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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秤星座》中的身份焦虑

2020-09-10李梦阳

今古文创 2020年16期
关键词:文化身份焦虑

【摘要】 通过对1963年肯尼迪总统遇刺事件的改编,德里罗在《天秤星座》中生动地描述了刺杀总统的“凶手”奥斯瓦尔德的成长经历及总统遇刺案背后所不为人知的巨大阴谋。本文对小说主要人物呈现的身份焦虑现象及其原因进行研究,旨在透视处于紧张、不安、物化的“焦虑时代”中现代人类的精神冲突和生存困境。

【关键词】 焦虑;阶级身份;文化身份

【中图分类号】I7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0)16-0017-02

基金项目:江苏建筑职业技术学院2019年校科研立项项目,焦虑视阈下唐·德里罗小说研究——以《天秤星座》为例,项目编号JYQZ19-21。

唐·德里罗作为当代美国最突出和最具影响力的作家之一,因其创作主题的广泛性,被誉为“‘复印’美国当代生活的后现代派作家”。对于美国社会文化危机的持续关注是德里罗创作中的重要主题之一,他多次对美国当代重要事件进行重新解读,将作品建筑在历史和现实的基石之上,折射出历史对于当下社会存在的意义。《天秤星座》以1963年肯尼迪总统遇刺事件为背景,精心描述了刺杀总统的“凶手”奥斯瓦尔德的成长经历及总统遇刺案背后所不为人知的巨大阴谋,呈现了美国社会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普遍存在的压抑人性和扭曲人性的社会环境,以及冷战时期因剑拔弩张的国际政治斗争而形成的紧张、猜疑的社会氛围。

存在心理学家罗洛·梅在其代表作《焦虑的意义》一书中曾把20世纪人类社会的巨变称为由“隐形的焦虑时代”变为“显性的焦虑时代”。(罗洛·梅,2010:4)由于以大众媒介为代表的现代技术的兴起,伴随着人们新的交往方式出现了许多陌生甚至从未经历过的情感体验,时空距离的模糊使人的情感变得更加捉摸不定,虚幻与真实之间失去了界限,人的心灵呈现出的是一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复杂,更为丰富,也更混乱的征候。《天秤星座》中的主人公奥斯瓦尔德及其家人就是这样的社会“边缘人”,深植于他们心中,如梦魇般无法脱逃的焦虑反映了资本主义制度背景下美国社会中,个人普遍饱受痛苦和精神伤害的残酷性事实。

一、“精英崇拜”社会中的“零”存在

作为唐·德里罗第一部以美国历史事件为主题的小说,《天秤星座》中虚构与历史杂糅,极力还原了历史人物的真实性。“德里罗曾说对他的文学创作影响最大的事肯尼迪遇刺事件”,(范小玫,2003:4)可见这部带有政治色彩的社会小说对其写作生涯有着特殊的意义。 通过对这一历史事件进行文学纪实般的重新刻画,德里罗试图将个体层面的焦虑和美国历史联系起来。

《天秤星座》背景设置于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这是西方经济的精英崇拜制度兴起的年代。在美国,1961年肯尼迪总统在就职两个月内便成立了“机会均等委员会”,进行用人制度的改革。这时,精英崇拜的制度已经开始影响并改变了人们对穷人和富人的看法,也对身份低微的人不可避免地产生了负面影响。在精英制度下人们致富无可厚非,同理,人们挨穷也是咎由自取。“穷人已不再是不幸的人……而变成了人生的失败者、让……精英阶层所不齿的人。”(阿兰·德波顿,2007:82)对于年轻的奥斯瓦尔德来说,与母亲相依为命、流离失所、终日为贫穷所困的日子本身就是一种痛苦,而在这样一个精神崇拜的社会背景下,更是一种耻辱。他的母亲因为贫穷而在工作上备受凌辱,她从来不能够主张自己的生活,奥斯瓦尔德则常常遭到同班的嘲笑、侮辱,甚至被他们揍到流血。“他和母亲终日被困在金钱和财产的制度下,他们作为人的价值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被消磨了。”(DeLillo,1988:42)他被认定是“失败者”,丧失了存在感。对他来说,最残忍的惩罚莫过于此,“给他自由,让他在社会上逍游,却又视之如无物,完全不给他丝毫的关注。”(威廉·詹姆斯,2012:75)他深知自己在社会体系中是个“零”一般的存在,对于阶级身份的焦虑则变成了一种担忧。

为了免受焦虑的侵扰,奥斯瓦尔德采用所谓的“疯狂行为”来发泄自己的愤怒和情绪。他为了享受极致的速度和动力乘坐地铁。站在地铁最前面一节车厢里,他感觉到一种秘密的力量,即他改变身份、重塑自我的勇气和力量。

二、 文化夹缝中的生存窘境

作为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美国强权政治环境下成长的个体,奥斯瓦尔德对于美国身份的不安和焦虑一定程度上成为冷战前期偏执、压抑、人性扭曲的美国社会的反映。早在殖民地时期,新英格兰对自我身份的阐释就已经奠定了美国历史的基调。“他们宣称美洲大陆是‘自由之乡’……作为‘自由世界’领导者,它有义务将自己的价值观和制度输出到世界其他地方。”(王立新,2007:74)“他们这些来自别国的‘归化’移民处处以‘独特性’和‘使命观’来界定这个新世界,在与旧世界的对比中彰显美国的与众不同,进而构建民族身份和国家认同。”(王晓德,2006:48)可是在青年奥斯瓦尔德的眼中,这一历史神话却已破碎。从小他经历了各种心酸和困苦,童年的經历促使他耗尽一生去寻找新世界,而这个新世界却不是最初的建国者们所定义的美国。尽管肯尼迪的上台在50年代重燃了美国人的“希望之火”,但是奥斯瓦尔德所经历的美国社会却依然不像肯尼迪曾经许诺的那样平等而幸福。通过对《资本论》和《共产党宣言》的学习,他成长为一个具有初步社会主义知识和马克思主义信仰的青年,认为美国资产阶级对劳苦大众的剥削让他这样的普通人无法过上稳定的生活。20世纪60年代的美国,深陷越南泥潭、笼罩在冷战的阴霾之下,传统价值观念和文化秩序均发生了严重的裂变,社会动荡不安、秩序混乱、缺乏理性,而政治制度对人性的压抑使人民逐步丧失身份的归属感。同时期成年后参军的奥斯瓦尔德,在以为从此可以为国效力时,受到的却是羞辱和拳头,甚至是军事监狱。军队和监狱的生活让他深刻认识到资本主义制度下美国的黑暗与混乱。他对政府宣扬的民主价值理念深恶痛绝,向往苏联共产主义制度下的“理想社会”,想尽办法逃离故乡奔向了苏联。正当他以为历史将他带到新世界之时,他又一次失望了:“在这里,人们利用政党达到飞黄腾达的目的,政党是攫取利益财富的工具”。(DeLillo,1988:258)他们对他一次又一次地审讯,将他视为窃取美国军事机密的工具。除此之外,他更无法摆脱自己的美国身份寻求新生活。苏联的姑娘因他是美国人争前恐后想要跟他约会,而当他陷入爱情之后,对方却拒绝与他结婚,“理由竟然跟她当初和我约会的原因完全相同:我是一个美国人。”(DeLillo,1988:203)离开祖国本是他的抗议之举,但在苏联人的眼中,他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美国小伙子。美国身份让他深感不安和焦虑,更难以为苏联人所接受。在他看来,这个曾带给他无限希望的国度和美国愈发相似,官僚机制和生活不适最终迫使他离开。回国后的奥斯瓦尔德被扣上叛徒和间谍的罪名,他找不到工作,无法赡养家人,成为社会的弃儿。即使这样,他也无法逃离秘密机构无孔不入的监视、跟踪、窃听和陷害。对阴谋丛生和人人自危的偏执社会极度失望的奥斯瓦尔德最终将目光投向古巴,去寻找历史使命感和未来的希望,因为“当个体的身份感遭遇威胁时,个体会积极地寻求新的身份认同”。(Bloom,1990:40)他将人生的期望寄于古巴革命的成功,但美国政府要推翻卡斯特罗领导的古巴社会主义革命政权,他唯一的希望也将破灭。遭受极权政治和窘迫生活双重压力的奥斯瓦尔德不禁感叹自己:“他多么需要一个能容纳他的环境,多么想知道他到底属于哪里啊”。(DeLillo,1988:250)奥斯瓦尔德一生都在寻求文化身份的归属感,他曾希望自己能像“美国梦”所宣扬的那样通过辛勤努力,实现个人价值,也曾满腔热血,希望投身无产阶级事业,成为被历史记录的人。处在文化身份困局中的奥斯瓦尔德,曾通过自杀、暗杀等方式或逃避、或重建自己的文化身份,都以失败告终,甚至被历史打上了谴责的烙印。作为病态社会的畸形儿,他跌宕起伏、无力挣扎的一生就是摇摆在两种社会制度之下,饱受身份焦虑侵袭和困扰的一生,这位年轻人终为“我是谁”这个问题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三、结语

《天秤星座》揭示了焦虑背后所折射出的复杂的人物心理矛盾,以及整个现代社会人类的心理失衡和生存困境,为现代人类面对和战胜焦虑、重建完整自我提供了启示。

参考文献:

[1]Bloom, William. Personal Identity, National Identity and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Cambridge:Cambridge UP,1990.

[2]DeLillo, Don. Libra [M]. London: Penguin Books, 1988.

[3]阿兰·德波顿.身份的焦虑[M].陈广兴,南治国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7.

[4]范小玫.德里罗:“复印”美国当代生活的后现代派作家[J].外国文学,2003,(4):3-7.

[5]罗洛·梅.焦虑的意义[M].朱侃如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

[6]王立新.意识形态与美国外交政策[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

[7]王晓德.“美国例外论”与美国全球文化扩张的根源[J].世界经济与政治,2006,(7):48-49.

[8]威廉·詹姆斯.心理学原理[M].田平译.北京:中国城市出版社,2007.

作者简介:

李梦阳,女,汉族,山东曲阜人,学历:硕士;职位:助教;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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