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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禺作品中女性形象的悲剧性

2020-09-10张钰

今古文创 2020年16期
关键词:悲剧性女性主义

【摘要】 曹禺是我国话剧史上的第二代作家,在他之前,中国的话剧已经经历了三个发展时期,分别是文明戏时期、爱美剧时期和左翼剧运时期。在其作品中不容忽视的是其思想中的人道主义,这种人道主义精神集中地反映在他笔下的女性形象中。曹禺通过塑造出一个又一个令人难忘的具有悲剧性的女性形象,反映出封建社会中妇女所受到的压迫与不平等待遇,对旧社会、旧制度、旧道德和旧势力给予猛烈的抨击和揭露,为不幸的妇女喊出反抗的心声。

【关键词】 曹禺话剧;女性主义;悲剧性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0)16-0035-02

一、曹禺作品中的女性主义色彩

曹禺同情弱者、被侮辱、被损害的人,尤其是妇女,也因此,在他的作品中充满了女性主义色彩。他说:“我有这么一个想法,在旧社会妇女是受压迫的,男女之间太不平等,我总觉得妇女是善良的。我和斯特林堡不一樣,他时而关心妇女解放,时而仇视女人。我以为旧中国的妇女是最苦的,受着政仪、神权、族权和夫权的压迫。每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一般说来,也是妇女来念的。[1]”因此,面对所有这些出身不同,教养不同,思想性格各有不同的不幸妇女,他用手中的笔从各个不用的角度解释了她们纯正的本性,肯定了她们追求人格独立和个性解放的愿望,为在被旧社会、旧制度的压迫下的妇女发出了反抗的心声。

二、曹禺经典作品中女性的悲剧形象分析

(一)冲破枷锁的崇高者。周蘩漪、愫方、陈白露,她们的身上散发着受到五四个性解放思想影响的灵魂的呼唤。如果要给悲剧下一个确切的定义,我们就可以说它是崇高的一种。[2]这一类的女性形象是拥有着自由独立女性的花种子,我们可以看到她们身上令人炫目的对于封建社会的反抗精神,就在她们被压抑的灵魂的深处,潜藏着对女性个性解放的要求与热火。

周蘩漪的灵魂中“交织着最残酷的爱与最不忍的恨[3]”。作为一个追求个性自我的女性,她在家庭生活中受到封建专制主义的精神折磨与压迫,她不断地在泥潭中挣扎着,现实的压迫使她阴郁,但内心的欲望却在压迫之下愈发膨胀,于是她不顾一切地在绝望中进行反抗与报复。她要撕毁这个家庭伪装的外衣,捣毁这个家庭的秩序。她的恨出于对爱的渴望,更出于对于痛苦生活的挣扎。

愫方是旧时代的女性,封建士大夫的思想文化教养在她身上烙下了印记。她长期及寄居在曾家,是一个只能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的女人,“她爱上了一个实际上是毁了她的人,同情了一个实际上是害了她的人,她以前的悲剧就在这里。[4]”当她看到曾文清回来的时候,她目瞪口呆,如同看到自己的幻想破灭了,她明白了这样的男人不值得自己献出一生,于是她与瑞贞同行,从蒙昧走向觉醒。悲剧的评价标准并不是结局的圆满与不圆满,即使生活让她以坚决的态度克服、改正了盲目性,但踏出的这一步是她浪费了十几年的感情和生命换来的。

陈白露的本性是高傲的,女性的骄傲让她不愿意在人前暴露自己的弱点与创伤,于是她用放荡堕落、玩世不恭的形象来保护充满创伤和耻辱的心灵。她曾经是一个追求精神自由的女性,她知道太阳终究会升起来的,但又明白“太阳不是我们的,我们要睡了[3]249”。当方达生给她一个命运的抉择的时候,她的内心世界剧烈的动荡不安起来:“旧我”与“新我”的冲突,希望与绝望的交战。悲剧之产生主要正在于个人与社会力量抗争中的无能为力。[2]108-109我们在肯定她身上的积极的精神追求时也看到,她被腐朽的物质生活变成了一只安于笼中的金丝雀,难以摆脱。

(二)悲剧命运的牺牲者。鲁侍萍、翠喜、小东西所遭受的正是亚里士多德说到的悲剧的第三个成分——苦难。也就是毁灭性的或包含痛苦的行动。[5]对于她们而言,困苦不仅是因为物质生活的缺乏,更多的是精神上的磨难。她们一步步在布满荆棘的道路上艰难地走着,不停地想要逃脱悲剧命运的掌控,但无疾而终,最后沦为悲剧命运的牺牲者。她们所代表的就是在地狱里挣扎的人民,在死亡线上挣扎、反抗,但是她们看不到未来的光明。鲁侍萍年轻时的遭遇似乎早已预示了她一生的不幸,她背负着满身的羞辱与痛苦,极力想要避开过去的悲剧重演,她想带女儿离开周家,却发现了四凤与周萍的兄妹乱伦关系,她的伦理道德观念,让她感到这是不可饶恕的罪。最后四凤死了,鲁侍萍的精神支柱彻底崩塌,她被逼上人生的尽头。

翠喜和小东西与陈白露是一对对比形象。小东西的处境是可怜的,这个没有姓名的少女拥有着反抗黑暗势力的精神,她不肯屈从于金八,不肯在下等妓院里涂脂抹粉,以至于在最后以在舞台中央自尽作为结局。翠喜有一副好心肠,她不仅要忍受妓院生活的严酷折磨,而且因为不能糊口要遭到丈夫的毒打,她无比凄惨地活着,她对小东西的种种规劝和安慰,她为小东西向各种流氓求情,她在被丈夫逼着回家时对小东西说了一番亲热的话,因为她知道这种生活不是人应该过的日子,可是她们都无法改变自己的处境。

(三)封建势力的助拥者。曹禺除了通过像蘩漪和鲁侍萍等此类正面女性形象来反映着封建主义扼杀女性、压迫女性的罪恶,也塑造了诸如焦花氏、曾思懿这样的已经被封建社会扼杀了人的自然本性,甚至成了封建势力的助拥者的女性形象。这些“助拥者”,她们已然被罪恶的封建势力所同化,于是她们明明身为女性,却开始拥护那些压迫她们的制度,将魔爪和压迫施加在别的女性身上。她们是悲哀的,她们的悲剧性就展现在失去了自然存在与社会存在的人的生命价值的生存要求。

焦花氏是一个瞎子,她的手里拿着一根铁拐杖,随时可以置人于死地。她眼瞎心不瞎,在与金子的相处过程中,她清楚地明白焦家已经面临着灭顶之灾,金子不停在抵抗她的封建家规,而仇虎的出现使得他们一家三代的性命岌岌可危。她在无法抵挡的没落着状态中不停地挣扎,再虚弱中挣扎,但当命运的车轮向她碾压而来,她无论怎样机智都无法摆脱三代人的灭亡。

曾思懿的自私和吝啬反映着封建阶级的特性,是既凶狠又软弱的、没落的封建家庭的女当家人。她的行动和思想有着明显的垂死挣扎的色彩,封建礼教的束缚以及在破落门第里女人当家的艰难处境,使得她凶狠的形象夹杂着一点自我怜悯的成分。对于曾思懿来说,她从封建礼教的受害者转变成了封建思想的加害者,封建思想成了她束缚别人道德的工具。丈夫对她没有关怀,即便在受到一家人嫉恨的情况下操劳家务也无法挽回坐吃山空的败象,而且在丈夫的身边还有着愫方这样一名女性,她狠毒而自私,却也是一个早早地被丈夫遗弃并憎恶的女人。

三、曹禺悲剧审美观的建构

曹禺在重庆“储汇局同人进修服务社”的讲词中提道:“悲剧的精神,应该是敢于主动的。我们要有所欲,有所取,有所不忍,有所不舍。古人说:‘所爱有甚于生者,所恶有甚于死者’。这种人,才有悲剧的精神。”[6]這正是曹禺先生的悲剧观念,这种悲剧观念的建构同他本人所处的社会环境和经历息息相关。

(一)五四时期的妇女解放运动。在几千年的封建主义统治之下,女性的自我意识被扼杀和压抑,逐渐丧失了作为人的自我价值。长期以来,女性在大而化之的“人”之下,无视乃至丢失了性别自我,性别几乎成为一个空洞的能指,而实际上个体自我并不是孤立存在的,它不仅附属于特定的种族、民族还属于性别。女人因为性别之差,终生背负着性别强加于自我的命运,退回到家庭,在社会上、历史中消失了身影。[7]当五四运动高扬着个性解放的旗帜,妇女的解放就被作为历史的重要问题提到了社会法庭上。现代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是妇女获得真正解放的先声。曹禺受到了五四人道主义与个性解放思想的感召,总是从人,尤其是被压迫妇女在社会上的命运与追求的角度去感受生活。但是,虽然五四时期的女性们开始为争取自身的权利,勇敢地与男性抗争,但她们的反抗既受到男性的镇压,也遭遇同时代其他女性的排挤和歧视。因此,她们的命运注定是具有悲剧性的。

(二)曹禺的个人生活经历。曹禺原名万家宝,其父由于官场失意,回家常常牢骚满腹,好在饭桌上训人,整个家庭被压抑郁闷的氛围笼罩着,这也给曹禺幼小的心灵笼上了一层阴影。而作为家中的女性,曹禺的生母在生下他三天之后就患上了产褥热去世,陪伴他一直成长的是父亲的第三个妻子,也是其姨母。这位母亲爱好文学,经常给他讲许多民间故事与历史传说。年轻时与几位女子的朦胧感情也给他留下了美好的回忆,这使得女性成了曹禺心中的一方净土、一处圣地,成了他创作的源泉和讴歌的对象。[8]

在南开中学读书的时候,曹禺接触了大量的中外文学作品,并加入了南开新剧团,开始了他的戏剧实践活动,参加了易卜生的《国家公敌》《娜拉》以及丁西林的剧作演出,并且都是反串女角,在《娜拉》中,他扮演的就是女主角娜拉。这些经历为曹禺今后从事话剧创作提供了重要的艺术感受和舞台经验。[6]1-2易卜生的“社会问题剧”正是站在个性主义的立场上,深切关注妇女的命运,展开对资产阶级婚姻、爱情、家庭、道德问题的猛烈抨击,曹禺的戏剧美学观倾向于悲剧美,而易卜生正是一位卓越的悲剧艺术家。我们在曹禺的戏剧结构以及对于人类精神的表现中,也可以发现很多明显受到了易卜生的戏剧观影响的因素。

四、结论

亚里士多德在《诗学》中提到,悲剧是通过引发怜悯和恐惧使这些情感得到疏泄[5]63。无论是蘩漪还是陈白露,无论是鲁侍萍还是小东西,无论是焦花氏还是曾思懿,她们都或多或少代表了那个时代的女性形象的缩影,我们为蘩漪和陈白露等女性形象惋惜,也同情鲁侍萍和小东西等女性形象不幸的命运,同时也对焦花氏和曾思懿这样的封建代表感到怜悯。曹禺赋予她们身上巨大的悲剧性,是他内心强大的人道主义思想的表现,也是封建礼教下女性卑弱地位的反映。

参考文献:

[1]孙庆升.曹禺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6.

[2]朱光潜.悲剧心理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

[3]曹禺.曹禺经典戏剧选集[M].北京:新华出版社,2010.

[4]颜振奋.曹禺创作生活片段[J].剧本.1957,(07):54-57.

[5]亚里士多德.诗学[M].陈中梅译.北京:商务印书出版,2014.

[6]曹禺.曹禺作品[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12.

[7]王一川.批评理论与实践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

[8]田广.中国悲剧观念的现代转型[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4.

作者简介:

张钰,女,汉族,安徽人,在读研究生,兰州大学文学院,研究方向:艺术学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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