒制中,工匠精神培育主要由一个“部门”即师傅来完成,师傅一人承担了所有事物,包括技术指导、精神感召、生产实践以及日常生活。学徒制这种主体的一元化契合了教育的整体性需求。进入现代社会,工匠精神培育被分解为由多个主体完成,如企业、学校、家庭与政府等,仅学校的任务又往往分解给了教务处、学院、学生处、教师等部门,进而造成了现代工匠精神培育的系统断裂、部门冲突等难题。

(二)物的依赖导致工匠丧失了对整体主义精神的追求

“自由的有意识的活动恰恰就是人的类特性。”[5]人的“活动的自由自觉”的类本性规定了精神生活的最高境界。但是,作为“物”的现代社会本质规定的“资本”束缚、捆绑着人,人成为其奴隶。工匠的劳动不再是自由自觉的活动,反而产生某种异己的、强制的、使人受奴役的力量,“人的精神的类能力,都变成了对人来说是异己的本质,变成了维持他的个人生存的手段”[5]。由此,人成为丧失精神本质的人。工匠的精神世界被严重物化、崎形化,丧失了对整体主义精神的期待,成为精神空虚的资产者。

(三)指标化考核方式遮蔽了工匠精神培育目标的“整体性”

工匠培育的重任在古代是压在师傅的身上,能够制订整体方案为徒弟的全部生产、工作、生活负全责。现代社会的分工体系,缺少整体目标与评价,培育工作的绩效考核是由培育主体独立完成的。多元化的主体就造成了多元化评价标准,这些标准往往自成一体、相互矛盾:只追求分内的工作,与精神管理“整体性”横向维度矛盾,或者只追求眼前效益,不顾长期的可持续发展,与工匠精神培育的纵向维度冲突。

(四)技术专业化在资本逻辑之下导致工匠情感的消逝

工匠精神是一种情感,是一种对工作与技术的兴趣、爱好,只有拥有了对工作的情感才会关心工作,只有拥有了对工作的兴趣与爱好才能从内在激发工匠的创新欲望与持久专注。在传统社会,“每个劳工都必须熟悉全部工序,凡是他的工具能够做的一切他都应当会做;……每一个想当师傅的人都必须全盘掌握本行收益。正因为如此,中世纪的手工业者对于从事本行业和做好这项专业还有一定的兴趣,这种兴趣可以达到原始艺术爱好的水平”[6]。进入现代社会,社会分工使个人被限制在狭小的活动范围之内,造成了人的劳动、活动的固定性与片面性。与古代人相比,现代人似乎变成了依附在它物之上的一小块碎片。这种“碎片化”直接导致了劳动者与生产的分离与对立,工匠对工作失去了兴趣。

(五)培育时间与场域的分离

在父子相承与师徒相承阶段,师徒基本都是工作与生活一起的,生活、学习以及工作是連续的线性活动。到了现代社会,在时间上,精神培育的时间被切断为几个时段,学习的归学习,工作的归工作,生活的归生活,时间的分割将精神培育的连续性割裂了;在空间上,培育地点被分化为学校、企业、培训机构等两地或多地。时空的分离往往带来精神培育的间断或者交叉重复,甚至精神内容的对立。

三、西方模式:“碎片化”世界工匠精神培育的现代探索与困境

现代性在西方率先启动,让西方世界较早进入了“碎片化”世界,也就较早地与工匠精神培育的现代性困境碰面了。从17世纪开始,西方资本主义国家顺应现代性对高素质工匠的需求,积极开展了工匠精神培育的探索,其中以德国、美国、英国、丹麦、日本等国最具特色。

(一)碎片化世界工匠精神培育的西方模式

1.德国的“双元制”

19世纪,学徒制被拓展到德国所有行业,并在二战后渐渐发展成如今的“双元制”职业教育体系。这种教育模式突出企业实践和学校理论教学密切结合,是传统“学徒”培训方式结合现代职教理念的产物。一是重视工匠精神的传承。德国从历史发展中认识到工匠精神对经济发展的重大意义,因此,在现代社会仍然重视工匠精神的培育。不仅通过《反对限制竞争法》《黄金诏书》等制度保护中小企业对创新与质量的专注,还通过调整社会评价标准达到对工匠精神的引导[7]。二是精神教育同生产紧密结合。学生在校的理论学习时间只有1/3,其余2/3是在企业从事实践活动,理论与实践交替进行,工匠观念在双向互动中内化为个体精神。三是设立跨企业培训中心。德国工匠精神培育主体之一是行业协会成立的跨企业培训中心,用于协调各主体之间的冲突。德国“双元制”之所以能够取得成功,根本原因是其遵循了工匠精神培育的整体性规律,将不同主体利用合同紧密衔接起来,并注重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将精神认识、认同与养成通过学生与学徒身份之间有效衔接形成一个连贯的培养机制。

2.日本“产学合作”二元制

日本特别注重工匠精神的培育,创新了很多方法:一是高度重视“学徒精神理念”培育。“产学合作”二元制秉承“传承、工匠、创新”的理念,将工匠精神与创新精神的培育视为职业教育的重点。如用“企业家族”精神将整个日本企业培训制度串联在一起。二是发挥传统文化的作用,将碎裂的工匠精神黏贴在传统文化当中,让工匠精神获得整体架构支撑。三是淬炼心性。日本学徒制非常重视心性的培育,倡导“一流的匠人,人品比技术更重要”[8]。“一流的产品前提是一流的质量,而一流的质量就是工匠精神。”[9]如秋山利辉把95%的时间和精力花在人品教育上,工资的60%用来奖励人品出众之士。四是产学融合。日本将匠人精神内化于产品制造,并通过市场激烈的竞争让工匠精神成为发展的内在需求与持续动力,不仅大大提升了日本制造的品质,也在实践中锤炼了精神。五是超长学期制。精神培育不能速成,因此,在日本从一个学徒到出师成为一名职工,一般都要经过10年或更长时间的磨练,特殊行业甚至达到20年以上。如日本的鲜肉市场,刚入职的学徒最初只能负责鸡肉的包装与简单切割,3年之后才可以处理牛肉。

3.美国的“注册学徒制”

美国工匠精神与其他国家有所不同,追求不拘一格、纯粹是意志、拼搏、好奇、潜精研思与创造等精神的培育。一是充分发挥“创新者崇拜”文化熏陶作用,培养认同意识与创新精神。美国社会认为,宗教创造人与万物是神圣的,因此认为那些能够创造新鲜事物的人也是神圣的。这种对创新的认同与崇尚加上自由、开放的文化以及美国大开发的历史实践,美国文化激励一代又一代的美国人养成了打破习惯性思维、大胆尝试风险和采取非常规性行为等意识。二是重视真实环境下的生产实践活动。与日本注重人格磨炼不同,美国教育强调在实践动手中培养创新兴趣、解决实际问题。如杰佛·图利的工匠学校通过让学生在真实环境下不断创造实物来培养意识。三是培养标准化意识。美国倡导以“市场驱动、民间主导”的理念开展标准化建设,通过标准化意识的培养激发大众对品质的追求,进而提高工匠精神。四是以行业规范的形式规范工匠职业道德。美国行业协会在生产与教育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每个行业都会制定自己清晰、细致的职业行为规范,构成了工匠的“职业精神图谱”,并通过严格的评价体系形成约束。梅奥医学中心的职业精神不局限在课堂上,还贯穿于工作与生活中,并经常对医学生的人文精神、职业态度等打分,形成评估报告[10]。

4.英国的“现代学徒制”

英国的“现代学徒制”不仅重视技术培训,精神培育也是重要的内容之一,其在工匠精神培育上呈现出诸多新形式、新经验。一是重视“软技能”。英国政府白皮书《高等教育——应对新的挑战》提出:“学生不仅要接受学术的、专业的和职业的教育,他们在毕业时,还要具有有助于复兴经济所需的能力、技能、态度和价值。”二是企业主导。英国政府希望使雇主“对学徒制具有全面拥有感”,并“成为学徒制的主要倡导者”。职业学校居于从属地位,负责理论教学、建议和指导、初始评估、审查雇主等。三是统一框架。行业协会或企业有权根据行业内部需求和企业实际岗位需要制订现代学徒制培养方案,评估和考核标准更符合企业对人才的实际需求。四是双重辅导。英国现代学徒制辅导体系是一种双重辅导体系,职业学校的专业教师和企业的技术讲师相互配合进行学徒培训。五是“1+4”学习方式。整个学徒期一般是4~5年,第一年学生脱产在学校或“产业训练委员会”的训练中心学习,第2至5年中,学生在企业边工作边学习。通常每周有1天或2.5天时间到学校带薪学习。学生具备双重身份:在学校是学生,在企业是学徒工。职业教育理论课与企业实践课课时之比约为1∶4。六是产教一体。理论学习与工作场所培训结合,产教一体,师傅“做中教”,学徒“做中学”。

5.澳大利亚的“新学徒制”

澳大利亚把传统学徒制和国家培训生制融合在一起,形成澳大利亚“新学徒制”。一是重视行业规范教育。在“新学徒制”中,师傅的教学内容是全面的,良好的道德品质是重要内容。学徒在跟随师傅学习的过程中,还需学习行业规范,并不断养成良好的思想道德品质。二是师徒之间良好的互信关系。企业指导者和企业学徒建立起相互信任的关系,根据学徒的具体需求提供指导,为他们提供建设性建议,解决他们的困难。对于新进的学徒,企业指导者会给予学徒更多的关注和支持,坚定他们完成学徒培训的信心,保障学徒顺利完成培训,提高學徒的留存率。三是真情关爱。注重对学员进行关爱指导,帮助他们及时解决生活上的、学习上的和工作中的各种困难,后期还会进行跟踪调查,实行人性化的学徒培训指导。四是高度协调性。“澳大利亚学徒制中心”建立了一个全国性的网络平台,在学徒和雇主之间架起一座桥梁,使政府、企业、培训组织、学校及个人之间协调合作。五是“学徒大使”计划。每年需要进行“学徒大使”评选活动,在联邦政府、各州及地区和社区进行宣传。

(二)碎片化世界西方工匠精神培育的困境

西方社会在工匠精神培育上作了大量探索,虽然方式不同,但着力点相同,即从克服现代性导致的工匠精神培育的“碎片化”困境出发,根据本国国情构建新的“整体性”培育体系。正是准确抓住了这一点,西方工匠精神培育找准了方向,取得了不错成效,培养了一批又一批敬业、专注、创新、求精的工匠,把西方制造推向了全球价值链的最高端。但是,如果从系统理论来看,西方工匠精神培育仍然存在一些不足。

1.资本的经济理性导致缺少获得各主体认同的整体主义精神基础

精神培育与技能培育是不同的,更需要在愿景与价值观层面的认同。可是,企业、学徒、学校与政府往往出于各自主体角色的需求自在或自为地确定不同的精神观念,造成了整体性目标的缺失。尤其是市场精神与学徒主体精神之间的矛盾——利润最大化理念与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寄托之间的冲突。当然,问题的关键还不是这样或那样的精神冲突,更为严重的是面对这种分裂,西方社会工匠精神培育体系并没有如关注技能那样对精神给予一致的重视,进而导致精神整合教育就显得相对薄弱。

2.自由市场理念没有有效激发各主体力量

工匠精神培育涉及纵向和横向两个维度的众多主体,这些相互分离的主体需要强有力的核心主体来引领与整合。西方社会在自由主义理论指导下倾向于依托市场而不是政府,虽然市场的内在驱动作用较为明显,但是自发机制的市场整合不能满足精神培育对外部巨大整合力量的需求,“市场失灵”与“政府失灵”导致西方社会在工匠精神培育当中丢失了核心主体,整合主体即企业的力量软弱,进而降低了工匠精神培育的整体性效果。如美国的注册制培育方法存在着企业主体投入乏力的状况,不仅增加了企业主体的风险,也增加了培育效果的不确定性。因为市场主导,德国工匠精神培育易受经济形势变化的影响,经济下滑会直接导致培育规模与效果的下降。

3.应然的线性协同体在具体运行中被主体的不同取向分割成“条块”

西方社会认识到碎片化的症结不仅体现在主体与情感的分裂上,还注意到了运行过程的实际效果,因此非常关注运行机制的设计,希望以完善的运行机制克服运行的碎片状态。但在具体运行中,由于问题错综复杂,域中相关利益主体很容易丢弃整体目标而根据自己的价值取向作出不同的判断与行为,将整体价值观撕裂。这种“宏观叙事”并未赋予“微观叙事”工匠精神培育的持续活力,导致线形协同机制不能有效衔接。如澳大利亚成立了联邦和州两级运行机制和“澳大利亚学徒制中心”等,试图通过涵盖全国的网络平台弥补跨域运行中的各自为政现象。但是在处理跨地域学徒、交叉管理等具体问题时仍然存在衔接不畅的问题。

4.网络协同体系不健全及其导致的数据割据成为阻碍西方“整体化”思路落实的最后“一公里”

西方对工匠精神培育整体性规律的认识比较深刻,也积极利用网络优势来构建协调机制。但是,在现实中,由于资金、范围、技术等多方面原因,西方社会用于协同各主体的网络体系建设并不完备,甚至未能建立起基于多向自由互动的网络枢纽,致使理念上的整体性思路在实践中落空。正是因为缺少有效的协调网络枢纽,德国“双元制”工匠体制在处理来自学生、学校、企业、联邦政府和各利益集团的诉求、问题与矛盾时,经常出现信息孤岛、内容不一致、交叉不恰与调节不及时等问题。新西兰虽然建立了全过程培养质量监控平台,但侧重于细节监控与管理,是一种单向供给系统,多维互动的协调整合机制未能有效形成。

四、工匠精神培育方式创新的中国机遇与方案:从自在“整体性”走向自为“整体性”

工匠精神培育方式的历史进程表明,“整体性”是精神培育的内在规律,适应“整体性”需求的方法才有效。以“师徒制”为主的传统社会工匠精神培育方式之所以有效,是源于传统社会生产的整体性特征与师徒制的整体性方式相适应。进入现代社会,经济社会的这种整体性被消解了,碎片化取而代之。因此,今天任何寄希望于传统师徒制的复归都会以整体性根基的瓦解而显得幼稚。解决当代工匠精神培育难题,仍然是对整体性的遵循,只不过这种整体性已经无法靠等待所能获得了,只能通过创新,再造一种全新的“整体性”。西方社会在这一问题上进行了几百年的尝试,虽然取得了很大进步,但西方社会寄希望通过纯粹的技术手段来解决“碎片化”困境,而不改变自由主义和纯粹经济理性的现实根基,是舍本求末。

从这个维度来看,我国拥有多重优势:其一,整体主义文化观念基础。受到特定经济与政治环境的影响,中国古代社会就形成了整体主义观念,主要表现在:一是对“万物一体”的强调。宇宙万物是不可分割的有机整体,“宇宙是一个有机的结构,天与地是这个结构的轮廓,五行是这个机构的间架。”[9]二是整体性思维。从整体的角度出发,着眼于事物之间的联系和相互作用。“中国传统的学术思想着重于研究的整体性和自发性。”[10]三是追求整体的和谐。中国文化强调各要素的协调、配合与互补,将整体的和谐视为最高追求。中国传统文化的整体观与工匠精神培育的整体需求是内在契合的,因而在观念、思维模式与方法上较西方具有相对优势。其二,整体主义制度优势。从工匠精神培育规律来看,中国的制度优势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党的领导优势。中国共产党的强大凝聚力、协调力可以实现集中力量办大事、统一有效组织各项工作。二是人民当家做主的优势。与西方以利益为中心不同,中国制度关注民生,保障人民利益,因而能够汇聚伟大力量。这些优势契合了工匠精神培育的整体性规律,因而具有了克服精神培育的整体性需求与碎片化現实的基础。

(一)理念新构:实现从自在“整体性”到自为“整体性”转变,将“整体性”“系统性”与“协同性”作为新时代中国工匠精神培育的基本原则

21世纪中国开展工匠精神培育,要充分发挥中国现实的整体性内在基因优势,坚守三个原则。

一是“整体性”原则。精神的生成是一个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过程,其本身是诱发、培育、修正与生成的整体推进,不是单个要素的随意发挥。这一点传统师徒制的发展已经给出了充分的演示与证明。现代社会的分工固然将工匠精神培育的“整体性”切割了,但是“整体性”仍然是工匠精神培育的内在规定性,不可逾越,唯一能做且在现代社会必须重视的就是如何在“碎片化”的培育活动中体现培育的“整体性”。因此,现代工匠精神培育要跳出分工导致的“碎片化”程序,突出整体理念,坚持用整体观念思维谋划全局,准确把握工匠精神培育的方向、主线和重点,处理整体推进和重点突破的关系,坚持从全局和整体出发谋划细节,把握各部分之间的相互联系和相互作用,提高培育的整体效能。

二是系统性原则。现代教学论认为,教学必须循序、系统、连贯地进行,因为教学中传授和学习的科学知识本身具有内在的逻辑联系;学生的认识活动也是由已知导向新知;学生的智力和学习能力的发展也是有顺序的。如果完全违反系统性、连贯性,学生只能获得一些零碎片段的知识,导致教学质量降低,同时学生的智力也不能得到系统开发。工匠精神的培育也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并非各要素的简单叠加,各要素与层次是相互联系又是互为条件的。因而,工匠精神培育不仅要处理好教学活动顺序与知识逻辑顺序、学生掌握知识和能力发展顺序这几者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还要综合运用各种方法,讲授、演示、实验、练习、实习作业、复习和检查等也要相应地循序渐进进行。工匠精神培育的系统性不是一成不变的,其随着社会生产、科学技术和教学客观条件的变化而不断变化,培育活动诸环节也要适应各种具体情况而作出灵活安排。

三是协同性原则。事物间向积极方向发展的相干性即为协同性。协同的结果是多方获益整体加强、共同发展。工匠精神的协同性是系统性、整体性的客观要求。如果缺乏协同,就不会有系统性、整体性的教育。因此,工匠精神培育要把握培育的主旨和要点,把准相关要素的内在联系,结合实际进行细化,并做好过程的协调,进而促进各项培育举措在方案设计上相互配合、在实施过程中相互促进、在成效上相得益彰,朝着工匠精神培育的总目标聚焦发力。首先,在工匠精神培育方案上要注重协同性。加强对改革方案的整体规划,方案涉及方式方法与内容配套,相互之间的接口必须预留好,在时间节点上能够衔接得上。其次,在工匠精神培育过程中要注重协同性。要发挥好学校、政府、企业和家庭的积极性,形成上下联动、条块结合的工作推进机制。牵头部门要担负起牵头抓总的责任,及时协调相关部门解决意见分歧、相互掣肘的问题。要加强对各环节负责部门抓落实的督促指导,指导地方细化实施方案。再次,在工匠精神培育的效果上要注重协同性。工匠精神培育的各个环节要紧密联系、相互交融,任何一个领域的行动都会牵动其他领域,都需要协同效应。在培育过程中,既要看相关联的培育协同性,又要评估总体成效,及时测评各环节的效果现状,把拖了后腿的用力拽上去,对偏离目标的赶紧拉回来,通过反复校准,才能使培育效果协同性达到理想值。

(二)精神升华:实现技术精神与人文精神的融合

现代工匠精神培育在于培育目标,即在培养工匠什么精神上进行反思,在克服工匠精神狭隘化的现实问题之上,将技术精神与人文精神相结合,至少要对中国当代工匠精神进行升华。一是从中国制造到中国质造的社会实际出发,寻找工匠精神的时代特质。二是从人的灵魂维度出发,将人对自由全面发展的、人类共同福祉、崇高之善境的诉求纳入工匠精神结构中。三是综合考量古今中外工匠精神的丰富遗产,结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凝练具备中国特色的工匠精神内涵体系。四是从社会、个人以及组织等向度出发,分析三者对工匠精神的不同需求,确定其在社会、组织与个人不同层面上的具体表征,避免精神的泛化 [11]。

(三)主体重排:充分发挥中国共产党的社会整合力,将政府、企业、学校、社会、家庭与学生等整合为新的一体化协同体

首先,确立中国共产党的核心主体角色。作为一个社会主义国家,中国拥有更强的协同主体——中国共产党,这让我国具备了西方社会不具有的碎片整合能力。因此,要建立以中国共产党为核心的主体体系,发展党的整合、协调作用,克服资本主义多元主体力量市场化弊端,把各主体合理链接,为工匠精神培育提供一个协调、高效、有力的主体。其次,基于“整体性”维度对多元主体进行功能的合理分配。政府、学校、企业和学生各方的权利义务关系要明晰,功能要互补,政府要发挥好设计、协调与监督功能,企业要发挥主导培育功能,学校要发挥理论教育功能,学生要发挥主观能动性。通过功能的合理分配将各主体协调起来,力求再造一个完整、科学的精神生成“生产线”。再次,夯实校企在工匠精神培育落实阶段的主体地位。工匠精神培育的重心是落实,是精神教育的具体过程,具有鲜明的整体性特征。但是,在主体多元背景下,这一整体功能被分解给了企业与学校。克服因功能分割导致的过程断裂需要再次将企业、学校整合起来,建立产、学、研深度融合机制,实现教育、学习、实践的科学衔接,创造一个新“师傅”。

(四)流程再造:通过科学流程克服时间、主体上的碎片化

传统工匠精神是在一个师傅持续指导中形成的,其程序的连续性较好,这是现代社会所缺乏的。因此,现代工匠精神培育只有通过科学的流程来克服时间上的、主体上的碎片化。中国现代工匠精神培育要运用马克思关于精神生成理论与现代职业教育理论,依照“惊叹—膜拜—认知—认同—体验—实践—鼓励—纠偏—强化”的总体逻辑,从环境营造、教育认知、纪律催生、利益刺激、反复锤炼和表彰传播6个维度着手,构建新的培育流程与衔接方式,防止主体更换导致精神生成逻辑的中断。

(五)平台创建:利用信息技术建立工匠精神培育网络互动平台

信息互通是工匠精神整体性培育的“血脉”,是让再造的“虚拟整体”呈现有机功能的关键。西方早期的工匠精神培育正是由于信息互通的限制而影响了培育效果。当前,中国高度发达的信息技术为此提供了可能与技术支撑。可以利用现代网络技术与工具,如云计算、大数据等信息技术,建设专业化、开放共享的工匠精神培育平台,用网络将工匠精神培育的所有主体连接在一体,每一主体之间能够自由互动,培育过程的各环节及其进展能及时再现,让目标、过程及效果形成一个正反馈过程。

参 考 文 献

[1]马克思主义哲学全书:第2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3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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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106-107.

[4]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150.

[5][6]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162.163.

[7]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219.

[8]潘建红,杨利利.德国工匠精神的历史形成与传承[J].必然辩证法通讯,2018(12):101-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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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I·普里戈金.从存在到演化[J].自然杂志,1980(1):11.

[14]姜勇.搭建应然与实然之间的桥梁——新时代高职院校工匠精神培育现状调研报告[J].职业技术教育,2018(4):2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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