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醒火焰

马一木

前几天，我和一位数学教授聊天，他儿子数学很差，我问：“你不觉得丢人吗？一个数学教授的孩子，数学那么差。”教授说：“这恰好是我自豪的地方。我没有逼他学数学。同样的时间，他做不喜欢或不擅长的事情，等于被绑架，而去做喜欢的事情，才是飞翔。”

我开始思考，作为“家长”（我甚至不喜欢使用“家长”这种不平等的词语），我曾做错什么，做对什么。

脸上浮现了女儿的两张脸。一张黯淡，一张发光。黯淡是练琴时，发光是她在看蚂蚁时。

一次，到了练琴时间，女儿还在路邊观察蚂蚁，我训斥了她，逼她回去练琴。她很委屈地说：“为什么都得听你们大人的，就不能听听小朋友的。我觉得观察蚂蚁比练琴更有意义，为什么我一定得练琴？”

我当然认为，练琴是枯燥但体现长期价值的项目。但在时间分配上，我们是否忽略了孩子的“蚂蚁时间”？小时候酷爱昆虫的昆虫学家法布尔，这时候一定会支持我女儿。

前阵子，我6岁的女儿很喜欢一首英文歌《dinosaurs in love（恐龙在相爱）》，她说，爸爸，如果这首歌有动画就好了。我提议，不如由她来做这支动画，作为礼物，送给那两只几千万年前的素未谋面的恐龙。

很快，我们就开始着手这个看似不能完成的任务：学习动画课程—购买拍摄物料—拍摄。近7天，每天花费约3小时，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女儿却乐在其中，一点点进步，甚至连一句嘟囔都没有。这和她弹钢琴的状态完全不同。

随着动画一点点成形，我看到她眼里的光芒一点点攒聚，扩大。

最后，她制作出第一支定格动画，在我的微信公众号上发表，播放量超过10万，并收获了人生中的第一笔“稿费”。她用这笔钱买了一部手机，从此，她每个月的例行快乐，都来源于自己独立去制作一支定格动画。

她因此比过去自信，这甚至改变了她对事物的看法：一次，她和同学去攀岩，同学站在墙壁底部犯怵，说自己做不到。女儿对她说：“为什么不试试呢？”

那天，两个孩子爬到攀岩墙的最高处，像是两个超人，互相笑了足足10分钟。

而我仰望着她们，就像观察两团火焰，或者星体。

教育学家斯普朗格曾说：“教育的终极使命不是传授，而是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