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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中西方“反英雄”形象塑造异同——以《高兴》和《局外人》为例

2020-09-13陈卓然

速读·上旬 2020年4期
关键词:荒诞真善美冷漠

陈卓然

摘要:《高兴》与《局外人》两部小说的“诉说者”都是作家精心塑造的“反英雄”形象,其间形象塑造之“异”主要取决于其创作背景和小说主题,之“同”则是受限于文学表现力和人类精神层面的共通性。而无论如何,两种形象“反”的特色和“英雄”的光辉都已被两位作者展现得淋漓尽致。

关键词:默尔索;冷漠;荒诞;高兴;城乡;真善美;反英雄

“反英雄”与“英雄”概念相应而非相反,其形象塑造是文学创作者对传统价值观进行“伪证”的重要创作手法,也是作者对人与人甚至神与人之间冲突的消极回应,它的出现代表着人只要生存于社会中就总是得承受各种压迫的无奈现实。

西方十九、二十世纪兴起的现代主义文学,尤其是其后来发展至的存在主义文学,就常以“反英雄”人物的形象塑造传达“揭露世界和人存在的荒诞性,表现人在荒诞、绝望的境况中的精神自由和自由选择”的基本主题,其中代表形象之一便是法国加缪《局外人》中的“我”,默尔索。而另一边,相隔一个大洋,半个世纪的中国作家贾平凹也是有意无意地于《高兴》一书中塑造出以刘高兴为代表地一众典型的“反英雄”人物形象,从而表现了对中国当时城乡问题,尤其是农工生存状态的担忧,实现了对人身置于荒诞社会现实中之无奈的诠释。

这里要强调的是,两者都是于中西方文学创作领域具有一定的地域代表性的作品,故本文选以此二者为例,通过创作背景和主题两个角度对二者“反英雄”形象中“反”与“英雄,两个方面的“异”作了较为详细的比较分析,同时也对其“同“的表现及原因进行了简单的探究与概述,旨在让读者感受中西方”反英雄”形象塑造的异同,并于其间获得符合自己需求的启示。

一、“反英雄”的登场——“被告”与“拾荒者“

《局外人》中,默尔索为母亲的逝世不曾掉一滴眼泪,甚至在戴孝期间于所谓不应有的欲望毫无约束,这违背了世俗的人伦要求;对玛丽的示爱和雷蒙的热情都报以平淡的回应而无任何郑重的答复,表现出其对婚姻和友谊无所谓的态度,这不合乎道德于责任及情义的要求;对待工作随遇而安,缺乏激情与上进心,这有反职业操守对社会人的要求;在因出于适当防卫而开枪造成那个阿拉伯人的致命伤后,对其又连开四枪,这有悖于人性对人行为的基本要求;对预审法官和监狱牧师来自“上帝”的教导与安慰不屑一顾,没有任何对信仰的尊重与坚守,这已经是对西方宗教的彻底反抗。作为法庭上案件中与生活中思想上的双重“被告”,默尔索这样一个充满“反社会性”的“反面”形象最终以被判处死刑的“下场”作结。相较之下,我们再看另一边《高兴》中的刘高兴等人——纵使有着对钱与性等肤浅欲望的本能追求,却与默尔索完全相反。他们珍视友情,重视婚姻,是城市道德沦陷境况下自发的道义捍卫者,这些甚至已经近乎是他们“英雄”色彩的最重要体现了。可以说,我们给出以下结论亦不过分——默尔索的“反”之体现约等于刘高兴他们的“英雄”之内涵。

同样,当我们反转一下视角,我们会发现——作为“拾破烂人”形象登场的刘高兴等“剩楼”居住者,他们的“反”整体体现在社会地位的低下,以敏感、虚荣、抱怨等为特征的自卑心理,与城市文明程度的格格不人等方面。他们的这些与传统英雄形象相反的人物特点又跟过着小资生活,且生来就用冷漠武装自己,拥有较高文化水平的默尔索无丝毫相像之处。

于是,问题清晰地浮现在了我们眼前——为什么同为“反英雄”形象,其二者之“反”的表现会如此迥异呢?也许你会不假思索地说出答案的关键——创作背景与主题不同啊,错是不错,然而我们需要的不仅只是一个笼统的答案,基于这些笼统答案,进而结合了具体案例分析的延伸探究,才是文学比较研究意义的所在。

阿贝尔,加缪,法国大学哲学系毕业,积极的反法西斯斗士。诞生于二十世纪40年代的默尔索形象理所当然地融合了当时正盛的德国叔本华悲观主义,法国柏格森生命哲学以及奥地利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等哲学思想文化,并在二战背景下表现出人性的异化,人类社会的荒诞,以及人与人甚至人与神的对立。加缪所想呈现的主题是:有意志的人生来即有无穷的欲望,这样的欲望注定会带来个人的苦痛与人类的灾难,在别无他法的境况下,人们唯有像默尔索那样用绝对的冷漠武装自己,在永远忠实于真实意志的前提下,学会将欲望撇开——这也是默尔索在狱中学会的,他后来甚至撇去了生的欲望,也因此有人称默尔索在死前完成了自己的“成人礼”——才能摆脱痛苦的缠绕,避免灾难的发生。不过很显然,在当时的社会,默尔索只能孤军奋战,所以其结局注定是世俗意义上的悲剧。综上,要想把这样的哲学意境体现于小说人物中,默尔索在加缪笔下必定只能是一个纯属形而上层面的“反英雄”形象,与世俗的伦理道德,宗教信仰无关,甚至完全相悖。

反观《高兴》。贾平凹,陕西地道的农民出身,书著于中国改革开放转型期,正值快速城镇化所致的城鄉矛盾激化阶段。由此诞生的刘高兴等一众农工形象理所当然地折射出了当时农民于城市讨生活的艰辛,和极大贫富差距带来的教育、生产资料、医疗等资源分配的不公;反衬出了城里人人性的异化和社会精神的畸形发展;正面体现出了最原始,最质朴的真、善、美和对精神自由的自发追求。小说想表现的主题正是这样的一群社会“隐身人”尽管坚守道义,争取自由,却最终只能在社会庞大的“恶势力”压迫下无奈走向悲剧的消极社会观。综上,要想深刻批判社会现实,诠释人最本真而具有“瑕疵”的道德观,刘高兴等人在贾平凹笔下必定只能是形而下层面占主导的接地气的“反英雄”形象,与相较之下虚无缥缈,难以找到与现实贴合点的纯理论哲学思考无关。

由此可见,中西方作者不同的创作背景和创作主题确实对“反英雄”形象“反”的不同诠释有很大影响。

二、“英雄”的光辉——“忠实的反抗者”和“真善美的捍卫者”

基于上文对于两部小说创作背景和主题的解读,其实我们也就不难推究其两种“反英雄”形象从正面分析时的差异所在了。

悲观主义哲学色彩浓厚的默尔索在充分体会社会荒诞——一周五天每天都要流水账似地着重复着同样的工作模式,老萨拉诺玛和他的狗之间与真情违背的糟糕相处模式,雷蒙与其情妇间的种种戏剧化的关系发展,预审法官对他神经质般的兴趣与教导式“拯救”等等——的境况下选择始终用冷漠保护自己,从而使自己完全忠诚于自己内心的意志,拒绝以一切形式的伪装去迎合这个世界的荒诞,尤其是他在法庭上愈加深刻地意识到整个审判过程似乎与他的作案事实本身没有直接关联,意识到“他们将他排除在自己的案件之外,把他的存在感降为零,取代他的地位,(加缪107),意识到“受刑的人是百分之百死定了的,(加缪114)此种种现实之后,他愈加坚决地奋勇反抗,与证明自己、寻找活路、回到自己热爱的生活中去的本能欲望不断斗争,用沉默这唯一途径使自己远离这个世界的荒诞,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局外人”。直到临刑前面对牧师宗教荒诞的精神压迫,他才任由自己的情感爆发,将他一直以来孤军奋战的反抗外化,以更直观的方式把这种反抗呈现在荒诞面前,他对荒诞说‘‘我才是掌握真理的人,我对一切都是有把握的,包括自己的死亡”(加缪124)。

默尔索这一系列“忠诚的反抗者”的举动无疑是作者冷峻哲学思考的折射,其“英雄”精神抽象、极端而难以落实于实践,毕竟如马克思所说,我们人类是有着与生俱来的社会性的。

而另一边的刘高兴等人则恰恰是把这种人的社会性展现殆尽。在没有人帮助被撞倒的小男孩时,高兴以在外界看来不可思议甚至是滑稽的方式——扒在逃逸肇事者的车窗前——成功为小男孩讨回公道,伸张了社会正义;在得知孟夷纯的不幸遭遇后,杏胡儿等一众“剩楼”住客自发地每人每日捐献2块钱;孟夷纯人狱后,与她有关系的大户们都对她的事视若罔闻,唯有高兴为了让她早日出来不惜拉着五富打重工,打黑工挣钱……他们在恶劣的生存条件下坚守着自己最朴实的合乎道义的行事原则,尤其是高兴,他始终将自己视作西安城的一份子并履行着自己应尽的社会责任,尽管他自以为的身份现实是如此的令人心酸。

这些散发着传统意义上“英雄”光辉的“反英雄”人物捍卫着社会正一点一点缺失的真善美,他们无疑是作者讽刺当时城乡发展消极现状的有力形象支撑。

由此可见,中西方作者不同的创作背景和创作主题对“反英雄”形象“英雄”的不同诠释亦有很大影响。

三、那些相同点一一刊禺然中的必然

矛盾即对立统一,既然不同点总是存在,那么相同点自然也会于不经意间避无可避。

相同点一,“我”的第一人称叙述方式。如果i兑英雄是伟岸高大,“气场”外露的,那么“反英雄”则与之相反,其英雄表现是内敛而难以被理解的。故考虑到各种叙事手法文学表现力的限制,两位作者都采用了第一人稱的叙事角度,以便于展现“反英雄”的内心世界,展露其英雄之处,而这同时也使“反英雄”人物与外界的冲突更加对峙鲜明,强化了讽刺意味。

相同点二,“悲剧性”的人物结尾。可以说,作者既欲用“反英雄”的形象对其认为正确的观点进行“伪证”,那么也就注定了其塑造的形象会最终走向世俗的消极一面,否则其所想表达的理想与现实的对立就难以通过“反英雄”呈现了。

相同点三,与创作背景和主题无关,默尔索与刘高兴都有两点惊人的默契,一是关注或贴近大自然中——文中多次强调默尔索对太阳十分敏感,强烈的阳光甚至令其不堪承受以致心绪难抑;而高兴就更加难得了,他时刻保持着对其他物种生命的平等关怀,路边的紫花,锁骨塔旁的老树,树上的小鸟,溜进屋里的猫儿,他赋予它们思想与诗意,与它们多有互动,同时愤怒大自然受到人类的威胁。二是对生活充满热爱——对荒诞冷漠的默尔索喜欢透过家里的窗户静静看着街上发生的一切,并与路人友好地打招呼,家附近电车和人的喧嚣声是他在狱中最为想念的,即使最后临近死亡,他依然在对生活美好细节的回忆中感受到自己是幸福的;而高兴则更是在遭受为人卖血卖肾却被抛弃,被迫接受卑劣生存状态,无可救药爱上一个妓女等种种无奈的压迫下,依然反对嫉恨与抱怨,热爱着生活带给他的惬意,就如他会放弃多挣钱而去将时间花在周游整个西安城上,他热爱这种自己营造的城市生活认同感。不过要真说来,这两点默契其实并不难解,人类精神层面的共通性决定了这两种中西方“反英雄”形象都拥有共同的简单朴素的精神满足与精神自由,这是一个英雄人物都该有的精神层次与境界。

由此可见,一贯的文学表现手法权衡和人类精神层面的共通性是这些相同点出现的主要原因,偶然中有其必然性。

四、总结

反映现实题材的小说《高兴》是对当代农民城市生存状态的直观描写,有着深刻的社会反思意义,而存在主义代表作《局外人》则是有着明显的悲观主义色彩和宗教、哲学思考价值,两本小说塑造的“反英雄”形象也因此有着相对应的差异和人物创作中必然的相同点。读者完全可以从此中西二者成功的“反英雄”形象塑造案例中感受中西方“反英雄”形象塑造的异同一二。

参考文献

[1]加缪.张一乔译.局外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

[2]贾平凹.高兴[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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