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特工弄乾坤

陈名海

让延安制胜先机

1945年5月8日，法西斯德国战败投降，日本也是奄奄一息，蒋介石马上着手研究如何除去八路军这个心腹大患。军政部几经策划，拿出一个方案。该方案由郭汝瑰主编、只准打印十三份。其主要内容是：第一，防止日本投降后，武器装备落入八路军、新四军之手;第二，迅速装备胡宗南两个军、傅作义一个军，于日本投降后，抢先进入天津、北平、张家口一线，阻止八路军、新四军东进;第三，由西南、华南抽调重兵，沿平汉、津浦路北上，逼近华北解放区。

这个绝密文件名曰《国军战斗序列》，阅读后，由军务署办公室主任李文伦少将亲自监督销毁。但郭汝瑰早就复制下来，私下通过任廉儒，将这份绝密情报转交给了董必武。正是因为这份情报，八路军才果断下令，向等待国民党军队接收的日本军队发出通牒，必须向八路军缴械，否则后果自负。这一提前行动使共产党得到大量武器装备，拥有很多地盘，迅速壮大了实力，足以迎接国民党的挑战。

聪明的斗牛士

如果把国民党军比喻成一头西班牙野牛，那么郭汝瑰就是一名剽悍又机灵的斗牛士，舞动红绸，把这头笨牛耍得气喘吁吁，最后撞到大树上，轰然倒地。

纵观郭汝瑰在淮海战役中的表现，简直是运筹帷幄诸葛亮，神机妙算刘伯温！既制定让国军必败的计划，又了然无痕;既送出多份机密情报，又安然无恙;既挖了陷阱，又让敌人自己跳。可谓是：把他们卖了，还让他们帮着数钱。

一是让张克侠任徐州城防司令。

郭汝瑰在徐州任陆军参谋长期间，把早已打入国民党内部的张克侠调任为徐州城防司令。两位地下党员：张克侠早在1929年入党，另一位将领何基沣是1939年入的党。他们早就做好了起义准备，一直在等待最有利的时机。

郭汝瑰的上线任廉儒传达了董必武的指示，要郭汝瑰“设法调张克侠任徐州城防司令”。于是，郭汝瑰以蒋介石“在徐州以稳定第一”的旨意作为“尚方宝剑”，向顾祝同举荐了张克侠担任该职务。

1948年11月8日，张克侠、何基沣在万年闸率部起义。国民党军精心布置的徐州防线阵脚大乱，东北部运河防线开了一个80公里的口子。更妙不可言的是，就在这一天，徐州“剿总”的当家人——“草包司令”刘峙心惊肉跳，看到徐州东北部运河防线崩塌，担心解放军乘虚而入，便不顾蒋介石安排他救援黄百韬兵团的“圣旨”，令第二和第十三兵团火速撤到徐州集结。

黄百韬兵团像被抛弃的孤儿，周围竟然一片空白！我华东野战军3个纵队迅速通过这里南下，直插陇海，隔断了黄百韬兵团与徐州的联系，及时截断其退路，实现了围歼该兵团的第一步。否则，黄百韬兵团很可能会抢在解放军形成合围前就逃窜到徐州。

二是制定一个蹩脚的作战计划。

1948年10月底，淮海战役发起前夕，白崇禧拒绝挂帅，何应钦在国防部召开作战会议，重新拟定“徐蚌会战计划”。总体策略是“守江必守淮”，但如何“守淮”？

郭汝瑰制定的具体作战计划是：除了留一至两个军坚守徐州据点外，将所有部队集中起来，沿徐州、蚌埠之间的津浦铁路两侧地区驻扎，摆成“一字长龙阵”，作攻势防御。如果解放军威胁徐州，就凭此“常山之龙”与之决战。击首则尾应，击尾则首应，击中则首尾应。

美国顾问巴大维指出此计划缺乏“积极进攻”的决战态势。杜聿明认为是古今中外从未有过的奇怪决战计划，必陷徐州数十万大军于被动。

三是巧妙否决部下高明计划。

三厅副厅长王朗轩坚决反对这个方案，他认为国军连续作战，兵力损失很大，弹药也不足，无法和解放军决战。而且徐州易攻难守，四周部署守卫，需要消耗大量兵力。他认为：“我们最佳战略应该退守淮河，那里地形易守难攻：前有河道天险，后有山峦重叠，左有华中‘剿总呼应，右有湖水沼泽。如果陈毅率队来攻，我们先留一个精锐军与之厮杀，等战局胶着时，我们强大的机动部队即从外线合拢，一举歼灭之！”王朗轩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悍将，经验丰富。平心而论，该计划切实可行，进可攻，退可守，节约兵力，可立于不败之地。

郭汝瑰乃百战名将，岂能看不出其中的巧妙之处？如果上层采用，那么国军五十多万大军就保全下来，解放军将面临巨大伤亡！地下党员郭汝瑰千方百计为王朗轩的计划泼冷水，王寸步不让，争论激烈。何应钦、顾祝同看到作战厅的人自己吵起来，竟漠然无表情。蒋介石说，“暂时不做裁决。你们会后把两个方案送到徐州‘剿总，与各兵团司令研究后再定”。

王朗轩带着作战计划，兴冲冲地来到机场。郭汝瑰拿出长官威风，批评道：“你去徐州干什么？老老实实地在厅里留守，把方案文书给我就行了。”随后郭汝瑰巧言撩拨，刺激“剿总”雄心，集中大军于徐州，与解放军来场一决雌雄的大决战！

四是破坏自己制定的计划。

郭汝瑰这个计划如真执行，解放军就无法分割、穿插地消灭他们。如果战事不利，国军可以凭借铁路迅速撤回淮河以南，解放军也难以拦截，国军会保存四分之三以上兵力。所以，郭汝瑰不动声色地破坏自己制定的计划。

当徐州“剿总”决定坚守蚌埠时，郭汝瑰又诱使蒋介石改在徐州外围作战，增加了蒋军在移动中被解放军分割围歼的机会。

五是及时迅速地送出大量绝密情报。

1948年11月10日9时半，蒋介石在南京黄埔路官邸召开高级将领会议，制订新的作战计划。散會后，郭汝瑰把江防计划、江南作战计划、西南地区兵力配备等9个绝密作战计划交给任廉儒，严肃叮嘱：“关系重大，火速交给党！”就这样，大量机密方案尚未下达给有关的国民党军队，就被郭汝瑰交给了解放军。

智斗杜聿明

国军大量绝密情报被郭汝瑰送出去，国军还没来得及行动，解放军就转移或严阵以待。这样明显的征兆，多如牛毛的军统、中统特务却毫无觉察。但有一个高官注意到郭汝瑰异常，他就是徐州“剿总”副司令长官——杜聿明。

杜聿明有一次到郭汝瑰家，观察到堂堂中将级别官员竟然没买房子，还租房住，一贫如洗。他凭直觉判定，如此清廉简朴、不贪财不好色，肯定不是同路人。在当时，这确实是衡量共产党和国民党的重要指标。他找到顾祝同，极力反对郭汝瑰担任三厅厅长一职。但顾却不当回事，驳斥道：“你不要疑神疑鬼，郭汝瑰跟我来徐州一年多，非常忠实，事情办得很好。”

郭汝瑰制定的徐州会战计划，杜聿明更是不以为然。1948年12月28日，蒋介石主持高级军事会议，商讨杜聿明如何率领三十几万国军撤出徐州，南下“转进”。当时有两个方案：一是向徐州西南（从津浦铁路西侧）南撤;二是向徐州东南，经淮阴、淮安南撤。

当郭汝瑰在“敌我态势图”前，有板有眼地陈述杜聿明应率国军向东南撤退时，杜聿明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坚决反对。当蒋介石问杜聿明的主张时，杜聿明还是不公开自己的计划，而是要求到小会议室同蒋介石、顾祝同密谈。杜聿明这次直接向蒋介石说：“怀疑郭汝瑰是共产党。”蒋介石非常惊讶地问杜聿明，有何根据？杜聿明说：“我已经是比较清廉了，可郭小鬼（郭汝瑰）更是清廉得让人难以理解。他一不好女色，二不贪财，甚至连自己家里的沙发都是打上补丁的。”蒋非但不相信，还骂了他一顿：“难道国民党官员就该花天酒地发横财？”

蒋介石最终选择了从东南撤退，郭汝瑰当即把情报传了出去。杜聿明十分愤怒，按此线路行进，必然陷机械化部队于泥泞中。杜向蒋单独汇报，决定往西南撤。同时向蒋建议：撤即不能打，打就不能撤。精明的杜聿明故意在军事会议上同意从东南撤退，从而让郭汝瑰传出错误情报，想打解放军一个措手不及。

機灵的郭汝瑰开始“挑逗”蒋介石。在杜聿明撤退的第二天，郭汝瑰就在蒋介石耳边吹风，说杜聿明只顾逃跑，消极避战，可能导致迅速溃败，甚至威胁到蚌埠，等等。蒋介石似信非信，犹疑未定。这时，和郭汝瑰志同道合的参谋次长刘斐也在一旁敲边鼓，说杜聿明“他就是跑嘛”。郭汝瑰与刘斐一唱一和，把蒋介石的思路彻底搞乱了，乱中出昏招，给杜聿明下令，停止南撤，向西接应双堆集的黄维兵团。

1949年郭汝瑰率部起义

杜聿明知道蒋介石朝令夕改，特意关闭无线电。没想到蒋介石空投手谕，命令的语气极重，连“亡国灭种”都说出来了，逼迫杜聿明执行。结果导致杜聿明部队三十万人被华野围困于陈官庄，全部覆灭。

20世纪80年代初，杜聿明弥留之际，郭汝瑰前去探望，杜问郭是不是共产党，郭巧妙地回答：“我们是政见不同。”

给蒋家王朝最后一击

三大战役后，国民党几百万大军化作乌有。郭汝瑰担心蒋介石将作战失败归咎他人，决定主动引咎辞职，并要求任廉儒转告党中央，希望到解放区。不久，任廉儒传达了党的指示，希望郭汝瑰争取掌握一支部队，等解放军进军大西南时举行起义，这比到解放区作用更大。

郭汝瑰决心冒险试试。经过顾祝同的保荐，蒋介石任命郭汝瑰为七十二军军长，立即奔赴四川。任廉儒也以重庆川盐银行高级职员的身份，回到四川，与郭汝瑰接上关系。当解放军进入湘西，准备向四川进军时，蒋介石飞抵重庆，召开守卫大西南的作战会议。会后，蒋介石又电令郭汝瑰为二十二兵团司令，直接指挥二十一军、四十四军、七十二军和三个独立师，作为防堵解放军进入四川的前哨兵团，并要求七十二军在长江、沱江布防，确保国军主力集中于成都附近决战。

郭汝瑰清理七十二军中的特务和反动分子，做好了官兵的思想工作，按照与任廉儒商定的计划，于解放军入川之际（1949年12月11日），在四川宜宾地区通电宣布七十二军起义，将解放军十八军军长张国华、政委谭冠三率领的大军迎入城里，使宜宾这座历史文化名城完好地回到人民手中，彻底破坏蒋介石固守大西南的计划。

远在台湾的蒋介石得知后，捶胸顿足，仰天长叹：“想不到郭汝瑰就是最大的间谍！”

为什么不见“红皮白心”

从1945年重新与党组织联系开始，郭汝瑰抛弃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以“白皮红心”的方式在国民党的权力中枢进行隐蔽战线的特殊作战，提供了大量的重要情报，例如：国民党军重点进攻山东计划、徐州司令部兵力配置、国民党军在大别山的调度计划、解围兖州计划、解围长春计划、解围双堆集计划、1948年11月底的国民党军江防计划以及武汉、陕甘、西南等地区的兵力配备序列等等，为解放军迅速打垮反动军队作出了无与伦比的特殊贡献。

郭汝瑰、李克农、钱壮飞、熊向晖、韩练成、廖运周……他们活跃在蒋介石、戴笠、胡宗南、刘峙等国民党首脑高官身边，传递出一个又一个绝密情报，让延安做出迅速应对。

美国一家报纸在郭汝瑰起义后，幽默地发表一篇题为《一谍卧底弄乾坤，两军胜败已先分》的文章，精彩点评：“郭汝瑰以国防部作战厅厅长的身份，为国府‘运筹帷幄时，又让解放军决胜千里之外，真是匪夷所思，一大讽刺。”

更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尽管国民党拥有军统、中统、宪兵队等众多特务组织，但没有一个“郭汝瑰”式的人物打入延安内部。

这是因为，共产党得到人民广泛拥护，很多国民党高官的孩子竟然也加入了共产党！如陈布雷女儿陈琏、傅作义女儿傅冬菊等。

共产党走群众路线，国民党走所谓“精英”路线，与群众关系就像油水不相容。即使派出精干特务，也无法打进革命阵营。即使暂时立足，很快也会露出马脚。

编辑：夏春晖  386753207@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