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永恒老师和他的本然语文

严华

一个春寒料峭的日子，在福建省骨干教师培训班的课堂上，我有幸目睹了特级教师应永恒老师的风采：颀长的身材，清癯的面庞，素简的着装，清浅的笑容，儒雅随和，他在讲台前侃侃而谈，娓娓道出了他的从教經历及教学主张。后来，一个偶然的机缘，让我们结成了师徒对子，从此，我便跟随他走进了本然语文的世界。

本然语文是我的恩师应永恒老师提出的教学主张。本然，就是“自然、本来（原来）的样子”。本然语文，就是自然而然的语文，语文本来的样子。本然语文具体表现为求真、求序、求和、求新、求实、求美。本然语文秉承叶圣陶“教是为了达到不需要教”的语文教育目的，弘扬“闽派语文”“求实、去蔽、创新、兼容”的宗旨。应老师主张本然语文，既是自觉追随了叶圣陶的教育观，在教学实践中不断感悟，不断创新，逐步积累，渐成体系，成为闽派语文的又一代表性人物。“本然语文是切中当下语文教学的痼疾的主张”，陈日亮老师如是说。王立根老师说：“本然语文是有天有地的语文”。应老师说，语文学习就是要给学生打下一个精神的底子，在他们迷惘困惑的时候，有一个灵魂的港湾，应付中考、高考并不难，而语文素养的形成则要付出艰辛的努力。

本然语文强调语文课的宗旨就是培养学生的语文素养，并据此开发了初高中的“固本”课程。初中进行课前5分钟故事接龙，高中进行课前5分钟诗歌鉴赏活动。在积累语文基础知识方面强调集沙成塔、集腋成裘，学生有积累音、形、意的字词本，有抄、注、译为一体的文言文积累本，有摘、仿、评为一体的读书本，诗、词、曲一一俱全的鉴赏本，有自评、组评、师评三评合一的作文本，这厚厚的五大本为学生们打下了深厚的人文底子，积累了丰厚的精神土壤。“固本”课程要求学生广泛阅读，深入思考，不仅仅是简单的摘抄，更有摘抄之后的点评、感悟，学生通过阅读，在经典的浸润中去感受文字的温度，并把这些转化成生命的积淀，何愁写不出作文？

本然语文的求新，首先是教师的创新。要使学生在语文学习过程中获得的思维能力发展和思维品质的提升，语文教师首先要有创新意识。潘新和老师说：“创新，从某种意义说，就是一种集思广益，是一种‘集他人之‘大成以成就自我的超越。”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则可以看得更远。语文老师要博采众长，采百花酿自家的蜜，能够不落窠臼，推陈出新，形成自己的教学风格。语文教师有了创新意识，就会自然而然地把这种意识贯穿到课堂的每一个环节中。语文课求新，绝不是语文之外的花里胡哨，大杂烩，大拼盘，而是符合语文教学的“本然”;是基于文本的正确的解读，是教师独特的个性与教学主张相融合的“新”。以应老师上的《春夜宴从弟桃花园序》为例，他着眼于体式，把文章的体式“宴集序”作为一个很好的教学切入点，将文言文教学的文言、文化、文章、文学四个层面贯穿起来，通过总结宴集序的特点，赏宴会的内容，评作者的情思、析宴集的缘由等一系列教学过程，引导学生步步深入地完成了对文本的最佳解读。从“序”切入，贴着语言文字行走，去触摸古人鲜活的灵魂，用简单纯净一气呵成的教学形式，实现了学生一次心灵的成长。

“本然语文”的求美，求思想美、情感美、意境美，求自然美、人情美;求文本美、体式美、语言美。赖瑞云教授说：“阅读教学的基本任务、基本内容就是‘美的积累、‘美在此处、‘美的发现。这也是阅读教学有序化的首要体现。”应老师认为，教学文学作品关键在于，教师引导学生根据对审美意象内在含义的理解，并结合自己的生活经验，展开想象，方能领会诗文中那美的所在。以应老师执教的《归园田居》为例，来看看应老师是如何引导学生来领略洗尽铅华之后的平淡之美的。“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诗人以平淡冲和的语言为我们描绘了一幅自然清新幽静祥和的田园风光图。而同学们往往习惯于欣赏姹紫嫣红的绚烂之美，忽略了平淡之美。应老师以其独到的美学眼光、深厚的美学积淀、过硬的语言功力引导学生去细细聆听其中平淡之美的音符。他细品深挖语言，如“守拙归园田”句，他问“抱”与“拙”哪个好，拙是什么意思？拙的反义词是什么？“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句，荫与罗能不能调换？为什么不写大榕树香樟树罗堂前，楠木红木荫后檐？应老师扣住每句的关键词步步追问，引领学生真正去领会陶渊明笔下自然恬静的自然风光和诗人恬淡自适的生活情趣，正真读懂平淡背后的真意。

本然语文的“求实”体现在旨在培养学生以听说读写为核心的语文素养，不要空而泛，假而空，要有语文味，不是文科类的老师都能来上语文课，要在“语”和“文”上做文章。应老师的课永远是丰厚而饱满的，教给学生的是实实在在的东西，既讲究语文的工具性，又兼顾语文的人文性，在学生习得语文知识的基础上又为他们搭建了一个精神的楼阁。

本然语文的求和观体现了中国传统文化中“和”的理念，“和”在中国文化中体现出丰富的内涵，是儒家哲学的重要范畴，体现出人与人的和谐，个体与群体的和谐，人与自然的和谐，而应老师把这一思想引入教学理念，体现出师生和谐、文道和谐、读写和谐、彼此和谐、文本和谐等内涵。他把语文置于天地之中，树立起大语文观，他带领学生走入文本深处，寻求文本和谐;他又带领学生走入生活，寻求法效之和;他又带领学生走进课外读物，寻求学科融合之和;他循循善诱，温和谦逊，俯身与学生进行对话，达到师生圆融之和。

本然语文的求序是依学科之规律，循序渐进，依序而教，是由学情和课文所决定的。人对客观规律的认识是由表及里，由浅入深的。人的认识是由感性到理性的，所以本然语文主张要根据学情对教学内容做梳理、取舍，根据学生的认知水平，对教学环节的安排顺序由简入繁、由浅入深。

本然语文的求真，就是教有“心”的语文，学语文之言，解文本之魂，不做过度的拓展，立足于课本和作者对话，“以心契心，以文解文”（陈日亮）。本然语文的真，就是教学生认认真真读书，踏踏实实做人，寻语文真味，做语文真事，打造真实的课堂，不做作，不走秀，遵循文章体式之真，把握作者的真情实感。

诚然，应老师的教学主张并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来自于课堂，有回归课堂的产物，是他40年教学实践的结晶。应老师是语文教学改革的先行者、弄潮儿，他为我们创立了一个有大地根基的语文，有天空亮光的语文。本然语文宣示了他崇高的教育信仰，他用他的语文实践，践行着他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