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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追一万次(一)

2020-09-10池薇曼

花火彩版B 2020年8期
关键词:篮球架横杆栀子

新浪微博│池薇曼

内容简介:

十七岁那一年,江稚雪最遗憾的事,是错失跟付明湛拍合照的机会;二十岁这一年,江稚雪最开心的事,是去做遗物整理的兼职时与付明湛重逢。三年不见,曾经熟络的两人已然形同陌路。一个人的物品是他的人生碎片,遗物整理师往往能根据遗物拼凑出逝者的部分人生,接触遗物整理师的过程中,江稚雪发现付明湛似乎在藉由遗物了解逝者,而她如今想要了解的,只有他。

你知道烟花为什么要冲向天空吗?因为她喜欢天上的星星,为了奔赴他的身边,她必须径直向上冲。人生短暂,像烟花奔赴星星一样全力以赴地去爱谁,你不觉得是件很浪漫的事吗?哪怕所有人都认为,烟花到不了星星的高度,她也不会放弃,谁让她天生就爱横冲直撞。

在你消失后,我决定了——

如果能再见到你,我会像烟花奔赴星星,直奔你而去。

下课铃声一响起,教室里就像被台风扫过的稻田,学生齐整地倒下去一大片。

“十一”黄金周过后第一天上课,大多数人困倦不堪。凡事皆有特例,比如江稚雪的同桌郑文凯,他的人生信条大约是“不打球,毋宁死”,下课铃声一响,他就敏捷地抱起课桌下的篮球,直奔操场。

江稚雪正要趴下补眠,带着清新玫瑰香气的风扑鼻而来。

好友乔夏栀将一个牛皮纸袋放在课桌上,亲昵地搂住她的胳膊,蹭了蹭少女柔嫩的脸颊:“亲爱的江江,我好想你啊。”

乔妈妈是芳疗师,与人合伙经营一家美容沙龙。这次“十一”长假,乔夏栀跟乔妈妈去盛产食用玫瑰的葵城,找当地花农谈明年的新业务。

“我也想你。葵城那个地方好玩吗?”

“一点儿也不好玩,到处是山。十月份赶着收今年最后一期花,我们每天凌晨四点不到就起床跟花农到田里摘花,又赶在日出前送去车间蒸馏,再提取精油,累死了……后面几天赶上当地举行山地马拉松比赛,还挺热闹。”乔夏栀在郑文凯的位子上坐好,催促她,“我给你带的手信,拆开看看。”

“好漂亮!你怎么做出來的?”

袋子里装的是软糖,每一颗半透明的糖都包裹着一朵完整的玫瑰干花,配上晶莹剔透的玻璃纸,堪比进口零食店里卖的高级糖果。

“在那边太闲了,随手做的。”乔夏栀的语气里不无成就感。

乔夏栀擅长做小点心,江稚雪作为她最亲密的朋友得以大饱口福。

她做的点心不仅味道好,造型也很可爱,让人不忍心吃掉。

江稚雪把玩半天,拆了一颗糖放进嘴里。软糖甜香软糯,低温烘干的玫瑰花保留着大部分香气,扩散于唇舌间,让人心旷神怡。

她拿起手机,接连拍了几张照片。她的手机里有个文件夹,全部是栀子做的点心的照片。

她们没聊上几句,就看到郑文凯指尖转着篮球走进教室。

乔夏栀起身道:“我回去补个觉,中午一起吃饭。”

“嗯。”江稚雪飞快地将糖果袋塞进抽屉。

郑文凯回到座位,兴奋地朝她伸出手:“小乔给你带了吃的?来,来,分我一点儿。”

“没门。”江稚雪不满他打断她们的闲聊,“你不是去打球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也想继续打,可惜篮球架倒了。”

她幸灾乐祸地讥讽道:“看来你球技太烂,终于连篮球架都忍受不了你。”

“不存在的,本少爷今天状态爆棚。”郑文凯自鸣得意,随即又嚷嚷道,“不知是哪个浑蛋手脚多,把压在篮球架下面的石板移开了。本少爷刚要扣篮,球架就倒了下来,得亏本少爷反应快,避开了。”

鸣城高中的篮球场分室内场和室外场。室内篮球场在体育馆内,设有淋浴间,大多数时候被教室离体育馆比较近的体育生们霸占。室外篮球场设在操场,离高三的教学楼很近,郑文凯他们这些高三的男生平时打篮球都到室外球场打。

他们五班属于文科重点班,教室在二楼,与篮球场的直线距离不到一百米,这也是郑文凯一到下课就能跑去打球的原因。

高二时,五班的卫生包干区就在操场一带。江稚雪记得,露天球场有几个篮球架是十多年前的老样式,锈迹斑斑,投篮时晃动得厉害,全靠一块压在底部的石板保持稳定。总有人把口香糖或糖纸塞进石板下面的缝隙里,如果不清理掉,被负责卫生评比的学生会干部发现,就要扣分。

她站起来,望向篮球场,只见一个篮球架横卧在地上,边上围着一圈看热闹的学生,一位脖子上挂着红色哨子的体育老师正蹲在地上检查。

人群里有张熟面孔,是一班的付明湛。

少年给她的印象,一是长得挺好看,二是成绩永远排在年级前三名。他似乎相当受女生欢迎,她住校以来,多次在室友们的晚间卧谈会上听到“付明湛”这个名字。

传说中的付明湛很高冷,没想到他也爱凑热闹。

她会留意少年,倒不是因为室友们,而是因为郑文凯。

郑文凯和付明湛都是校篮球队的成员,两人经常一起打球。跟郑文凯成为同桌以来,江稚雪经常听到郑文凯放话要赢付明湛,他拿着篮球意气风发地去找付明湛单挑,结果每次都输得一塌糊涂,不由得让她想到《精灵宝可梦》里屡战屡败的小智。

似乎觉察到她的视线,付明湛忽然朝她所在的方向望过来。

他的敏锐让人惊讶,幸好少女及时坐下。

少女暗暗松了一口气:好险。她可不想让少年产生误解,以为她对他感兴趣。

放学后,江稚雪照例先到操场跑步。

高一和高二这两年,她每天坐半个小时地铁上学,中午和乔夏栀去学生餐厅吃饭,放学后,两人相约去喝奶茶或者逛街,之后再各自回家。

高三这一年,为了专心备考,江稚雪开始了住校生活。栀子因为尘螨过敏,不能住集体宿舍,依旧每天走读。她们中午照例一起吃饭,下午栀子回家后,江稚雪便单独行动。

融入集体生活并不容易,室友们形成了固定的小团体,一批人先去学生餐厅排队吃饭,另一批人则先回寝室洗澡,充分利用时间,好比按部就班转动的齿轮。

江稚雪的突然加入,很容易打乱小团体的正常运作,她不想别人过分顾虑她的感受,于是想到一个避免尴尬的好办法:放学后一个人到操场跑几圈,跟所有人错开时间行动。

鸣城高中占地面积有四万多平方米,偌大的校园每天都在发生变化。比如,绿化带种了新品种的花,操场边缘摆放的石膏雕塑被恶作剧的学生画了络腮胡子和比基尼,国庆前一周校内所有路灯上都插上了两面国旗……寻找这些细微的变化,是江稚雪跑步时的乐趣,也是她调剂心情的方法。

经过沙池时,江稚雪看到工人在安装崭新的单杠。

早在国庆假期前,有男生在单杠上玩引体向上,单杠突然倒塌。大概由于单杠使用率非常低,如今临近校运会,学校全面检查校内体育设施,才把新单杠装上。

相比之下,使用频率高的篮球架待遇就不同了。上周三篮球架倒塌,学校隔天就安装了新的球架,到了这周一,其余几个老式篮球架都已然更换一新。

说起来,上次单杠坍塌时,付明湛似乎也在附近。

江稚雪想得正入神,没注意到一个篮球迎面飞来。

“砰!”剧烈的撞击让江稚雪眼前一黑,脑袋“嗡嗡”作响,眼冒金星。

待到星星散去,她看到付明湛迎面跑来,额角的汗水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少年捡起球,神色关切地问她:“江同学,你没事吧?”

郑文凯那厮不是说付明湛打球很厉害?看来不是别人水平高,是他打得太烂了。

江稚雪在心里把无辜的同桌骂了个狗血淋头,冲付明湛微笑:“我有点儿头晕……你请我喝杯奶茶吧。”看,善良如她,即使平白无故吃了他一记球,也不要他赔巨额医药费,只要他请喝一杯奶茶。

少年一愣,随即笑道:“我正要去二楼吃饭,不如你也一起?二楼的港式奶茶很不错。”

她捂着火辣辣的额头,确认道:“你说的‘一起’,我可以理解为你请我吃饭吗?”

“正解。”

鸣城高中的学生餐厅二楼有许多特色美食,價格也相对比较高,但胜在美味且量足。除非刚拿到生活费或者考试成绩不错,否则江稚雪不会到这么奢侈的地方消费。

少年说请她吃饭,她脑海里立马蹦出煲仔饭、艇仔粥、烧鹅饭等一连串美食,想也不想就答应了:“我要吃砂锅海鲜粉,粉是细米粉。”

少年冲她比了个“好”的手势:“不过你得再等等我,我先去体育馆洗个澡,五分钟就行。”

学生餐厅二楼设有包厢,可供社团或者班级活动聚餐使用。

十五分钟后——

靠近入口处的大包厢分外热闹,坐在一群魁梧男生中的江稚雪显得分外弱小又无助。

她怀抱付明湛的背包,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付明湛,你算计我。

适才,江稚雪按照约定,到学生餐厅一楼等付明湛。

少年扬起笑容,远远地朝她招手。他冲过澡,换回白色短袖校服,短发湿漉漉的,衬得墨黑的眼眸越发明净,气质脱俗。

江稚雪从未见过眼珠如他这般漆黑的人,就像黑色珍珠,散发出低调又独一无二的光华,这双出挑的眼眸给他的长相加分不少。

难怪室友们总爱谈论他,思春期的少女有谁不喜欢美少年?

付明湛带她来到二楼靠门的包厢外,然后拉开门:“你先挑个位子坐,大家快来了。”

她走进包厢,后知后觉地问他:“大家?”难道不是只有他跟她?

少年微笑道:“今天是我们篮球队每周一次的聚餐,估计会有十多个人。”

“你怎么不早说?”她现在逃跑还来得及吗?

江稚雪放眼包厢,正对门的位子坐着一位虎背熊腰的男生,他怀抱几个背包,面相有点儿凶,显然是留下来占位子的。四目相对,男生吹了一声口哨:“小妹妹,你迷路了吗?”

“我确实走错地方了,再见!”江稚雪看似天不怕地不怕,其实挺胆小,她想象了一下被一群肌肉猛男包围着吃饭的画面,顿时没了胃口。

至于她为何不怕付明湛,大概是因为郑文凯经常在她耳边提起少年,她潜意识里已经把他视作跟郑文凯一样好欺负的对象。

江稚雪没能逃走,因为付明湛抬手搭在门框上,挡住了她的去路。

少年比她高一个头,他这一抬手就到她胸口的高度,江稚雪赶紧停步,脚下用力得脚尖生疼,才避免因惯性冲进他怀里。

做人要能屈能伸,她低下头,打算从他的胳膊下钻出去。

付明湛常年打篮球,反应很快,拦腰截住她。

江稚雪身形一晃,险些撞向他,幸好她及时抓住了门框。

“你不用害怕,阿磊没有恶意。”付明湛跟试图逃走的江稚雪解释完,又向包厢里凶神恶煞的男生介绍,“阿磊,她是我朋友,你别吓唬她。别看她样子像初中生,其实跟我同级,你得叫她学姐。”

叫阿磊的男生的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他挠了挠头,殷勤地招呼少女:“嘿嘿,原来是阿湛学长的朋友,学姐,你快进来坐。”

江稚雪愤然踩了付明湛一脚,小声抗议:“你说谁像初中生?谁又跟你是朋友?!”

“如果我们不是朋友,你为什么愿意跟我一起吃饭?”付明湛反问她。

江稚雪指了指自己脑门上火辣辣的新鲜大包,理直气壮地答道:“你的球砸中了我,有所补偿是应该的。”

“不是我。”付明湛无辜地澄清道,“是文凯。我只是被他拜托去捡球,他说如果被你知道他砸了你,他绝对见不到今晚的月亮。”

江稚雪冷笑:“他人呢?”既然是篮球队的聚餐,那臭小子也会来吧?

“回家了。我在淋浴间遇到他,他听说你来参加聚餐,就突然说要回家帮忙洗车。”

“呵,跑得真快。”

郑家开修车行,郑文凯确实经常帮忙洗车赚零用钱。但是据她所知,升入高三以来,他就不用帮家里干活了,因此有了更多时间打篮球。

“门口的小伙伴,快让开!别在那儿卿卿我我,我要被烫死啦!”一位牛高马大的男生端着滚烫的砂锅,十万火急地冲过来。

付明湛推着江稚雪往里走,又将背包塞给她。

“帮我看一下包,我去取餐。”少年像第一天到餐馆打工的兼职生般生涩地确认道,“你要的是砂锅海鲜粉,细米粉对吧?”

综合付明湛的反应,她确定,他是因为她“敲诈”他,所以故意带她来这里,好趁机捉弄她。如果他以为她会被吓得哇哇大哭,那他就大错特错了。

为了好吃的,她决定豁出去:“是的,记得多撒点儿胡椒粉。”

付明湛去取餐后,来包厢聚餐的男生越来越多。篮球队成员以体育生居多,放学后经常要训练,因此到达的时间都不统一。几乎每个走进包厢的人都朝江稚雪投来或好奇或审视的目光。

每进来一个人,阿磊就热情地介绍江稚雪:“这是阿湛学长的好朋友。”

说她是付明湛的“朋友”她可以忍,为什么非要强调“好朋友”?还有,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每个男生听了阿磊的介绍后,都露出一抹心领神会的笑?

江稚雪的脸越来越黑。终于,阿磊第九次跟人介绍她是付明湛的好朋友时,她纠正道:“我跟你的阿湛学长一点儿都不熟。”

“是吗?我倒是对你挺熟悉的。”

头顶传来一道声音,付明湛俯身,小心翼翼地放下翻滚的砂锅。他怕她烫着,放下砂锅前,特意用右侧肩膀挡住砂锅。

带有胡椒香味的氤氲热气扑面而来,浸在酱油味高汤的米粉上点缀有菜心、明虾、蟹肉棒、花甲和翠绿葱花,令人食指大动。

“很烫,你小心。”他提醒完她,接着说道,“文凯经常跟我提到他的同桌,说你长得很可爱。听多了你的事,不知不觉间,我就没有把你当陌生人看待了。我不是对任何女生都这么热情的,如果没把握好距离,让你觉得被冒犯了,还请多担待,我向你道歉。”

难怪他知道她的名字。没想到郑文凯会在别人面前夸她,江稚雪捻了捻发烫的耳垂,很快忘记跟少年斤斤计较了:“你其实也没做什么需要道歉的事。老郑他除了说我可爱,还说了什么?”

“挺多的。他还说你……”少年掰着修长的手指,认真地一一细数,“吃得很多,非常记仇,超级暴力,骂人超凶,爱使唤人……”

“停,我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江稚雪默默记下这个仇。她决定,明天连同被篮球砸的事,一起找郑文凯算账。

校篮球队一共三十多号人,今天的聚餐只来了一半人,但每个人都牛高马大,宽敞的包厢也显得有些狭窄。大家愉快地边聊边吃,误入巨人国的江稚雪跟他们不熟,专心地埋头苦吃。

每个人吃的食物都不一样,比如付明湛点的是海鲜焖饭,再比如阿磊这只食肉兽,堆成山的白米饭上架着六只炸鸡腿,简单粗暴。

阿磊见她看过来,朝她挥了挥油乎乎的爪子:“学姐,你吃鸡腿吗?”

“不用,谢谢。”她扫了一眼桌子下面,这才发现阿磊的右腿缠着绷带,难怪他一直坐着不动,还让队员帮忙买饭,“你受伤了?”

“小伤而已,医生说静养半个月就好,学姐不用担心。”

“我没有担心你。”这位学弟似乎对她有误解,她最喜欢看别人倒霉了。

一个皮肤黝黑的自然卷男生接着说道:“你们不觉得最近很邪门吗?阿磊你昨天攀云梯时,有人在上面涂了油,害得你手滑摔下来。上个星期,文凯说篮球架子下面的石板被人挪开,他扣篮时差点儿被倒下的架子压住。”

坐在角落里的青春痘男生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接话道:“我觉得啊,一定和运动会有关。鸣高每年的运动会都有很多学生被迫参加,这些人散发的负能量停留在操场上,积累到一定程度,就有了自己的意识,开始搞破坏……”

青春期的男生果然都是笨蛋。

江稚雪嗤之以鼻:“你少年漫画看多了。如果跟运动会有关,很显然是哪个不想参加运动会的学生故意搞破坏。假如校运会前夕有学生受伤,学校说不定会取消运动会,又不是没有先例。”

她那毕业于鸣城高中的堂哥说过,有一年操场的跑道大面积开裂,导致几名学生雨后跑步时滑倒摔伤,校方只好找人维修操场,原定举行的校运会因此取消。

每年的校运会,各个班级的积极性普遍不高,有人想搞破坏让运动会取消也不奇怪,就像有人不想上学就祈祷教学楼爆炸一样。

此言一出,全场鸦雀无声,十多双眼睛默默地望着她。

江稚雪尴尬地低下头,就差把脸埋进砂锅里。

最后,付明湛打破了沉默:“离晚自习还有半个小时,大家抓紧时间吃饭吧。”

气氛很快恢复正常,男生们继续吃吃喝喝,江稚雪朝少年投去感激的目光。

岂料,少年伸出他罪恶的筷子,从她面前的砂锅里捞了一只虾:“你不吃虾?给我一只。”

她最喜欢吃虾,那是她留到最后享用的好不好!

江稚雪收回感激,恨得牙痒痒:夺食之仇,不共戴天!

鸣城高中十二月中旬举行校运会,校运会临近,放学后的操场热闹程度堪比学生餐厅。区别在于,学生餐厅洋溢着欢乐的气氛,每个人都红光满面,不亦乐乎;而操场上训练的学生基本是灰头土脸,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今天的江稚雪没有心情观察别人,直奔沙池而去。

练习跳高的同学自觉地排成一列队伍,隔着大老远,她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付明湛蹲在地上,见到来势汹汹的少女,他站起身,笑得清爽如风:“今晚的风挺舒服,你不跑步?”

“没那个心情。倒是你,怎么不去打篮球?”

她脸上写着“我很生气”四个字,少年收起笑意:“发生了什么事?”

少女不讨厌他的敏锐:“你说呢?”

付明湛茫然道:“如果是我惹你不高兴,麻烦你直接告诉我,我实在没头绪。”

虽然过去了好些天,江稚雪仍对他从她碗里捞了一只蝦的事耿耿于怀。

就事论事,她现在生气跟被夺食无关:“你没有惹到我,我不高兴是因为这个。”

她弯腰捡起被丢在地上的两段横杆,简单地跟付明湛说明了情况。

五班今天下午第二节课上体育课,体育老师让参加校运会的同学去体育仓库搬来器材,到操场自主练习。

乔夏栀参加的是跳高项目。她用背越式跳高时试跳失败,横杆突然断裂,导致她落地后没有摔到垫子上,而是摔进了沙池里。栀子双手擦破皮,左脚踝也扭伤了,肿得老高。江稚雪陪她去医务室处理伤口,之后乔家的司机来接乔夏栀放学,她将栀子送到校门口后,才折回操场。

栀子跳高用的横杆就是这根断成两截的横杆,是他们班的同学从体育仓库拿来的。

红黄相间的跳高横杆从中间齐整地断开,少女指着断面给他看:“这断面太平整,上面还有胶水印,显然并非使用不当造成的断裂,而是人为破坏。我认为,应该是有人用电锯之类的工具把这根横杆锯断,再用胶水接好,一旦横杆受力,就很容易再度断开。”

她扶栀子去医务室前,匆忙扫了一眼横杆,断面这么整齐,实在可疑。

付明湛依旧不明所以:“所以呢?”

“据我所知,无论是单杠坍塌,还是篮球架倒塌,加上这次跳高横杆断裂……三次事故发生时,你都在现场。你的队友阿磊受伤,我记得也是跟体育设施有关吧?”她打量着他,目光犀利,“你不会是知道X是谁吧?又或者,X就是你?”

少女的思维太跳跃,付明湛听得一头雾水:“X?”

“这几起事故,假如是偶然的,未免太频繁。”她解释道,“在推理小说里,事件的策划者通常被称作X。如果这次横杆断裂跟之前发生的几起体育设施故障都是同一个人有意为之,那个人就是X。”

付明湛这才明白了她的意思:少女认为,造成她朋友受伤的事故,跟此前几起体育设施故障都并非巧合,而是有人在背后搞破坏。

少年没料到自己会被怀疑:“我不知道X是谁,也不是X。”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逼问道:“可是,目前已知的事件都跟你有关,你被怀疑很正常,你有什么要辩解的?”

少年略加思索,反问道:“如果我是X,我搞破坏的动机是什么呢?”

“很简单。”江稚雪挑眉,“只要体育设施出现故障,学校就会换上新的设施。操场这边的篮球架太破了,老郑打球时,经常抱怨学校太小气,想必有同样怨言的同学也不少。你破坏单杠,对篮球架做手脚,都是为了让学校换上新的篮球架。但是,如果学校更换篮球架后你就停手,容易引人怀疑,所以你又接着制造一些小事故掩人耳目。”

她的推测不无道理,付明湛一时找不到证据洗清自己的嫌疑。

他试图唤醒她的记忆:“前些天聚餐时,你明明说X不想参加运动会才故意搞破坏。江同学,你的推理前后不一致呢。”

江稚雪当然没有忘记自己说过的话。

她丢下横杆,眉头舒展开来:“我又没有真的怀疑你。跳高用的横杆放在体育仓库,要做手脚,自然得进入体育仓库。里面有园艺工人修剪树枝用的电锯,可以锯断横杆,你又不是体育委员,拿不到体育仓库的钥匙。就算你趁着体育委员开门时混进去,人多眼杂,也不好下手。”

鸣高的体育器材都摆放在体育仓库,各班上体育课时,若要用到体育器材,一般由体育委员去校务处借用钥匙,再带人去取器材,等上完课,再归还器材和钥匙。

他们说话间,一个男生气喘吁吁地跑来:“付少,体育仓库的钥匙是不是还在你这里?我要还给老师。”

“等等。”付明湛说完,从背包里翻出钥匙交给男生。

待那人走远,他对上江稚雪狐疑的目光,无辜地澄清道:“昨天下午我们班上体育课,体育委员要去学生餐厅吃饭,托我下课时把乒乓球收齐放回体育仓库,才把钥匙交给我的。”

江稚雪:“既然钥匙在你手上一天一夜,付明湛同学,你可是有充足的作案时间。”

付明湛被她盯得后背发毛,他摆出诚恳的表情:“真不是我,我报了名参加掷标枪,如果讨厌运动会,我怎么会报名呢?”

“那你怎么解释你每次都在场?”

少年仔细回忆了一下,答道:“单杠那次是因为我就在操场打球,而且我认识从单杠上摔下来的男生,才去叫老师来处理;篮球架倒塌时,我正好在教室外吹风,就过去凑个热闹;刚才我来打球,听说下午有个女同学跳高时受伤了,顺便过来看看……真的都是巧合。”为了证明自己确实是无辜的,他提出质疑,“如果因为我在场就要被怀疑,江同学,你也有嫌疑呢。”

江稚雪听得有些泄气:“我看见你蹲在地上打量这两截横杆,还以为你掌握了重要的线索,所以才跟你说了X的事,没想到你真的只是个吃瓜群众。算了,求人不如求己,我自己把X找出来。”

“你打算怎么找?”付明湛善意地提醒她,“鸣高有两千多名学生,要从中找出一名搞破坏的学生,听起来跟海底捞针无异。何况,你所认为的X或许并不存在,一切都是巧合。”

江稚雪丝毫没把他善意的提醒放在心上:“直觉告诉我,X一定存在。人只要活着,就会留下蛛丝马迹;而人做了坏事,自然就会留下证据。线索这种东西,找找就有了。”

付明湛被她的乐观折服了,现实生活又不是推理小说,不会到处都是破案的线索,哪有那么容易找?他想了想,问她:“你找X,是为了替你朋友报仇?”

“报仇说不上,就算是无心之失,X害我的好朋友受伤是事实。”少女冷笑,“等我找到他,一定狠狠教训他一顿。”

“我也来帮忙找X吧。”

他一会儿说X不存在,一会儿又说来帮忙,究竟安的什么心?

江稚雪乌黑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少年,良久,付明湛听见她幽幽说道:“你这么好心,莫非是……想打栀子的主意?劝你死了这条心。你是长得挺好看,可惜她对同龄的幼稚男生不感兴趣。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把她的手机号码告诉你。”

喬夏栀从四岁开始学芭蕾舞,体态优美,气质出众,右眼下方一粒小小的深蓝色泪痣分外动人,从小就是班花的不二人选。

由于江稚雪是栀子最好的朋友,时常有男生为了接近栀子,刻意讨好她。

早在付明湛请她吃饭时,她就该猜到他不怀好意。她原本以为他和其他男生不一样,现在看来,他跟那些乌合之众并无区别。

付明湛一愣,随即解释道:“我对你的朋友没有兴趣。”

“哼,谁信?”你就继续装吧。

“我说真的。”少年粲然一笑,“因为我感兴趣的人是你啊。我帮你找X,只是想给你留下好印象。”

他的笑容让江稚雪的脸不争气地红了,这个人……没事长那么好看干吗?

高三学生获得校长特赦,除去周一的升旗仪式,其他时间都不用到操场做早操。早读课一下课,同学们就都四散开去活动。

乔夏栀的腿伤虽不严重,但不方便走动,江稚雪到她的座位边找她玩,两人一起研究流行杂志上的冬季甜点特辑。跟一般女生不同,乔夏栀看到甜点,首先关注的是做法。

“这款蒙布朗改良得不错,上面没有放栗子,而是放了黑巧克力脆片,黑巧克力的醇苦能够中和蒙布朗的甜味。下次我试试看能不能还原出来,做好了再带给你尝尝。”

“不会很麻烦吗?如果要花很多时间,还是算了。”江稚雪往回翻了两页,“我觉得这款山茶花造型的巧克力不错,最近天气冷,我想吃巧克力。”

“这个很好做,将草莓巧克力融化,做成花瓣形状,中间撒上坚果仁就行。等我放学路过便利店去买一盒明治的草莓巧克力吧。”

忽然,有同学拍了拍江稚雪的肩膀:“外面有人找你。”

“谁啊?”江稚雪不耐烦地扭头,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付明湛站在门口,日光明亮,映得他的面容白皙动人。

虽然她知道付明湛是“名人”,却低估了他的影响力。少年往走廊一站,立刻引来不少八卦的视线。少年落落大方地朝她挥手:“江同学,你出来一下。”

乔夏栀诧异地问:“江江,你认识他?”

“不认识。”江稚雪想也不想就否定了。

付明湛刚好能听清她们说话,见少女翻脸不认人,他也没生气,而是提高音量说道:“我想跟你聊聊昨晚我俩在操场上说的那件事情……”

“来了!”江稚雪生怕他说漏嘴,“腾”地站起身,对乔夏栀说道,“栀子,我去去就回。”

说完,少女如离弦的箭,冲了出去。

走出栀子的视线范围后,她踩了少年一脚:“谁允许你贸然来找我?”

昨晚,她答应让付明湛帮她寻找X。少年说他先搜集一下情报,看看鸣高最近发生过多少类似的事件,之后再告诉她。

没想到他居然堂而皇之地来找她,难道他不知道什么叫保密吗?

少年吃痛,无辜地解释道:“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只能直接来找你。另外,你跟你朋友在一起时笑得那么可爱,为什么对我这么凶?”

“这还用问?栀子是我的好朋友,而你只是,”她缓缓吐出四个字,“普通同学。”

两人走到教学楼后面的小树林,确定周围没有人后,江稚雪停步,叮嘱付明湛:“我们在找X这件事,麻烦你向栀子保密。”

他学着她的样子一挑眉,眼神明亮,摄人心魄:“作为普通同学,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不是你说要帮我找X?怎么,你反悔了?”

“我确实这么说了,但是,向你朋友保密是另一回事。”付明湛满脸惆怅,“我们明明是一起调查真相的搭档,你却说我是普通同学,这让我很伤心……这样吧,如果你承认我是你的朋友,我就替你保密。”

呵呵,他笑得像只愉悦的狐狸,她还真看不出他很伤心。

虽然付明湛表现得人畜无害,江稚雪一直不敢小瞧他。少年此刻突然展露的威壓,让她确信,他接近她的真正目的绝对不单纯。

现阶段,他只是要她承认他是她的朋友,她又不吃亏:“好吧。”

“那我再确认一遍。”少年慢条斯理地引导道,“如果我帮你保守秘密的话,你就怎样?”他的口吻让江稚雪感受到了一种被迫签订不平等条约的压迫感。

她艰难地开口:“只要你替我保守秘密,不让栀子知道我们在找X,我们就是……就是朋友。”

“成交。”

江稚雪咬牙道:“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跟我成为朋友?”

“因为我发现,你只肯对你的朋友敞开心扉,而不跟其他人来往。”少年笑得毫无城府,让人更加难以琢磨他的心思,“既然我们已经是朋友,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为什么找X这件事不能告诉她?”

“那还用问?如果被栀子知道,她肯定会担心我遇到危险,让我别追究。搞不好,X是个穷凶极恶的家伙。”

付明湛依旧不理解:“说不定,她根本不需要你帮忙找出X。”

“如果你的好朋友被欺负了,还跟你说不用帮她出头,你就会乖乖咽下这口气吗?”

付明湛摇头:“当然不会。”

“那就对了。找X是我一厢情愿去做的事,不需要告诉栀子。”

“你好像很在乎她。”

“那是当然。”她皱了皱鼻子,“我跟栀子在小学时就认识了。上小学有段时间,我跟班上的同学闹得很僵,只有栀子每天来找我玩。”

那段时间,每当走进教室,她就像掉进一个巨大的水箱里,难以呼吸。

然后,栀子总会走过来跟她说:“我们出去玩吧。”

最初她很不情愿,栀子硬拉着她走出教室。

虽然有点儿夸张,她一直觉得是栀子从水箱里救出了她。

这次栀子受了伤,该轮到她为栀子做点儿什么了。

头顶一沉,少年温暖的掌心压在头顶,江稚雪眨了眨眼睛,一脸不解。

付明湛笑眯眯地说:“你现在就像一只奓毛的小猫,让人忍不住想给你顺顺毛。”

江稚雪脸一红,狠狠打掉他的手:“我非常讨厌被人摸头。这次不跟你计较,下不为例。”她终于记起正事,“你迫不及待来找我,是找到重要证据了吗?”

“说来话长,我们放学后找个地方详谈。”

关键时刻吊人胃口也太缺德了吧。她朝他挥了挥小拳头,威胁道:“少啰唆,现在就说。”

今天她只是态度柔和一点儿,他如果以为她跟其他女生一样好忽悠,那他就大错特错了。

话音刚落,预备铃声悠然响起。

付明湛露出得逞的笑容:“放学后操场见。”

距离放学过去了十多分钟,江稚雪才看到付明湛随着人流从一班的教室走出来。

余晖为整个世界镀上一层油画般温暖的色调,风景与人皆如画,少年往篮球场走来。

看到她,他扬起和风般清爽的笑容,朝她奔来:“江同学,你今天不跑步?”

“呵呵,某人说放学后操场见,我才在这里等你。某人倒好,”她看了一眼手机,没好气地说道,“足足迟到了十二分钟。”

“抱歉,老师拖堂。”

哨声响起,听见队友们喊他,付明湛熟练地将背包塞给江稚雪:“你能不能再等等我?月底我们球队有一场跟三中的比赛,这是我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场比赛,非常重要,我现在要去训练。”

她郁闷地接过背包:“下不为例,我可不是你的专属储物柜。”

“我们是朋友,有困难时应该互相帮忙。等我打完球,请你喝奶茶。”

看在奶茶的分上,她忍了。

这个傍晚,付明湛足足打了一个小时的球。

其间,他好几次朝她看过来,江稚雪以为他不打了,结果发现他每次投中球都会抽空看她,仿佛在等她的表扬,她只好配合地鼓鼓掌。

结束训练后,他冲江稚雪跑来,即将沉入地平线的夕阳在他肩膀后一跳一跳地探出脸,让人分不清少年和太阳谁更耀眼,她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我今天表现怎样?”还没走到她面前,他就迫不及待地问她。

江稚雪不懂篮球,从他的投篮命中率来看,他应该发挥得不错:“挺好的。”

“真的?”他舒了一口气,“比赛临近,我挺紧张的。既然江同学说好,那就是真的好。你不是那种会违心奉承别人的人,能得到你的夸奖,比遇见烟花水母还罕见,我很开心。”

烟花水母是什么东西?能不能举个常见的例子?

江稚雪没来得及吐槽,肚子就发出“咕”的一声长鸣。

“我们去吃饭吧,就我俩。”

江稚雪仍没忘记夺食之仇:“你不许再从我碗里抢食物。”

“抱歉,你还在生气?我以为你不吃了,觉得就这么剩下的话太可惜了,绝对不是故意跟你抢吃的。”他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我以后不会带你去聚餐了,因为人多了你就不跟我说话,我会寂寞的。”

“你朋友那么多,寂寞个头。”睁眼说瞎话的家伙。

付明湛摊手:“不是你身边没有人就叫寂寞,而是你想念的人不在身边,你才会感到寂寞。我想跟你说话,你却不理我,我当然会寂寞。”

“歪理挺多,你是双子座?”

“不,我是摩羯座,生气时很可怕的星座。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对你生气。”他想了想,从包里翻出手机,“能不能告诉我你的手机号码?我们随时保持联系。”

“不给,栀子说女孩子的手机号码不能随便给男生。”

付明湛点头:“有道理。”

江稚雪惊讶于他突然变得如此通情达理,他却拿出纸和笔,飞快地写了一串号码,撕下来递给她:“我的联系方式可以随便给你,欢迎你联系我。”

他直接把一张A4大小的纸递给她,江稚雪哭笑不得,一般人都会给小字条吧?

她接过来,发现少年写手机号码用的信纸抬头是“归月岛海洋所”,不由得好奇起来:“你有亲戚在归月岛工作?”

“我父亲是海洋生物学家,在临春市的海洋所当副所长。另外,虽然说是临春市的海洋所,却建在与临春市隔海相望的归月岛上,父亲经常开着他的快艇出海采集海洋生物样本……”

说来也巧,江爸爸也在归月岛工作。

不过,她没法像眼前的少年一样,骄傲地向他人介绍自己的父亲。

周五晚上的图书馆分外空旷,偶尔有学生走过,脚步声在建筑物内久久回荡。

鸣高下周一举行为期两天的期中考试,今晚有不少住校生留在教室温习功课,去教室讨论事情不太方便。

晚饭后,付明湛提议道:“不如我们去图书馆?就到你经常坐的地方。”

江稚雪警觉地盯着他:“你怎么知道我经常坐的地方?”

“每周的大扫除,我不用值日,都会去图书馆看海洋生物相关的书。这个分类的书就在你常坐的位子附近,你每次看书都很投入,好像没留意到我。”

经他提醒,江稚雪才想起似乎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她喜欢推理小说,学校这方面的藏书尤为丰富,大扫除时如果没有轮到她值日,她就去图书馆看书。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看书时不时碎碎念,不时傻笑,不时擦眼泪……所有的奇怪举动,他都尽数看了去?

好丢人。

图书馆每层楼的设计各不相同,三楼是咖啡厅风格,座位均为四人卡座,空气里飘荡着淡淡的松木香气,实属看书放松的好去处。

两人来到百叶窗前,卷心菜绿的双人布艺沙发椅搭配正方形的實木小桌,清新素雅,江稚雪很喜欢这个位置。

少女坐下后,就看见付明湛用手势示意她靠边坐。

她指了指对面,他拿出草稿本,“唰唰”写了几个字,又递给她。

江稚雪接过一看,上面用飘逸的字体写道:不能说话,不方便。

在图书馆里要保持安静,他们只能笔谈,每次写完递来递去,是挺麻烦的。

江稚雪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往边上挪了挪。

她想了想,又将包包隔在两人中间,指了指背包,冲他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付明湛笑眯眯地做了个“好”的手势,挨着她坐下。

下期预告:

“走,我请你吃关东煮,吃饱了才有力气讨论。”

然而,付明湛拒绝了她:“我十点睡觉,差不多该回家了,我们今晚就讨论到这里吧。”

“作为一个高三学生,秉烛夜读到深夜十一点是铁的原则,你睡得这么早,不觉得羞愧吗?”

付明湛困惑地问:“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大家需要学习这么长时间?上课时认真听讲,大部分知识点都能掌握。”他说着,唇边浮现一抹笑意,“还是说,你在绕着弯挽留我?”

江稚雪心跳加速,她拒不承认:“谁挽留你?你不吃就不吃,哪来那么多废话!”

说完,她丢下少年,大步离开。

少女走出一段距离,听见有脚步声追上来,心中一喜,矜持地转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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