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印度社会治理模式的法律渊源探析

关键词 法律移植 法治 社会治理 社会控制

基金项目：课题名称：江苏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项目：“一带一路”背景下印度法治文化研究，课题编号：2016SJB 820018。

作者简介：齐茵，江苏开放大学，讲师，研究方向：法制现代化、法社会学。

中图分类号：D9351                                                    文献标识码：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20.09.079

近两百年来，印度社会经历了巨大变迁：从古印度的神秘到殖民地时期的重创再到后殖民时代的重建。1947年独立以来，印度政府一直不懈努力地探索着与自身发展相契合的法制现代化之路。当今印度社会的法治进程之快、取得成绩之显著在发展中国家里也是首屈一指的，以至于被许多西方媒体称作是“新兴市场经济国家的典范”。

社会治理能力与法治发展状况密切相关。法治虽然是现代国家治理的主要手段，但是法律不是在社会运行过程中发生作用的唯一上层建筑，或者说当今世界的任何一个政治国家都不可能仅仅依靠法律就能够使国家获得有效治理。作为有着一百多年殖民史的古国，比较完备的法律体系得以在较短的时间内构建起来，必然有法律移植的因素。但是，法律也必须根植于特定文化系统中，必须通过吸收和反映一定的道德内容并借助社会普遍道德的基础作用，才能真正实现有效运行。

一、宗教传统为印度社会的法治发展提供了信仰资源

任何一个国家的法治进程其实都是培育公民法律信仰的过程。纵观印度法制史，一個典型的特征就是宗教与法律的融合性。《摩奴法典》是印度重要的古代法典，虽然它的大部分内容是婆罗门的行为规则，但是对整个印度社会影响极其深远，它是印度私法的基石，以至于后来英国法的推行都不得不对它做出多次让步。

首先，人们习惯性的遵守宗教戒律，在漫长的生活实践中，这些对人们生活方式具有清晰指引作用的规则实际上成为了整个社会道德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道德是用善、恶、荣、辱等观念和标准评价任何群体的思想和行为，依靠社会舆论的褒贬、个人内在的信念以及良心上的自我责备来约束人的思想和行为，协调和处理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关系的行为规范。” 一个社会的文化系统中，信仰规则是道德的重要来源之一，作为拥有宗教信仰传统和习惯的古国，其法治进程必然要尊重宗教习惯、重视道德传统。正如我们所见，印度法治发展的每一步都没有与沿袭了几千年的信仰规则完全割裂，传统道德中与现代法治精神背道而驰的部分也不可能彻底被摒弃，无论国家层面清除传统“糟粕”的意愿有多强烈，在地域广茂、人口和民族众多、社会矛盾复杂的国度里，其法治进程和社会治理模式的整合也一定是艰难前行的。

其次，长期运行良好的宗教规则为人们提供了最基本的行为模式，也为后来的立法方向提供了重要参考。事实上，确定法律调整范围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既要推行符合现代法精神的改革，也要兼顾法的稳定性;既要尽可能面面俱到，又要重点突出，彰显主流文化的价值取向，同时也需要得到公民的普遍认同，着实是一项庞大工程。总之，在上世纪中叶，刚刚独立的印度欲建立完全属于自己的法律框架以及社会治理体系，以即已存在并被人们普遍认同的宗教规则作为立法参照，不仅能够满足“良法”标准，也可以确保成文法的有效实施。

二、英国法的移植为印度社会注入了现代法的基本精神

（一）法律移植的目的是为殖民统治保驾护航

罗素对文化传播有这样的经典论述：“武力的征服较之任何其他的力量都更有助于文化的传播。” 整个9世纪，在全球经济体系的扩张中，英国是绝对的领导者，英国运用殖民统治传播本土文化的同时，也将其法律制度和法律精神“成功”地移植到大洋洲以及亚、非、北美的很多国家和地区。印度在英国人来临之前，长期处于分裂状态，或者说分裂是常态，这与中国的在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之前是截然相反的。著名的孔雀王朝、笈多王朝、莫卧尔王朝的统治在漫长的印度史中也都是短暂的，而事实上，他们也没有完全统一过此大陆。第一次实现印度全境统一的是19世纪中叶英国人的征服，直到上世纪中叶年印度独立，在一百多年的时间里，殖民者粗暴冷漠的对待印度文明，按照自己的模式重塑着这个国家。由于印度的长期分裂，缺乏有力的中央集权，在文明程度更高的征服者面前，短期内很难组织起有效的反抗斗争。英国入侵之后，印度社会传统法律渊源——印度教法和伊斯兰法在强行推行的英国法面前遭受重创，同时东印度公司很快瓦解了当时印度社会脆弱的经济基础，也破坏了存续了几百年的政治秩序。[1-2]

众所周知，印度在殖民统治开始后，逐渐成为英国的廉价原料产地和重要商品市场，在四、五代人更迭的时间里，印度被殖民者暴虐统治、大肆掠夺财富，与此同时传统经济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摧残。为了便于掠夺，英国殖民者也给印度带去了铁路、学校、工厂、邮电系统、科学思想、议会民主制等诸多新的社会要素，并推行了一系列有益的改革（废除寡妇殉葬制度、禁止童婚、清除匪患等），“同时，西方司法制度的确立也为印度带来了新的司法原则，这同印度以《摩奴法论》为代表的种姓法规根本不同。宪法和一套现代的法律制度在印度历史上还是第一次。”

将近200年的殖民统治，西方的价值观、国家治理模式、司法制度以及西方古典自然法理论都对独立之后印度社会控制体系的重建产生了深远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