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产业互联网 为平台企业提供广阔发展空间

马近朱

服务消费互联网的平台企业发展现状

21世纪初平台企业在互联网空间崛起，以网络效应胜出。2010年前，平台企业颠覆了若干与消费互联网接壤的传统产品和服务，代表企业包括中国的阿里系、腾讯系，美国的苹果、谷歌、亚马逊、脸书等。他们凭借新一代信息技术，夺取实体世界对应物市场：社交网络服务应用分流电信业务承载的沟通需求;数字信息媒介逐步替代纸质报刊、CD/VCD、软盘、胶卷、黄页等传统信息媒介;电商便利消费者，冲击线下商贸。平台双边市场网络效应造就了“免费创造用户、用户创造价值”的商业模式，触发消费互联网业务高歌猛进。2010年后，移动互联网丰富了信息和内容消费种类，更多实体世界场景涌入数字世界，平台企业不再局限于连接信息，还具备主动进入传统商业、更好服务消费互联网的条件。爱彼迎（Airbnb）打破传统酒店业格局，优步（Uber）革新出行习惯，WeWork改造传统办公空间和模式，Groupon将团购演化为外卖模式。这些公司依托平台双边市场网络效应，对社会资源实施智能化调用，为不能入市的非传统供给对接市场，促成共享经济和O2O崛起。他们意图以团结整编农村边缘力量、包围城市正规军的策略，复制淘宝的成功，但后续发展情况不甚乐观。

优步估值754亿美元，上市当日即告破发，市值缩水至500亿美元左右。2019年较为热门的WeWork上市折戟事件更凸显了共享经济的尴尬处境。WeWork的经营模式是在市场上找到房产，经过改造后以更高价格出租给个人或者初创公司。2019年8月预备上市时，WeWork在全球35个国家和地区的120多个城市拥有租赁合同，为超过50万人提供共享办公空间，彼时估值高达470亿美元。潜在投资方认为公司经营缺乏透明度、无序扩张、未形成规模经济，指出公司仅持有25亿美元现金，相当于2017-2018年间合并后的损失额，2019年一季度，WeWork又损失14亿美元，资金最多消耗至2020年。WeWork上市计划被无限期延迟，估值缩水至原有水平的五分之一，入驻率降至80%以下，计划裁员4000人，全面撤出中国、印度和拉美大部分地区。O2O则存在履约成本随业务量增加而上涨的问题。美团旗下骑手人数据称达60万，2015至2017年的骑手成本分别为2.7亿元、51亿元和183亿元，严重影响平台生存前景。

无论是优步市值大缩水，还是WeWork溃不成军的上市历程，或是美团模式的不可持续，都反映出共享经济和O2O特有的市场属性限制了平台企业的发展。优步、WeWork和美团都属于本地经济，无法有效发挥网络效应，将业务连成一片。优步为打破局限，2019年以31亿美元收购运输网络公司Careem Network，获得后者在中东地区的移动、配送和支付业务，将触角伸展至埃及、约旦、沙特、阿联酋、巴基斯坦、卡塔尔和摩洛哥等中东主要市场，最大程度造就网络效应。可见，2010年后，平台模式在消费互联网领域的用武之地虽有扩大化趋势，但线下市场亦向平台模式输送了多种约束，双边市场网络效应大打折扣。平台企业单纯依靠连接和撮合来做大业务的方式逐渐失效，“免费创造用户，用户创造价值”的范式面临淘汰。平台企业在新经济时代的出路应是利用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等技术积极求新求变，赋能产业平台和行业企业，服务实体经济，突破发展藩篱。已有平台企业发力产业互联网，阿里巴巴早于2013年即提出C2B口号，倡导从消费者需求出发进行定制化生产，试图从流通环节向生产环节渗透，还依托阿里云快速占据企业服务领域。优步、滴滴、百度等平台企业在自动驾驶和车队租用等方面积极布局，另有各大平台企业推出人工智能开放平台，打包数据、算法、计算等能力，为各行业赋能。平台企业服务产业互联网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平台企业服务产业互联网的挑战

产业互联网瞄准的是各行业企业和政府组织。其中包括提供最终产品或服务的组织，以及为这些组织提供各类生产型服务的机构。他们通常已具备信息化、自动化基础，但对互联网的利用水平处于较低阶段。平台企业服务产业互联网，就是服务各行业企业和政府组织，将自身具备的互联网要素和数字化优势向行业企业和政府组织移植和推广，帮助他们实现产品和服务的智能化，加强客户互动，改造业务流程，提升供应链整合程度，改善端到端的效率，促使他们最终像平台企业一樣，实现基于数据的客户深度互动、企业深度运营和生态深度协作。

平台企业服务产业互联网的过程不会一帆风顺。产业互联网的目标客户群和消费者群体是两个完全不同、甚至截然相反的物种，行业企业和政府组织外壳坚硬、边界清晰、决策理性，对链接深度的临界要求远超消费互联网，需要建立深度链接。产业互联网与消费互联网运转频率不同。网络效应建立在“即时反馈”的隐含前提之上，从接受刺激到决策、从决策到行为、从行为到结果，消费者可能一瞬间完成，行业企业和政府组织却需要经过漫长的流程，使得产业互联网对网络效应极不友好。行业企业和政府组织还具有高度自觉的异质性，难以改变，需要真正的定制化服务。当下的企业服务市场高度碎片化，缺乏龙头企业和规模效应，支撑消费互联网发展的平台网络效应很难在产业互联网市场应验。这些都是平台企业进入产业互联网所要面对的风险与挑战。平台企业依托新一代信息技术壮大，业务边界日渐模糊，行业融合度高，适应性强，横跨银行、金融科技、物流、贸易等诸多领域，涉及海量信息流、资金流、物资流、人员流，有条件、有能力配合产业互联网的个性化需求，以生态系统建设为切入点，多方面赋能产业互联网，共同建设智慧社会。

平台企业服务产业互联网的切入点

依托开放银行（Open banking）建设，以金融科技赋能产业互联网的深度链接。金融科技具备为产业互联网输送数据、资金、信息的能力，有助于壮大产业互联网。互联网时代崛起的平台企业基本都成长为金融科技公司，包括中国银联、支付宝、微信、苹果、谷歌、亚马逊、脸书等。这些平台帮助行业企业接入金融业务，为行业企业融入产业互联网提供资金便利和深度链接，推动产业互联网参与各方以共商、共建、共享的方式，实现产业价值链的整体攀升。

开放银行是金融科技新模式，旨在利用开放应用程序编程接口（API）或软件开发工具包（SDK）等技术，融合商业银行与第三方机构间的信息和业务，将产品和服务嵌入合作伙伴平台。开放银行适应从消费互联网向产业互联网转型的发展趋势，成为商业银行连接金融科技企业为代表的合作伙伴、构建合作共赢的金融生态圈、推进数字化转型的重要抓手。5G时代来临，移动互联进化为万物互联，“API经济”快速增长，开放银行将拥有更多应用场景和发展空间，会吸引更多中小银行、非银行金融机构，以及其他行业企业合作伙伴，协同推出新产品和多样化服务。开放银行终将走向“Open X”，银行广泛使用数据，同时和新兴市场参与方合作，输送定制化、个性化产品，促进金融与实体经济紧密结合、共同发展，为平台企业服务产业互联网创造良好氛围。

2020年初，西班牙银行CaixaBank推出we.trade数字贸易平台，成为欧洲首家为企业客户提供区块链科技的银行，外贸公司使用单一连接点，以数字格式快速执行贸易运作，自动生成的智能合约将融资和支付相关联，避免企业违约、驱动业务国际化。加拿大帝国商业银行投资的数字簿记平台Receipt Bank，每秒从发票、收据、银行账户和账单中处理和存储小企业的45种新型金融数据。英国数字银行Starling Bank为企业客户配备商业工具箱（Business Toolkit），用于监督现金流、追溯发票、跟踪税费和增值税拖欠额。Visa接连收购银行数据分享企业Plaid、投资数据安全机构Very Good Security，意在同金融科技创新企业一道，推出安全的金融科技产品，服务企业。星展银行同奥迪公司以及当地分销商合作，在新加坡网络贸易平台（Network Trade Platform）上完成首笔全数字贸易融资清算，处理价值350万新加坡元的信用证交易，将奥迪贸易融资处理时间从一周降至一个工作日。

这些都是平台企业加速同实体经济融合，服务产业互联网的初步表现。中国金融科技发展位居世界前列，监管机构积极作为，旨在通过开放银行，构建开放、合作、共赢的金融服务生态体系，加速平台企业服务产业互联网的步伐，创建产业互联网生态体系。中国人民银行发布的《金融科技发展规划（2019-2021）》指出，要借助API、SDK等手段深化跨界合作，依法合规将金融业务整合结构和模块封装，支持合作方在不同应用场景自行组合，借助各行业优质渠道资源打造新型商业范式，最大化提升资源利用率。待有关开放银行的监管标准，如开放数据的范围、法律权属等明晰后，开放银行将迎来规范化、标准化发展新阶段。这终将形成产业互联网所需的深度链接，为向企业客户输送定制化服务提供关键的规范和标准，奠定解决产业互联网高度碎片化问题的基础。

平台企业应发挥所长，助力构建产业互联网生态共同体。产业互联网是生态共同体，涵盖从要素到价值的长链，产业互联网要素在生态共同体中被集成整合为解决方案。行业企业和政府组织利用解决方案，重构和扩张自身生态，向最终客户和服务对象呈现个性化体验。产业互联网已点燃传统组织的平台化转型欲望。一些工业企业进入工业互联网领域，成为技术供应商，谋求独立的收入来源，比如三一重工旗下的根云、美的旗下的美云。另一些企业与现有产品和用户相结合，对外赋能的同时也扩充自身产品内涵、提升用户体验，比如海尔洗衣机经营体依托Cosmoplat平臺的衣联网实践和小米生态链。还有一些企业执行全面互联网化，比如河北的鲜易集团在冷链物流细分领域自主完成产业互联网改造。原本专注于消费互联网的平台企业具备全球触达能力以及对舆论、消费者和政策的影响力，手握数字化技术、资本、用户、品牌，但在产业互联网的长链特征下，无法独自完成要素供给，无法直接满足客户需求，参与构建产业互联网生态共同体成为其未来发展的核心诉求。他们理当顺应传统行业企业的平台化转型趋势，向传统企业输送和扩散互联网要素，从平台逻辑向解决方案逻辑转变，成为产业互联网浪潮中的活跃力量，加快产业互联网生态共同体建设。百度发布Apollo enterprise，扮演解决方案供应商角色，而非仅为Apollo这一核心要素的提供者。阿里与上汽成立合资公司斑马，将自身定位为解决方案供应商。有些行业企业所需的解决方案涉及面广，决非一两家平台企业就能大包大揽，需要多方参与、群策群力。

智能家居产业颇具代表性。智能家居产业涉及新一代信息技术的方方面面，参与者众。国际市场分析机构IDC在2019年9月发布的数据显示，2019年全球智能家居设备出货量预期达到近8.15亿台，同比增长23.5%，预计到2023年该数字将增至13.9亿台。然而各企业智能家居产品的互不兼容给消费者带来诸多不便，生产智能家居设备的供应商不得不按照多种标准生产。苹果、谷歌、亚马逊、三星Smart Things、施耐德电气、飞利浦照明、宜家、恩智浦半导体等企业决定联合打造智能家居设备统一标准，解决系统兼容问题。该合作被称为“基于IP的互联家庭项目”，致力于为智能家居产品创建新标准。未来，消费者选购智能家居产品时会在商品包装盒上看到一个特定标志，以证明产品符合通用兼容标准。这就是各家平台企业联手，以数字化标准和技术同行业企业发生深度链接，共同提供解决方案，打造产业互联网生态共同体的典型案例。

当下，互联网平台企业无一不在强调云、大数据、人工智能等信息基础设施，以及物流、金融、创业孵化等实体基础设施的对外赋能，这为处于快速扩张期的产业互联网输送了发展的关键动力，有助于建设产业互联网生态共同体。

以智慧城市建设为契机，加速中小企业和政府组织融入产业互联网。智慧社会以大数据、云计算、移动互联网、物联网、5G等新一代信息技术为依托，实现智能设备互联互通，由集成化操作系统造就智能控制和智能生活。智能企业是智慧社会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支撑智慧社会发展的动力，能决定智慧社会成长的高度。产业互联网由各类型体量和规模的企业组成，他们在价值链中既互补又竞争，共同推动产业互联网升级。大型企业在技术开发上具备人才、体量和资本优势。不少大型企业在供应链、物流配送、资金流优化等环节开发人工智能，已形成大型企业率先探路技术和应用模式，中小企业紧跟其后的局面。

中小企业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2018年的数据显示，我国约有4000多万家中小企业，他们贡献了国家50%以上的税收收入、60%以上的GDP、70%以上的技术创新、80%以上的城镇就业和90%以上的企业数量，是拉动国家经济增长的重要力量。中小企业的智能化改造关系到产业互联网建设的成败，加速中小企业融入产业互联网是平台企业的当务之急。杭州在智慧社会试点建设中，使用物联网打造智能企业，实施中小企业的智能化转型。杭州民营经济活力强，新零售等实体经济的智能应用场景开发如火如荼，平台企业也将零售行业视为产业互联网化的标杆战场，不仅以赋能使能的方式整合中小企业，还使用资本谋求对龙头企业的控制，这对中小企业的人工智能发展十分有利。比如，虹软杭州公司基于中小企业对人工智能的需求，开放了人脸识别技术（人工智能引擎），支持中小企业在高起点上开发人工智能，与大型企业融合发展。中小企业的快速智能化以及嵌入大型企业共同发展的趋势，会促使供应链更短、更快、更智能，逐步形成以客户为中心，以数据为核心要素的数字化供应链平台。平台将上游供应商、下游经销商或客户、物流运输商及服务商、零售商以及相关金融机构进行垂直一体化整合，构成可视化、透明化的供应链网络。

有资料显示，有效的数字化供应链整体能够推动企业收入增长10%，采购成本下降20%，供应链成本下降50%。比如，不少世界500强企业使用区块链技术，打造更高效的采购合约系统。可见，平台企业亟需快速向中小企业传递互联网要素，输送数字化红利，提高他们的智能化水平，使之同大型企业一体化发展，融入数字化供应链，走上规模化、集群化、专业化的路子。行业企业的智慧化发展离不开政府组织的支持与服务，政府组织自然成为智慧城市建设中的重要环节，急需借助平台企业的数字化优势，加快对行业企业的服务响应速度，提升社会运转效率。

杭州在智慧城市试点中，依托本地平台企业阿里巴巴，积极打造智慧政务，力争实现个人和企业办事“最多跑一次”，打造“移动办事之城”。今年初爆发的新冠肺炎疫情触发中国智慧政务大发展。银联数字社区整合平台生态，研发防疫产品，借助“云闪付”平台，精准触达居民，为政府部门、物业和居民提供在线实用工具和服务，涵盖健康打卡、智能门禁、小区公告、报事报修、红外测温等。该平台有望协助政府组织，改变防疫任务艰巨的基层社区工作流程和模式，推动中国社区建设进入数字化新阶段。商汤科技等人工智能公司利用算法，帮助政府部门甄别公共场所没戴口罩的人。依图科技、华为等提供的人工智能服务，加快医院分析计算机断层扫描数据、诊断疑似病例的速度，促进相关信息和政务工作透明化。北京、成都等地为推动企业复工复产，相继推出定制公交：公交公司依托互联网平台企业，提供线上预约、一人一座、控制满载率等方式，定制快速直达、安全可靠的公交通勤服务。电信运营商将病患活动轨迹纳入系统，公众依据手机号查询，可得知自身是否同传染病人曾有交集。杭州等地率先实行的“健康码”措施，也在国务院办公厅电子政务办的指导下，向全国其他地区推广。在防疫抗疫中大显身手的平台企业和他们的科技创新，会成为平台企业服务产业互联网的新走向和新趋势，有助于实现社会普惠发展的愿景。

作者供职于银联商务股份有限公司

责任编辑：葛辛晶

平台企业在新经济时代的出路应是利用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等技術积极求新求变，赋能产业平台和行业企业，服务实体经济，突破发展藩篱。

平台企业服务产业互联网的过程不会一帆风顺。产业互联网的目标客户群和消费者群体是两个完全不同、甚至截然相反的物种，行业企业和政府组织外壳坚硬、边界清晰、决策理性，对链接深度的临界要求远超消费互联网，需要建立深度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