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儿戏前前后后的那些事
2020-09-19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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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集县桥头镇的贵儿戏,西江流域边上一个鲜为人知的地方小剧种,却是当地的文化名片。它顺势而兴起,也因时而衰微。怀集文化界老人周如坤与同事徐兆汉一起,跋山涉水、不畏艰辛对贵儿戏进行追根溯源、采集音乐唱腔,花费了数年时间完成了《贵儿戏志》和《贵儿戏音乐》两部珍贵的文献。它使贵儿戏走出了桥头,走出了怀集,也渐渐走进了当代学者的视野。
怀集县,1952年由原隶属广西改为隶属广东。属下的桥头镇原名为宁洞堡,现有13个行政村,人口5.4万人。这里自然环境秀美,境内的燕岩,因出产燕窝在两广颇具名气,又因燕岩峻峭,为攀岩人所向往。身处风景如画廊般秀美之地的桥头人,因大自然赐予了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世代得以在此繁衍生息、安居乐业。
桥头人沿袭了古百越先民的遗风,在歌、舞、乐中,他们建立了自己丰富多彩、独具特色的精神家园,世世代代的桥头人就这样坚定地守护着它。
作为一个在相对封闭的乡村产生的剧种——贵儿戏,在全国360多个剧种、广东13个剧种中,其弥足珍贵的是它的顽强的生命力。纵观一些大剧种,其产生和发展都离不开发达的都市经济文化环境,如昆曲于江浙、京剧于北京,粤剧于珠三角地区……然而,贵儿戏竟然就在这在方圆213平方公里(早年无人口数据,清末民初有多少人口未知)的小山乡产生了。
由于流行范围太过狭小,基本上没有引起学界的太多关注,以至于至今对其进行的研究甚少。
早在2007年,范晓君就对贵儿戏有过一段考察,并形成了一篇《怀集贵儿戏考察报告》(拙文发表在《中国音乐》2007年第3期上)。笔者手头上,仍有两本书:《贵儿戏志》,3万字,主笔周如坤,1990年内部编印,印数仅500册。《贵儿戏音乐》,5.5万字,主编周如坤,1992年内部编印,印数1000册。这是笔者当年去到怀集县进行贵儿戏考察时,周如坤先生赠送给笔者的,笔者一直收藏着。
今逢第四届全国音乐口述史学术研讨会在肇庆学院举行,便萌生了再访当年为搜集、整理贵儿戏资料进行了艰苦工作的怀集县的老文化工作者的想法,以他们亲身的经历,口述实情,再现历史。
2019年10月22日,笔者与肇庆学院音乐学院2017级音乐学专业本科生麦燧欣、张妙琳、严伊雅、梁婉君4名同学,开始了怀集采访之行。怀集之行,集中进行了两次访谈:
访谈1、时间:2019年10月22日下午3∶00—6∶00;地点:怀集县文化馆被访谈人:曹诚(文化馆馆长)、徐兆汉(原文化馆馆长)、孔志毅(文化馆副馆长)。
访谈2、时间:2019年10月23日上午9:30—11:30;地点:周如坤家中。
三位主要被采访人简介如下:
周如坤,1942年出生,怀集县桥头镇春暖村(原红光大队)人,曾任怀集县文化馆副馆长、文化局副局长、局长、文联副主席,肇庆市第七届人大代表。《贵儿戏音乐》在人物介绍周如坤时说,贵儿戏起源于桥头镇,它与当地民间歌舞、民情风俗,构成了颇有特色的地方文化。周如坤从少年到青年时期,就生活在这一文化氛围里,并参加其中一些活动。1979年,他写出了《贵儿剧》一文,被收入《广东省戏曲和曲艺》,后入选《中国戏曲曲艺词典》。1984年,根据《中国戏曲志·广东卷》编纂工作的要求,周如坤和有关人员经过近3年的努力,完成了《贵儿戏志》书稿,于1990年内部编印。1989年,周如坤又被《中国戏曲音乐集成·广东卷》编纂委员会聘为《贵儿戏音乐》分卷主编,1992年12月,《贵儿戏音乐》定稿,内部编印。
曹诚,1963年出生,1985年退伍后,到怀集县文化部门工作至今。曾任怀集县文化广播新闻出版局艺术股股长,现任文化馆馆长。在部队时,学习过测绘,与周如坤共同绘制了《贵儿戏志》《贵儿戏音乐》的《贵儿戏分布图》。
徐兆汉,1958年出生,曾在怀集县粤剧团工作,1979年后回到家乡桥头镇文化站,在当地从事基层文化工作,1995年10月,调入县文化馆工作至退休。1984年与周如坤一起进行贵儿戏的调查和资料搜集工作。
笔者查阅,《贵儿戏志》编纂工作大事记,记载了两则事情,其一是:1984年5月—7月,怀集县文化局派出周如坤同志到贵儿戏流布地区——桥头区,会同区文化站、广播站徐兆汉、孔祥梅等同志开展首期普查活动,走访了新兴、岑元、徐丰、保丰、和平、徐安、六竹、红光、丰大、凤真、金星十一个乡,接受采访的人员达102人。其二是:1984年7月,周如坤同志执笔完成了《贵儿戏志提纲》。1986年4月,《贵儿戏志》初稿由周如坤同志编纂完成,并由肇庆地区戏剧研究室审稿后打印送《中国戏曲志·广东卷》编辑委员会。1987年5月,《贵儿戏志》第三稿,由周如坤同志修改完成,7月送省。1990年3月,《贵儿戏志》一书面世,共3万余字,广东省艺术研究所副所长谢彬筹为此书写了序言。
这两项事件,对本次采访工作提供了线索。
一、贵儿戏的起源
笔者想从当年搜集贵儿戏资料的工作中,了解一些情况。所以,首先问到当年时如何进行资料收集工作的。对此周老和徐馆长的说法是一致的。
周老说:“调查贵儿戏这个事情实际上,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从1984年4月开始。广东省戏曲研究所组织了一个会议,把当时广东省十六个剧种所在地(包括当时还没被划分为省级行政区的海南)的负责人召集到广州,布置编写广东省戏曲志,每个剧种为一分支,共十六分支。回来以后,我们就开始着手收集资料,准备写贵儿戏这个分支了。”
徐馆长说,当时,自己年轻,又在当地文化站工作,主要就是配合周老工作。当时的背景是国家要编纂五大集成,即《中国民歌集成》《中国民间舞蹈集成》《中国戏曲集成》《中国曲艺集成》《中国民间器乐集成》,各省、各地(市)、县要编纂本省、本地(市)、本县卷本(或资料本)。根据省、地(市)的工作部署,怀集县文化馆承担了搜集贵儿戏资料的工作任务。而当时,这个任务就落在了周如坤、徐兆汉两位熟悉贵儿戏情况的文化干部的身上。他们两人都是贵儿戏的流行地桥头镇人,当地的传统文化艺术氛围,滋养了他们,从小耳濡目染,贵儿戏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为对文化工作的热爱,周如坤被抽调到镇文化站,在当地从事基层文化工作多年,至1972年又抽调到怀集县文化馆。当时,年轻的徐兆汉接替周如坤到镇文化站任站长,所以,当地人的身份,由他们二人来承担这项工作是再合适不过了。
关于当时的调查工作,周老说:“在1984年的会议之后,我们就下到桥头镇去调查,其实调查的区域不大,就这一个镇。这是因为贵儿戏它用的本地语言来演,出了镇就很少地方能听懂,所以它一般就在本镇内活动。即使是在怀集县内的其他镇也多有不知道贵儿戏的。本次调查比较难的问题是贵儿戏的起源问题。
在1984年后开始的调查工作,首先我们去到了当时演出贵儿戏比较多的徐丰村。后来我们又去到了新兴、徐安、六竹、红光村这些也是演出贵儿戏比较活跃的村庄。当时他们还不是行政村是生产大队,红光村是我的家乡,我们到那里收集到三本贵儿戏剧本,但不是传统的,是1950年代初期创作、改编的剧本。其中有一本是移植北方的《白毛女》,在音乐上没有用原来的曲调,改用贵儿调来演唱。其实,早在1953、1954年,那是我童年时期,在自己的村里,看到过贵儿戏《白毛女》的演出。还记得当时舞台很简单,一张八仙台,演员跳上去又跳下来来回几下,有时候还可能在台面上翻几个跟斗就代表了喜儿的翻山越岭了。当时我们下去收集的时候,剧本已经丢失了。我就请那些演贵儿戏的老艺人帮忙重新演一遍,得亏他们记忆力很好,加上一些周围长者和群众的讲述,我们重新把剧本记下来。
那时候我家所在的大生产队(红光村)有十个来个小生产队,这些小生产队就抽调人员,组成一个演贵儿戏剧团,那时候叫‘堂’,就是贵儿戏班。我们村从解放前就演贵儿戏,除了文革十年中断过之外,到文革后还是依然有演出活动的,人们津津乐道的是《穆桂英挂帅》这一古装戏剧目。
类似这样的资料我们一个一个地方积累起来才写出了《贵儿戏志》,我们不是一下子走遍所有村子,分了几遍走,基本上是我和徐兆汉两个人收集资料,没有其他人帮忙,当时没有车辆,只能借自行车,有些地方自行车也走不了,只能靠步行。离桥头镇最远的地方去了岑元大队,过去需要二十多公里。而且需要翻山,挨家挨户地问,因为不知道谁懂贵儿戏,徐安村也是在山上,只能步行。当时农村生活比较清贫,没有肉吃,到别人家里招待的只有一杯清茶和一碗玉米糊,没有米饭招呼。路途比较远,采风的时候需要一家家问谁懂贵儿戏,谁是最老、而且知情的人。收集资料花了半年时间。”
关于贵儿戏的起源,是本次调查采访的重点问题,笔者向周老和徐馆长都请教了这个问题,特别请周老尽量回忆一下当时他们的调查工作情况,他回忆说:
“我和徐兆汉两个人,去到徐丰村,找到了时年已90多岁的徐则昌老人(徐则昌,男,1901年生,广东省怀集县桥头镇人,农民,贵儿戏班演员,工文武生。14岁从艺,开始是舞马、唱采茶,后来演戏,是平岗村贵儿戏班的文武生之一。他的特点是重在传统唱法,刚中有柔,柔中带刚,吐字清楚,运腔自然)。徐老他虽年迈但是精神很好,他对贵儿戏的事情记得很清楚。他讲述了当时的贵儿戏用采茶调演唱的《阿烂卖猪》《贤妻谏赌》这两个小剧目。后来改用本地的马儿曲来唱。徐则昌老人家附近还有一位大约六十岁的老人在我们访谈的时候在一旁证明这些事情他还提供了一些采茶歌的一些音乐资料给我们。”
这个口碑资料,是当时考证贵儿戏起源的重要佐证材料。因为当时并没有对徐则昌老人进行追问,改用马儿曲演唱《阿烂卖猪》《贤妻谏赌》等剧目的具体年份,现在只能根据徐老的从艺时间推测是在民国初年之后。这个口碑资料还说明了采茶戏在当地也是流行的。
后来,笔者想把贵儿戏起源时间再弄准确一点,又请教周老,他说:“从1984年4月后我们大概花了半年时间,在桥头镇到处收集资料,回去整理之后发现,这个戏剧它大约是起源于清末民初,到现在是100年多一点的时间。我们查过民国五年的《怀集县志》里是没有记录的,那就更不用说什么更早的乾隆本、咸丰本。我们就推断它最早也只能到清末到民初这个阶段。”
应该说,当地独特的民风、民俗,地理位置,历史文化环境,直接孕育催生了这个剧种。
离本地约30公里的广宁县古水镇出土的唐代文物魂坛,坛身、坛盖上塑楼阁和众人歌舞表演场面,亦有吹箫、弹琵琶、击鼓的乐队。这是本地自古即歌舞盛行的佐证。明末清初番禺人屈大均所著《广东新语》说“粤俗好歌”,唱什么歌?屈大均的《广东新语》、清代吴震方的《岭南杂记》都说:“采茶歌尤妙丽”。
乾隆《怀集县志·卷九》载:“征乐师于梧郡,市乐器于穗城,集闾阎子弟而群之馆署,吹竹弹丝,敲金击石,洋洋洒洒,至日暮不休。”同治《怀集县志》载:“立春前一日,厢里扮杂剧,曰迎春。”又载:“上元灯会,自初七八至既望,结棚悬彩,烧花爆,办戏剧,笙鼓之声喧衢达旦。”以上文献均表明,当地一直就是民间歌舞表演盛行的地方,其传统源远流长。另据当地人调查,明清年间,怀集冷坑观塘刘福村就出现了唱采茶的班子。1960年代该村的郭庆璇等老艺人收藏的手抄的采茶歌本有《十二月采茶》《十二月古人》《维州茶》《十三省》《十转》《五更因》《高高的山上》等37个剧(曲)目。时年64岁的老艺人郭庆璇说,这是100多年前,从湖南过来的采石工传唱下来的。他本人15岁开始学演采茶,那应该是在1913年前后。
采茶表演以歌为主,舞为副,戏剧情节极为简单,一般一旦一丑,或二旦一丑。表演是边唱边舞,锣、鼓、钹几件打击乐器,间或1支唢呐,戏就开场了。至1960年代,在桥头及其周边三、四个村寨还有活动。
自古以来,每年农历正月,乡人舞春色、耍年宵,形成了舞狮、舞马、舞春牛、舞寿星公龟鹿鹤等动物模具舞的传统,以营造节日热热闹闹的气氛。在农历六月初六,是当地的“尝新节”,老乡们走出石林谷地,一同对山歌,在陡峭的岩壁上一比高下,也称“耍岩节”。而到了中秋,青年男女聚在村口唱“八月歌”(“夜歌”)等。在如此美丽的自然环境与朴素的民俗风情中,唱民歌、表演动物模具舞,已成为从古至今的习俗。到了清末民初,各地盛行搬演戏剧,桥头也一样,开始在表演寿星公龟鹿鹤等动物模具舞的基础上,编排简单的故事情节,套上当地马儿曲、采茶曲等曲调,在节日的广场上表演。至此,贵儿戏表演便自然而然的出现了。
这种演出活动,是当地司空见惯的一个民间文化习俗,有它特定的活动季节,年年周而复始,就如同路边的小草,不需要特别的关注它、在意它。而每年到了表演活动的季节,自然有人演、有人看。它是本地人自娱自乐的演唱活动,本地的人也不管外面的人是否能听懂,反正自己看的开心就是了。但演归演,它与很多剧种一样,贵儿戏这个名称并非是与剧种同时产生的。
关于剧种名称“贵儿戏”的来历,周老介绍说:当年对这个剧种名称是有过一番调查的。“贵儿戏按照当地的发音应为‘龟儿戏’。‘龟儿’的龟字从何而来呢?怀集在1952年前是属于广西的。与怀集交界的那些地方,有些动物戏:牛娘戏(岑溪地方剧种)、鹿儿戏(广西苍梧县地方剧种)。怀集有‘龟儿’表演,它源自一种广场上的表演《寿星公龟鹿鹤》,《寿星公龟鹿鹤》当时在当地比较流行,在舞狮、舞马、舞龟这三种广场艺术表演完之后,就有一两个人出来,热场逗一下笑,也没有唱词,就使用当地白话来讲。这类似于现在比较流行的脱口秀一样,一个人或者两个人来表演。演员上场将一些本地的笑话,逗笑一下观众,让大家乐一乐。‘龟儿’之名即来源于此。”
“乌龟长寿,寓意好,大家都很喜欢。但也有人认为:乌龟王八蛋,不太好听。后来,就以发音相似‘贵’代替‘龟’定名为‘贵儿’了。但还不称为‘戏’。后来有人提出它既然是在台上表演,有人物角色,有故事情节,那它也应该是戏,后来就把‘戏’字加上去了。至此,贵儿戏作为剧种名称就定下来了”。
至于准确时间,周老说,只能考证是在清末民初,不能具体到哪个年份。
第一个阶段调查的成果就是编印了《贵儿戏志》。
二、贵儿戏音乐
第二阶段的工作从1989年11月,《中国戏曲音乐集成·广东卷》编委会在广州召集广东13个分卷主编参加的首次会议后开始。
关于第二阶段的调查工作,周老说:“第二个阶段,主要是去采录音乐,搜集音乐唱腔曲调资料(1984年时主要是去调查贵儿戏的起源、发展、班社、艺人、演出等基本情况,没有录音乐唱腔)。调查曲调就没有这么简单了,因为同一个曲调有不同的唱法,同一个人在每次演唱的时候也都有变化。贵儿戏只有一种曲调,没有其他曲调,主要是唱法不同,有倚音和滑音,所以我们就录了多种有代表性的曲调,这次要把贵儿戏的前身采茶调也录制下来,看看当初是怎么从采茶调到贵儿调。除了贵儿调和采茶调以外,还要把锣鼓曲谱,唢呐曲谱一起录制。锣鼓曲谱也有很多种,开场有一个开场锣鼓,还有旁白锣鼓,武打锣鼓等。录音乐唱腔跑的地方很多,录音一、两次不成功,就要录制三、四次,用卡式磁带录音机录。”
关于贵儿戏音乐主要唱腔贵儿调的问题,周老介绍说:“民初时期,广场道具舞这种小表演不断发展,开始有了唱词。最初曲调用采茶调,这个曲调是桥头镇的人在外地从湖南石工那里学回来的。这时候的表演也没有故事情节,就从说笑类表演到唱那些学回来的采茶歌。那些唱词就用官话(因为那时候的人们分不清什么方言,除了本地白话之外,外地的广西话、湖南话都被认为是官话)来演唱。但是本地人听不懂那些官话,于是大家就开始运用自己地方的曲调,那时候大家也没有说叫什么调,是后来我们在编写《贵儿戏志》的时候讨论,使用一个什么名称呢?既然说是贵儿戏那就叫贵儿调吧。他们唱这个曲调其实是从当时的马儿调变化出来的。贵儿调的变化很少,从马儿曲那里变化出来的贵儿曲就一个曲调。这是因为那时候的人他们的文化水平(音乐素养)不高。但是它单调也有好处,这样当地的男女老少都明明白白能听得懂。它的音高起伏也不大,音域不高,比较平稳,和当地人平时讲话的起伏差不多。后来,就是演员在表演的时候,各自根据人物角色、剧情和演员自身条件进行自由发挥和灵活处理。早期,只用锣鼓伴奏。”
谱例如图:《马儿曲》
这个谱例,可以说就是贵儿戏唱腔的“母曲”,贵儿调就脱胎于此。全曲仅用5个音:“mi、fa、sol、la、si”,“sol”处于中间,如中心轴,其他音就围绕这个中心轴,环绕进行。这个调式很特别,虽然只有5个音,但没有正音“do、re”,却有偏音“fa、si”,“mi”仅作为句末的一个拖腔的落音出现一次,此外还有一个同样用法的“升fa”,可以认为这与当地的方言音调有关。对全曲的调式没有什么影响。全曲基本上就是“fa、sol、la、si”四音列构成的曲调,“sol”自然也就是主音,徵调式。从结构上看,前后有锣鼓,曲调共5句,第5句原样重复第4句,作为结束句。
后来,贵儿调保留了主要的旋法特点,但音域扩展到7个音,仍然是徵调式。
关于贵儿戏吸收外来音乐(如采茶戏音乐、粤剧音乐)的情况,周老说:“怀集县民国期间,湖南有一批开采建筑石头的人过来怀集,把他们的采茶歌也带到了怀集。大多是唱《十二月采茶》,流行很普遍。桥头人那时在外面听到后,觉得好听,就向他们学唱,由湖南石工传唱的采茶曲调也传播到了怀集。因而贵儿戏早期融入过采茶调,在发展历程中,还是继承了采茶戏一些东西,受过采茶调的影响。到1930年代前后,有一些外来粤剧班来本地演出,贵儿戏后来也吸收了一些粤剧锣鼓曲牌。贵儿戏的锣鼓原本比较简单,就是出场、入场,还有中间的间奏。后来觉得单调,就把粤剧一些锣鼓吸收进来,但是唱腔没有。贵儿戏唱腔用本地的方言唱,说白是用白话。”
贵儿戏要成为一个剧种,必须有自己的音乐唱腔。以《马儿曲》为母曲,改造后运用到贵儿戏中,是最初贵儿戏的一个自然选择。但遗憾的是,此后,在音乐唱腔上没有太多的发展。
周老说:“(第二阶段)采录音乐的时间比第一个阶段还要长,断断续续,直到1992年,共两年多时间。当时我负责文字方面的工作,记谱卢如成(1941年出生,1973年从怀集粤剧团调到文化馆担任音乐干部,2017年去世),曹诚主要负责绘制相关的图表(贵儿戏区域图、分布图、乐队位置图等图表。还有文化馆其他同志负责摄影等工作。”
《贵儿戏音乐》后记中说:“桥头镇政府,镇文化站和广播站,为贵儿戏音乐的普查活动,提供了不少有利条件,还积极协助录音、录像等工作;徐闲、拱桥两村的戏班,及一些热心的艺人,不但为普查人员提供了宝贵资料,而且在录音、录像方面密切配合……”
第二阶段的成果就是内部编印了《贵儿戏音乐》。
贵儿戏,是特定地方的小剧种。贵儿戏的剧目表现的内容、唱腔、表演形式,反映了当地人的集体审美情趣和审美习惯。
余论
关于贵儿戏的现状和未来发展问题,曹馆长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贵儿戏的发展最兴旺的时期分别是:(20世纪)50年代,当时有25支队伍(以自然村为单位),剧目有:《珍珠塔》《傻子祝福》《丫环李义妹》《五虎平南》《穆桂英挂帅》等;60年代,发展到32支队伍(以自然村为单位),剧目有:《薛仁贵征东》《樊梨花》《窦仙童》《粉粧楼》《赠银结妻》等;70年代,发展到35支队伍(以自然村为单位),剧目有:《贞洁鸳鸯》《山村血泪史》《奇春缘》《孟春雨》《三凤求凰》《红梅迎春》《彩燕双飞》《山乡风云》等,最旺盛时期是1978—1979年。”
周老也认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有两个兴盛期,一个是20世纪的50年代,另一个是‘文革’结束后的1979年至1985年前后,戏班约有20-30多个。20世纪90年代后,由于大批青壮年外出务工,加上各种文化娱乐活动尤其电视的冲击,贵儿戏班趋于式微,现全镇只有一个戏班免强存在。”
关于贵儿戏未来发展问题,曹馆长说:“制约贵儿戏发展因素有:一是没有经济来源支撑;二是人员培训不够;三是地方语言的局限性,活动范围不广;四是戏班演员是由农民组成的,大部分人员都要外出打工养家,集中培训、排练有难度等等。”
周老说:“由于地域语言限制,戏班走不出去,再就是缺少资金支持,由其自生自灭,还有就是没有培训提高,戏班靠自己揣摸,能学多少算多少,故台上演员多不入戏,加上唱腔单一,特别是如今赶不上艺术潮流,自然而然被淘汰了,不能与几十年前文化生活缺乏的年代相比了。”
据笔者了解,贵儿戏列入了省级非遗保护名录,有一名省级传承人(2018年去世),每年有一定的经费支持,但杯水车薪,不能解决太大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