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自珍实学思想刍议

张义祥

【摘要】龚自珍是中国文化史上一位具有独特地位的实学家、思想家。作为一个满怀经国济世之志的启蒙思想家，他以独特的风格和犀利的文字，批判了封建统治和旧社会的种种弊端，主张“更法”“改图”。他的批判、经世思想和启蒙意识得到了同时代以及后人的肯定，其实学思想也对后世产生了深远影响。

【关键词】龚自珍;实学;批判;经世

龚自珍，初名自暹，字爱吾，更名易简，字伯定，又更名巩祚，字璱人，号定庵，晚年又号羽琌山民。宋代时龚家随朝廷南渡，后定居于浙江仁和（今杭州），龚自珍于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在杭州出生，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去世，他经历了中国从封建社会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巨大转折，一心想救国救民于水火之中，却终未得志，但他的思想值得我们去研究学习。

一、龚自珍实学思想的形成

（一）时代的呼唤

清朝末期，清政府面临着内忧外患，而腐败的清政府却难有作为，促使一批具有新思想的知识分子开始关注国家的前途和命运，这也是晚清时期公羊学盛行的历史需求。中国人除弊图存的呼声四起，龚自珍正是其中的一分子。

（二）儒学的熏陶

在龚自珍的时代，“儒”成为了知识分子的代名词，而不只是儒家思想学派的专有名词，而儒学的地位也是极其尊崇的。自先秦以来，儒家就强调“道统”，即所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包含着治国平天下的美好初心。而明清之际实学之所以重实，则主要是出于化解现实的民生危机和民族危机的需要，故其重实的意义是在于追求“吾儒经世致用”。正是在这种儒学思潮的学术环境下，龚自珍传承了先辈的经世观念，从而形成了自己的实学思想。

（三）佛学的影响

中国学术思想史在不断的演进和变迁过程中，宗教的影响也不可小觑，特别是儒学发展至宋明理学的过程中，吸收了大量的释道理论。

龚自珍的家乡杭州自唐宋以来就是佛教胜地，汇聚了大量的古寺、高僧，加之当时士大夫阶层普遍流行诵读佛典，因此龚自珍自幼也在礼佛的环境中熏陶长大。16岁时“侍亲居京师法源寺南，尝逃塾就寺门读书”，“稍长，保母携之入寺，辄据佛座嬉戏，挥之弗去”。《水仙花赋》《邻儿半夜哭》《驿鼓三首》等作品都能体现出佛教对龚自珍思想的熏陶。龚自珍晚年更是熟读典籍，皈依天台宗教义，他从佛经中汲取了大量思想和文字方面的营养为己用。梁启超也认为“晚晴所谓新学家者，殆无一不与佛学有关系”。而龚自珍正是受到了佛教中度人济世的积极影响，最终与儒学的经世致用思想相结合，成就了他兼济天下的雄心壮志。

二、龚自珍实学思想的主要内容

实学一词具有悠久的历史，至北宋时理学家们已较多使用，但理学家们使用的实学概念，却有别于我们所说的实学。我们所说的明清实学思潮，有其特定的内容和表征，明清实学思潮的基本特征是“崇实黜虚”。所谓“崇实黜虚”，就是摒弃理学末流的空谈心性，而在一切社会文化领域提倡崇实。龚自珍的思想是明清实学精神的代表，具体表现为以下几方面：

（一）批判精神

龚自珍身处中国社会的巨大变迁时期，作为当时的启蒙思想家代表，他敢于直面社会的黑暗面，与落后的旧思想对抗，倡导全盘的革新。他扛起的思想变革的旗帜，所引起的历史观、哲学观的反思和变化，都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龚自珍毫不避讳地指出了专制政权与劳苦大众之间的深刻矛盾，对统治阶级无耻与贪婪的谴责一针见血：“贫相轧，富相耀;贫者阽，富者安;贫者日愈倾，富者日愈壅。或以羡慕，或以愤怨，或以骄汰，或以吝啬，浇漓诡异之俗，百出不可止，至极不祥之气，郁于天地之间。郁之久乃必发为兵燹，为疫疠，生民噍类，靡有孑遗，人畜悲痛，鬼神思变置。”可以看出，龚自珍对封建专制统治的批判中，带有担忧、伤感又惋惜的情绪。他也设想过从上到下的社会调节方式，缓和社会矛盾，但是在当时的社会状况下是不可能实现的。梁启超也曾高度评价龚自珍批判封建专制、提倡改变的时代意义和对后世的积极影响：“数新思想之萌蘖，其因缘固不得不远溯龚、魏。”认为他和魏源同为新思想的启蒙家。“当嘉道间，举国醉梦于承平，而定庵忧之，儳然若不可终日，其察微之识，举世莫能及也……语近世思想自由之向导，必数定庵。吾见并世诸贤，其能为现今思想界放光明者，彼最初率崇拜定庵。当其始读《定庵集》，其脑识未有不受其激刺者也。”

（二）经世思想

首先，龚自珍作为一位经世学者，主张学用一致，学术与政治统一。正所谓：“君与师之统不分，士与民之薮不分，学与治之术不分。”龚自珍实学思想中包含的经国济世内容，不仅是对当时封建统治及各种社会弊病的批判，更有对改变时弊的方法设计和构思。他强调的经世致用、救世济民之学，反对空谈、虚浮不实的学风，其注重实际的思想，对当时社会乃至后世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龚自珍还指出了学治分离、学用脱节的具体原因，指出士人为了应付科考，钻研八股，脱离实用，“教之、使之，又非其道，疲精神耗日力于无用之学”。

其次，龚自珍认为变革是历史的必然规律，提出了改革的必要性和紧迫性。他直言不讳指出王朝更迭的必然规律，死守旧规只有灭亡。他警告清廷应当发愤图强，提出“一祖之法无不敝，千夫之议无不靡”的倡议，晚清历史的衰亡正印证了龚自珍思想的正确性。

最后，龚自珍的经世思想还体现在他对时弊的改进策略上。龚自珍能以历史的演变规律和当时社会局势为出发点，对官吏制度、河道治理和盐铁专卖等都提出了建设性意见。不仅如此，从《上镇守吐鲁番大臣宝公书》《西域置行省议》《御试安边绥远疏》《东南罢番舶议》等文章中可以看到，龚自珍在维护国家完整、抵御列强侵占领土的对策方面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龚自珍认为“中外一家，与前史迥异”，清政府所面对的国际环境相比前代已天差地别，当务之急是迅速组建并完善边疆的行政体系：“疆其土，子其民，以遂将千万年而无尺寸可议弃之地。”根据上述思想，龚自珍成为了明确倡议设置新疆行省的第一人，他还具体指出新疆行省应由中央直接管辖，下设十四个府州和四十个县。而他提出的设置疆设行省“五十年中言定验” 设想，终在光绪十年（1884年）得到清廷的采纳。

（三）启蒙意识

龚自珍的启蒙思想，启发后人学会用新的眼光和视角去审视封建统治的专制、社会的腐朽，呼吁人们从道德、文化、风俗、经济、制度等方面进行思考。他的启蒙思想意义在于激发人们的民族责任感、历史责任感和社会责任感，唤醒历经千年专制主义压迫统治的中国人。龚自珍欲唤来“风雷”，以打破“万马齐喑究可哀”的沉寂局面。梁启超在《论中国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中评论道：“语近世思想自由之向导，必数定庵。吾见并世诸贤，其能为现今思想界放光明者，彼最初率崇拜定庵;当其始读《定庵集》，其脑际未有不受其刺激者也。”“不是无端悲怨深，直将阅历写成吟。可能十万珍珠字，买尽千秋儿女心。”也许龚自珍自己也意识到了他的思想影响作用将更加久远。梁启超在谈维新运动时就有一段对龚自珍的评价：“晚清思想之解放，自珍确与有功焉。光绪间所谓新学家者，大率人人皆经过崇拜龚氏之一时期。”辛亥革命时期，尊龚学为一种时尚。五四反帝爱国运动时期间，许多仁人志士如鲁迅、陈独秀等，都从龚自珍那里汲取了有益的营养和启示。

三、龚自珍实学思想的现实意义

龚自珍是中国近代史发端时期一位伟大的爱国主义思想家，他经历了中国从封建社会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巨大转折时期。他敢于直面人生、直面社会，以敏锐的眼光和极大的爱国情怀，洞察时弊，勇敢地努力打破“万马齐喑”的黑暗破败局面;他吹响时代的号角，提倡“更法”“改图”、呼唤“风雷”，预言封建社会必将崩溃，无时无刻不流露出忧国忧民的爱国热忱。在民族矛盾异常尖锐激烈的晚清时期，龚自珍坚决反对外来侵略，维护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他对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野心有着极为清醒的认识，大声疾呼，献计献策，以抵御侵略者。鸦片战争前后，他一再表现出猛烈抨击英国侵略、查禁鸦片的积极主张。战争爆发后，他一要南下广州跟随林则徐，助其禁烟;二要东上上海支持梁章钜，参与反击侵略的谋划。其反对侵略、保卫国家的爱国精神感人至深。他的爱国思想深深地影响和激励着后人，尤其是每逢历史发展的重要关头，这种影响更为明显地凸显出来。今天我们纪念龚自珍、研究龚自珍，对于加强爱国主义教育和国情教育，对于弘扬民族文化，增强民族自尊、自信、自强精神，无疑都具有积极的意义。

“少年无福过阙里，中年著书复求仕。仕幸不成书幸成，乃敢斋祓告孔子。”这是龚自珍晚年时，经过曲阜孔子庙，参拜完这位万世师表有感而发。经历了一生的风霜，龚自珍谦虚地认为自己能为后世留下些精神财富，“乃敢告孔子”。每个中国人在潜意识中，都会把民族历史文化同中华民族的生存与发展结合起来，这正是中华千年传承下来的使命担当，是中华文明延续不断的精髓所在。因此，龚自珍的爱国思想具有更深沉的历史内涵，影响也更加深远。

参考文献：

[1]龚自珍.龚自珍全集[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5：6.

[2]赵尔巽等.《清史稿》卷三一九[M].北京：中华书局，1977：10755.

[3]张际亮.答黄树斋鸿胪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4.

[4]黃宗羲.《明儒学案》卷六十二《蕺山学案》[M].北京：中华书局，2008：1.

[5]龚自珍全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44、233.

[6]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M].北京：中华书局，2011.

[7]陈鼓应等.明清实学思潮史[M].山东：齐鲁书社出版社，1989：2-4.

[8]梁启超.论中国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M].北京：中华书局，1989：96-97.

（作者单位：中共河南省委党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