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裴注的文献价值
2020-09-10李业博
[摘 要:陈寿的《三国志》为“前四史”之一,其文爽洁,理事明达,亦“继明先典”(《晋书·陈寿传论》)。而在《三国志》成书的一百三十年后,裴松之为《三国志》作注,并不以传统的训诂为主,在征引古书和诠释评论方面多有突破,在补阙、参证、诠释等诸多方面,展示了其不可估量的文献学价值。
关键词:《三国志》;裴松之;文献价值]
陈寿修《三国志》时,受到时代以及史学材料的制约,往往言事峻洁,内容简约,且叙事详于曹魏,略于蜀吴,记事也多有曲笔,以致传记事件不能回环,所以在史料方面较为欠缺。而裴松之作注,广征文献,在《上三国志注表》中他说:“按三国虽历年不远,而事关汉、晋。首尾所涉,出入百载。注记纷错,每多舛互。其寿所不载,事宜存录者,则罔不毕取以补其阙。或同说一事而辞有乖杂,或出事本异,疑不能判,并皆抄内以备异闻。若乃纰缪显然,言不附理,则随违矫正以惩其妄。其时事当否及寿之小失,颇以愚意有所论辩。”
这说明他的补阙意识、参证补正意识、诠释意识是相当明显的。在这个思想的指导下,《三国志》裴注的文献价值已跃然纸上。
关于裴松之的注释,《四库全书总目》有如下评价:
“综其大致,约有六端:一曰引诸家之论以辨是非,一曰参诸书之说以核讹异,一曰传所有之事详其委曲,一曰传所无之事补其阙佚,一曰传所有之人详其生平,一曰传所无之人附以同类。”
这“六端”即是裴注文献学价值的集中体现。下面分三方面试析之。
一、补证与参证
裴注旁征博引,“引诸家之论以辨是非,参诸书之说以核讹异。”
通过诸多书籍的参看,裴松之引出了历史的真实,用补正和参证的手法来确定史料的讹误与否。比如《蜀书·马超传》记载马超投降刘备,被刘备拜为左将军,加以重用。马超临终之时,也“深托陛下,余无复言。”以此说明马超对刘备之尊敬。而《山阳公载记》记载:
“超因见备待之厚,与备言,常呼备字,关羽怒,请杀之。备曰:‘人穷来归我,卿等怒,以呼我字故而杀之,何以示于天下也!张飞曰:‘如是,当示之以礼。明日大会,请超入,羽、飞并杖刀立直,超顾坐席,不见羽、飞,见其直也,乃大惊,遂一不复呼备字。”
裴松之仔细分析,认为此记载“秽杂虚谬”,他说:“臣松之按,以为超以穷归备,受其爵位,何容傲慢而呼备字?”还拿《关羽传》记载刘备拜将之时,关羽不忿,欲与马超比武,被诸葛亮巧妙劝解作罢的事例说明《山阳公载记》的荒谬。为此,裴松之还特别引用《典略》的记载“备闻超至,喜曰:‘我得益州矣”来说明问题,以证历史的真实。再如《魏书·武帝纪》建安十三年十二月“备遂有荆州江南诸郡”之事,裴松之注曰:
“孙盛《异同评》曰:案《吴志》,刘备先破公军,然后权攻合肥,而此记云权先攻合肥,后有赤壁之事。二者不同,《吴志》为是。”
在陈寿的正文“备遂有荆州江南诸郡”之上,有“孙权为备攻合肥”等语,表明孙权出兵在前,而刘备行动在后。然而,孙盛《异同评》据《吴志》认为,刘备攻破曹操在前,孙权进攻合肥在后。这里裴松之不仅抄录了不同的记載,而且明确表态,认为以《吴志》的记载为是。
二、补阙
裴注在博引材料增加史料,补充陈寿记载的缺失方面,做了很多工作,这些不见于《三国志》本书的历史在裴注中留存了下来。这就是“传所无之事补其阙佚”的妙处。比如《蜀书·先主传》记载刘备被曹操追杀,逃到荆州,“表自郊迎,以上宾礼待之,益其兵,使屯新野”。刘备进驻荆州之后,“荆州豪杰归先主者日益多,表疑其心,阴御之。”陈寿记载仅止于此。在这个史料下面,裴松之做了很多补阙工作,他引《九州春秋》《世语》《英雄记》《魏书》《汉魏春秋》等多种史料来弥补刘备在荆州时期的历史,以此来丰富陈寿的记载,详细记录了刘表与刘备间暧昧的关系。其中一则云:
“备住荆州数年,尝于表坐起至厕,见髀里肉生,慨然流涕。还坐,表怪问备,备曰:‘吾常身不离鞍,髀肉皆消。今不复骑,髀里肉生。日月若驰,老将至矣,而功业不建,是以悲耳。”
这则故事展示了刘备不甘寄人篱下的雄心壮志,也使得刘表日后对刘备的怀疑成为了顺理成章的故事。再如《魏书·武帝纪》文末,陈寿评价曹操的部分,裴松之也注了一则史料:
“太祖为人佻易无威重,好音乐,倡优在侧,常以日达夕……每与人谈论,戏弄言诵,尽无所隐。及欢悦大笑,至以头没杯案中,肴膳皆沾污巾帻。其轻易如此。”
这个对于曹操不友好的《曹瞒传》的史料,如实记述了曹操不为人知的性格和心理特征,这些在陈寿的记载中是相当匮乏的,裴注弥补了这个遗憾。
三、诠释
裴松之“传所有之人详其生平”“传所有之事详其委曲”,其在诠释陈寿的史书方面功不可没,化简为繁,使得读者分析和了解史料时多了自己的判断余地。比如《吴书·吴主传》记载“十八年正月,曹公攻濡须,权与相拒月余。曹公望权军,叹其齐肃,乃退。”简简单单的一件战事,陈寿言尽于此。而陈寿注引了两则史料,对这场战争中的细节和相关人物做了详细的说明。他引《吴历》说:
“曹公出濡须,作油船,夜渡洲上。……权数挑战,公坚守不出。权乃自来,乘轻船,从濡须口入公军。……权行五六里,回还作鼓吹。公见舟船器仗军伍整肃,喟然叹曰:‘生子当如孙仲谋,刘景升儿子,若豚犬耳。”
这使得“草船借箭”的故事得以还原,还使得孙权的少年意气跃然纸上。
裴注《三国志》搜采广博,引文齐备,“故考证之家,取材不竭,转相引据者,反多于陈寿本书”,具有丰富的文献学价值。其补正,补阙,诠释之法,已是学界范例,而被久久推崇。
参考文献
[1](清)永瑢等.史部·正史类一·三国志条[M].四库全书总目卷四十五.北京:中华书局,1965:404.
作者简介
李业博(1995.09.18—),性别:男;民族:汉;籍贯:河南省襄城县;学历:硕士研究生;职称:无;工作单位:黑龙江大学;研究方向:中国古典文献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