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字海报“形意”转化的设计本源探索

张爱鹏

（天津职业大学，天津 300410）

众所周知，海报设计被称为“瞬间”的街头艺术，不难发现文化海报又是最接近于艺术纯粹表现的设计形式。在物质需求过剩的当下，东方思想文化逐步回归社会，东方设计审美不断融入大众。基于东方思想文化审美的语境，汉字海报设计无疑是一种表达民族文化精神，传承和发扬个性文化内涵，彰显民族地域文化气质和品格的艺术表现形式。汉字海报作为有效传播时代文化思想和内涵的重要媒介，用其与东方文化进行对话沟通和情感交流，进而产生有效信息转化与传播。因此，汉字海报的“形意”转化即是“意生于形外”，是对外在“形”的认知解析和对其内在“意”的传达阐述，并从中发展沟通与交流来理解信息转化与传播的本质属性。

1 汉字“形意”文化之源

汉字是记录思想和承载语言的图像或符号。汉字源于象形文字，既可以表形又可以表意，以抽象的笔画表达文字涵义。汉字是中国文化的载体和基础，它与中国文化同源同构。文字起源于伏羲画卦、仓颉造字，从甲骨文、金文、篆书、隶书再到楷书，不断随着中国文化发展而演进。同时，中国文化的发展也随着文字的演进而不断迭代前行。汉字源于自然，与天地阴阳变化相关联，其建立基础是源于中国文化“天人合一、万物同源”的世界观。《周易》曰:“圣人立象以尽意，设卦以尽情伪，系辞焉以尽其言，变而通之以尽利，鼓之舞之以尽神。”这反映了汉字“形外有意”的抽象情感和意象特征，体现出中国古代哲学的思想意蕴[1]。可见，中国文明的进程发展推动着汉字独有的文化特质发展，凝聚着古代先民与自然社会交流的智慧，蕴涵着中国文化特有的意境指向。纵观汉字的自然流变和结构改革，汉字的“形意”整合转化是造字的灵魂所在[2]。中国汉字是由繁入简、由表及里、从形表意的演变，由象形图式到笔画符号的抽象视觉转化，通过“形”来表“意”，以形达意，并从字形之中感悟字意的精神内涵。汉字通过其本身形体进行解体和重组设计，在保留其信息内涵基础之上，运用夹杂图文的新的表现形式，达到旧“形”和新“意”的融合[3]。可见，汉字一直在不断发展创新，也重新确立了汉字文化乃至中国文化的世界观。

2 汉字海报“形意”认知

汉字海报的核心设计元素是汉字。追溯汉字缘起，汉字自古就是形与意的综合体。汉字海报设计中将汉字作为主要信息进行转化以表达海报创意，即以汉字外在形态作为象形的拓展。依据构成世界的三大要素来说，汉字本身亦以物质、能量、信息三位一体的共性存在着。汉字外形即是物质，汉字表意即是能量与信息。根据质量守恒定律不难看出汉字外形到汉字表意的转化就是物质到能量和信息的转化。可见，汉字的“意”的表达形式不仅让汉字的图形具备其自有的形态，并且还可以通过外在形态获取与汉字含义有关的具体物象而相互关联。这种表达形式不仅使汉字本身具有视觉图形的可读性，同时又具有情感传达的心理效应，有助于“意境”的营造与表达。

2.1 “形”的表象

汉代许慎《说文解字》曰：“形，象也。各本作象形也。”即“形”为“可见者也”，形式可见的被人感知的事物。文字经过数千年演变，已由早期图画形式逐渐演变成表意抽象的视觉符号，直至形成现代简洁规划的文字[4]。通过文字演变的历史而知，汉字本身源于物态的外在形貌，都是由图像进行表达传播，比如早期刻在容器上的鸟兽等物像的形态传达其意义。汉字海报设计以汉字形意表征沟通天地，从外在形的表象透视内在精神内涵，折射“天人合一”道家哲学思想，再现中国文化的审美意境。“形”的表象是“意”的阐述的基础，“意”也是“形”的内涵延伸，两者之间相互关联。对汉字海报而言，它是海报创意主题视觉呈现的载体，其运用隐喻手法将汉字外形加以提炼和重组形成新的汉字形态，以便更好地契合设计主题，传达海报设计的核心思想。同时，汉字海报设计是一种汉字文化艺术传播的途径，也是对中国优秀文化的继承和发扬。

图1 洪卫的“福禄寿”系列海报

2.2 “意”的阐释

“意”在《说文解字》中曰：“意，志也。从心察言而知意也。从心，从音。”“意”由内心而来，是内心认知和感知的境界[5]。从汉字海报设计的创意角度来认知“意”的维度，其属于高维认知层次，属于高维智慧的呈现与表达，折射出佛家“无上”的哲学思想，体现出东方文化独有的审美意蕴。探寻设计的思想本质——即“意”的阐述，其对“形”的感知及领悟，是用图像诠释的途径传达“形”之上的“意”，这一过程完全符合东方美学思想的审美体验。汉字海报创作不只是对字“形”进行结构的构思，也对汉字整体进行艺术加工提升，使之具有形态和意象之美的艺术形态，进而实现形意转化的精神表达。这种“意”的表达可以将汉字的“意”演化为新的视觉符号，增强汉字的艺术性和趣味性，形成了利用汉字海报艺术探索东方文化，延续中国思想的视觉语境。例如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中国民间信仰的吉神“福禄寿”分别象征幸福、吉祥、长寿。然而当下的中国大众认为“平安”是福，“衣食”为禄，“生命”质量才是长寿。其在“意”的阐述上与传统文化认知中有较大变化。针对这一文化差异，平面设计师洪卫老师的“福禄寿”系列海报（见图1），则是用“平安”“衣食”“生命”的汉字的“形”进行同构，重组成全新的“福禄寿”3 个字，从形到意的转化恰到好处，妙趣横生，堪称汉字海报的设计典范。

3 汉字海报“形意”转化的本源探索

形意的转化也就是物质到能量的转化，这也是由表及里深刻表达内涵的本质。海报最大特征是引起受众的共鸣，达到内心高维层次的认知，从而引起观者的行为改变。汉字由形表意的特征正是符合汉字海报创意由表象到意境，提升文化内涵认知的最好方式之一。无论是汉字海报图形化和符号化，还是汉字海报意境化，它们都是外形向意象转化的表达方式，也是探索东方文化本源的有效路径。纵观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国人一直追求“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物我贯通”的精神境界。这种独特的审美取向源于中国人亲近自然的自然观，也体现中国文化的本质所在——对自然的崇拜与和谐共生的思想。这个转化过程就是从低维到高维，由外在向内在的信息传达与转译。我们就以东方文化语境的汉字海报为例深入解读其“形意”是如何转化传达的。

3.1 汉字海报图形化

汉字海报图形化是用汉字与图形相结合表达海报创意内涵的视觉呈现，是将汉字形态进行图形化处理，有效进行海报传达信息转化的过程，形成汉字表意性与图形具象性相结合的新汉字面貌。从古至今，汉字作为图形符号一直存在，作为信息传递载体，其本身隐含着图形之美[6]。汉字图形化就是将海报中的汉字从“意象”回归到“外形”属性，注意“回归”不是原本的“还原”，而是从图形到文字再到文字图形化的转化过程，这其中融入了现代设计创意思维的表达与运用。汉字海报设计中，受众者需要充分领悟文字承载的信息，不仅取决于汉字的“表形”，更取决于文字视觉呈现的“表意”。例如平面设计师弘弢的梅、兰、竹、菊系列文化海报（见图2），其设计创意理念就体现了汉字的由表及里，从形表意的转化过程。系列作品以简约极致的设计风格描绘表达着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孤傲、慧心、坚韧和淡雅4 种品格，表达了中国文人对自我人格和生命极致的向往与追求。

图2 弘弢的“梅兰竹菊”系列文化海报

图3 张爱鹏的“富有江南”文化海报（作者自制）

图4 赵清的“尘去”“风从”“甘回”系列海报

这个系列海报从4 个汉字出发，以每个汉字的形象化再造赋予设计创意价值，以表达“意象”本质。这不只是让观者停留在汉字物质的本身层面上，而是激活观者形象思维的内在潜能[7]，并与之产生同频共振，达到观者内在能量的转化，最终使得观者与自然达到天人合一、和谐共生的思想境界，使观者感受到汉字文化带给观者的视觉惊喜。这套系列海报作品中的汉字笔画拙朴，趣味横生，分别将部分结构的笔画演变成浓郁水墨效果的梅花、兰花、竹子、菊花造型，在模糊传统汉字结构笔画中置入生动具象的图形符号元素构成传达的主要视觉画面，营造出中国水墨的淡雅氛围，彰显了文人雅士的品质与气质。

3.2 汉字海报符号化

汉字海报符号化表达是将汉字进行高度抽象提炼，突破固有的视觉思维习惯，形成以符号为特征的新鲜视觉图式，从而传达海报的深刻内涵。视觉化的汉字符号是通过特定的意指作用创造而成，其创意表现方式首先是分解汉字笔画，从汉字字形入手，通过重组创意达到视觉表征的效果[8]。其次是在形的基础上形成意念的表达，最终达到“形”与“意”的高度统一，运用理性思维表达感性审美，运用驾驭信息传达的能力有效传播给大众。例如笔者“富有江南”招贴设计作品（见图3），利用“江南”两个汉字笔画共用的设计方式，通过解构与重组，塑造“富有江南”的东方文化符号语境，形成隽秀婀娜的柳枝摇曳，肥沃湿润的泥土芬芳的江南特色景象，再融入象征金钱的现代货币符号，交错其间，悄声无息地传达出海报的内涵寓意——“富有江南”的概念。

3.3 汉字海报意境化

汉字海报意境化是一幅优秀海报核心思想的主旨表达。意境化是汉字海报追求内涵表达的最高境界。它是精神所在，也是内在高维认知的呈现。著名日本设计师黑川雅之先生讲到“本源”也应如此[9]，这种“意境化”某种程度上说是不容易通过视觉表达的，是能够与受众产生强烈共振后达到情感共鸣的精神产物，是与高维智慧的关联表达。探索本源是设计的根本、基础和乐趣。所有事物都有表层和深层，表层体现事物的外在，深层表达事物内在的信息，深层之上则是思想，也就是意境。这是一个由表象到意象，由外向内的变化过程。这也符合中华传统文化中佛家道家的思想境界，佛家之“空无”思想，自上而下地揭示宇宙万物的本源，将这一思想理念应用到汉字海报设计中，可以形成汉字“虚实相生”意境的结构特征。而在汉字海报设计中，设计者造境留白，不但能在狭小空间中表达无形的思想，也能营造空无之意境，激发受众的共情与共鸣[10]。例如中国著名平面设计师赵清老师为杭州“甘庐”龙井茶餐厅创作的系列汉字海报作品（见图4），创意是由竹子和竹叶组成的各种竹林形态，突出餐厅于竹木掩映之中，再现自然与人文的情怀。海报从饮茶文化视角定义“尘去”“风从”“甘回”3 种状态，以表达泡茶直至饮茶的过程体验。“尘去”即观赏注入热水的过程；“风从”即观赏热气升腾的过程；“甘回”即喝下茶后，品尝回味的过程。通过视觉化表现，以“形”拓展“意”，分别从“尘”和“去”、“风”和“从”、“甘”和“回”的字体外形拓展到“去除尘埃注热水”“随风飘逸热气腾”，再到“回味茶香如家至”的意象表达，形成独特的饮茶趣味和韵味。它不是简单的“形似”，而是将“形”幻化成“意”，达到超凡的感染力和震撼力。

4 结语

以中国文化为代表的东方文化具有独特的地域风格魅力。从东方设计审美角度来看，由于汉字表形且表意，汉字创意在海报设计中可以赋予画面“感人心者，莫先于情”的审美情感，获得“以情动人”的视觉效果[11]。这正是汉字海报设计对意境之美的视觉营造，也是由形意转化所呈现的创意表现力和感染力的价值所在。优秀的汉字海报作品是中国设计师力求回归中国文化母体进行创意研究的视觉传播载体。中国设计师利用现代设计语境，将汉字作为主要创意表现元素，打造内涵文化独特和意境风格交融的海报作品。这不仅赋予了汉字海报文化元素的魅力，彰显了由内向外散发的文化底蕴，而且弘扬和传播了中国优秀的传统文化。

（文中图片除注明外均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