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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民以道渐民以教

2020-09-10陈铖

中华瑰宝 2020年9期
关键词:讲学藏书书院

书院萌芽于唐代,鼎盛于宋元,普及于明清,改制于清末。在这一千多年的历史进程中,书院以其独具特色的讲学、祭祀、藏书、刻书活动,对我国古代社会产生了重大而深远的影响。

自唐代开设丽正书院至北宋前期,书院一直深受官学影响,并没有形成特色。南宋时期,随着理学的兴起,在理学家的集体努力下,书院逐渐建立了讲学、祭祀、藏书、刻书、研究和学田六大事业,涉及文化的积累、研究、创造、传播等各个方面,对中国古代社会产生了广泛而深刻的影响。本文主要介绍书院的讲学、祭祀、藏书、刻书四种职能。

深远的社会教化与学术传承

古代书院最基本的职能是讲学,分为传授一般文化知识的普通教学和涉及学术传播的传道讲学两方面。

以我国历史上第一个教学功能齐全的书院—福建龙溪的松洲书院为例,该书院始建于唐代,其教学活动的目的在于教化乡里。据乾隆《龙溪县志》卷四记载,松洲书院为唐代陈珦与士民讲学处。陈珦于武则天万岁通天元年(696年)举明经及第,后“乞归养”,担任松洲书院讲席,“训诲士民,泽洽化行”。松洲书院设立之后,对于龙溪当地的风俗教化多有裨益。

南宋时期,官学沦为科举的附庸。理学家们因而选择书院作为传播理学的主要场所,使得书院讲学之风快速发展,出现了历史上著名的朱张会讲和鹅湖之会。

“会讲”,是我国一种古老的学术研讨方式,指不同学派或持不同见解的学者就学术问题展开自由交流和质疑论辩,南宋之后成为书院的一种学术活动和教学活动。南宋乾道三年(1167年),理学家朱熹闻张栻阐胡宏之学于岳麓,便专程自福建崇安到湖南岳麓书院访学,二人深入研讨《中庸》之义,辩论到紧要处,连续三昼夜不辍。当时的湖湘学子得到消息后,纷纷骑着快马赶来听讲。據说书院门前车水马龙,“学徒千余,舆马之众至饮池水立竭”,可谓盛况空前。

南宋淳熙二年(1175年),以朱熹、陆九渊为代表的理学两大学派在江西铅山的鹅湖寺举行了规模盛大的学术辩论,理学各派弟子及闽、浙、赣学人齐聚鹅湖,整个辩论如风雷鼓荡,极大地推进了学术的交流与发展。

此后,会讲和书院互相成就,书院成为学术基地,会讲成为书院一种独具特色的教育方式。由此,教学讲学成为书院最主要的职能。

不朽的祭祀传统

书院的讲学功能决定了其祭祀对象一般是立德、立言、立功的先圣,如孔子和孟子。祭祀的目的在于表达对先圣的敬仰之意和思慕之情,报答先圣们恢弘大道、兴盛教化、著述立说、启迪后人的功德;同时为学生们树立精神榜样,通过祭祀先贤,仰而瞻其容,俯而读其书,令学生“见贤思齐”。此外,书院祭祀象征着书院的精神血脉,祠堂上供奉的开山祖师及各时期的学术大家,代表着书院的学术渊源与教学特色。

此外,家族性质的书院还会祭祀先祖。子孙后代祭祀先祖,是为了向后人表明宗族的血脉之源。《左传·僖公十年》中提到“神不歆非类,民不祀非族”。《礼记·祭义》中强调“君子反古复始,不忘其所由生也,是以致其敬,发其情”。对先祖祭祀的目的,是让后人从内心深处产生对本家族的荣誉感和归属感,强化家族意识,为子孙后代树立精神榜样和行为准则。

如福建建阳的鳌峰书院,其祭祀场所包括祭祀先圣的道源堂和祭祀先祖的传衷堂,“中为传衷堂,以祀熊禾,后为道源堂,祀先圣,而以颜、曾、思、孟四子配。”鳌峰书院祭祀的先祖是元代理学家熊禾(曾任南宋汀州司户参军,南宋灭亡后隐居武夷山讲学和著述,是元代朱子学主要代表人物之一),而不是书院创建人熊秘(唐代豫章人,官至兵部尚书,创建私塾鳌峰书院教授子弟),原因在于作为理学家的熊禾在当时是儒家道统的代表,祭祀理学家就是对儒家道统的尊崇。

宏盛的书院藏书

书院与书密不可分,藏书是书院的重要职能之一。湖南大学岳麓书院邓洪波教授在《中国书院制度研究》中提到:唐宋以降,藏书成为书院的一项重要事业,而千余年的努力,也使书院藏书成就恢宏,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包括图书征集、编目、保管、借阅等在内的一套完整的管理制度,书院藏书得以与官府藏书、私人藏书、寺观藏书一起,并称为我国古代藏书事业的四大支柱。

宋初四大书院之一的白鹿洞书院藏书众多。宋时,白鹿洞书院还曾得到过皇帝的赐书。北宋太平兴国二年(977年),当时应江州知州周述之请,宋太宗赵光义将国子监所印的儒家九经—《诗》《书》《易》《礼记》《仪礼》《周礼》《左传》《公羊传》《榖梁传》赐予白鹿洞。此外,白鹿洞书院还有专门的藏书楼“云章阁”存放书籍。云章阁的修建由朱熹亲自度地规划,南宋开禧元年(1205年)由山长李中主(一说学官李琪之)创建。

至明代,白鹿洞书院院藏书目增多,于是书院建立了成熟的藏书制度和管理条例,如李梦阳在《白鹿洞书院书籍志》的序言中记载:白鹿洞已有山长清点藏书,装造目录登载存失,钤印备查,设置库子进行管理等制度。他在《白鹿洞书院新志》中记载的院藏图书目录,如今是研究明代书院藏书的重要资料。

至清代,除官方赐书(康熙帝曾赐书给白鹿洞书院)外,社会捐助也是白鹿洞书院藏书的来源之一,如康熙年间的礼部尚书张伯行曾捐书给白鹿洞书院。

赫然的修书刻书

自唐代丽正书院、集贤书院的“刊缉古今之经籍”开始,书院就与刊刻图书相伴相生。随着印刷术的发展,五代、北宋时期书院开始从修书过渡到刻书,至南宋时期出现了“书院本”(即各书院刻印的书籍,书院刻本筛选严格、质量很高,多为学术著作和学术成果)。

历经近六百年的发展后,书院刊刻图书的职能被不断强化,元代出现了刻书专业化趋势,即出现了近乎专门从事出版事业的书院。当时,以刻书为主的书院为数颇多,最著名的当属杭州西湖书院。邓洪波教授在《中国书院史》中系统详细地介绍了西湖书院的刻书事业,可以说,西湖书院就是元代的国家出版中心。

西湖书院刻书事业兴盛的原因与其历史沿革关系重大。西湖书院在杭州西湖之滨,其址曾是南宋国子监,藏书众多,“监中所刻经史群书皆聚藏其中”,设书库官掌之。宋亡后改为肃政廉访司治所。元世祖至元二十八年(1291年),江浙行省长官徐琰谋改为书院,三年后(1294年)完成。

西湖书院的主要任务是“收拾宋学旧籍”,从事“书刻”,即利用南宋国子监旧有藏书,校勘经史典籍,整理图书,编制目录,并在其基础上大量刊印图书。从传世书目和传世图书实物来看,西湖书院“书刻”数量大,质量高,久负盛名,被称作元代的国家出版中心可谓实至名归。西湖书院刻书的内容并不仅限于修补二十余万宋刻旧版,其在印刷经史子集之外,还刊刻新书,出版了很多彼时人的著作,其中最有名的是马端临的《文献通考》和苏天爵的《国朝文类》。后至元顺帝至元元年(1335年),池阳人余谦出任江浙儒学提举,发现《文献通考》中的错误,鉴于此时马端临已经逝世多年,遂请其女婿与西湖书院山长、教员一起校正刊补,并于至元五年(1339年)重予印行。

在历史上,西湖书院的刻书事业对书籍印刷和版本刊印起到了重要作用。西湖书院保管、整理的宋国子监书版,以及书院本身新刻和修补的书版,到明代洪武初年(1368年)全部转移到南京国子监,并由国子监再行刊印传世。后世的部分明刻“监本”,即经西湖书院保管修补的南宋“监本”,如南北朝七史《南齐书》《北齐书》《宋书》《陈书》《梁书》《周书》《魏书》,据王国维先生考证均为南宋监本,经元代西湖书院藏版,至明代据以印行。另有南宋绍兴年间(1131—1162年)淮南转运司刻大字本《史记》,也是“宋时取入监中,自是而元西湖书院,而明南雍”,至明中叶仍在印刷,并收入《南雍志》中。可以说,西湖书院不仅在元代出版了很多重要书籍,也为后世的出版学做出了极为重要的贡献,在中国出版史上有着承前启后的历史地位。

讲学、祭祀、藏书、刻书这四项事业,让书院成为中国古代社会极为重要的文化媒介。书院推动了儒家文化从贵族向平民的普及,促进了社会阶层的流动,可以说,正是在书院的作用下,儒家文化的广泛传播和全社会教育、文化的丰富才成为可能。在此基础上,中华大地上的人民逐渐凝聚为一个基于共同知识、文化及信仰的民族—中华民族。

陈铖,湖南大学岳麓书院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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