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 阅读题选文对高考语文现代文阅读命题的借鉴价值

林文慧

现代文阅读是高考语文试题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命题主要包括文本材料的选择与阅读试题的拟定。 在阅读题中，“试卷中所选的阅读文本的体裁、来源、题材不仅体现着试卷对命题依据的契合程度，也承载着教育的文化价值取向， 而且对试卷质量乃至测试质量有很大的影响”[1]。 只有合理、优良的阅读材料才能够有效地检测阅读能力。

本文通过比较美国 SAT （Scholastic Aptitude Test）和高考现代文阅读题在文本体裁、篇幅长度、文本来源、题材、复合文本间的关联等方面的异同，总结SAT 阅读题可供我国高考借鉴的经验， 为进一步完善我国高考现代文命题提供有益的参考。

一、SAT 和高考现代文阅读题的基本特征

SAT（Scholastic Aptitude Test）是美国大学理事会（The College Board）委托教育测试服务中心（Educational Testing Service， 简称 ETS） 定期举办的考试。 它是美国大学录取新生的重要参考。 从这个角度上看，它相当于中国的高考。 SAT 被多数大学承认，作为高校录取新生和评定奖学金发放的重要参考指标，是美国历史上使用最为广泛、研究最为深入的大学入学考试，SAT 有着较高的信度和效度。SAT 分为 SATⅠ（Reasoning Tests，推理测试）和 SATⅡ（Subject Tests，学科考试），本文所研究的 SAT 是指SATⅠ。 SATⅠ考试包括四大板块：阅读、数学、写作以及考生根据学区或者申请院校的要求选考的论文写作测试，考试时长为三小时五十分钟，共有155 道题。 SAT 阅读题为循证性阅读 （evidencebased reading），包括五篇文本共52 道选择题，每篇文章大约有10-11 个问题，所有题型均为单项选择题，阅读文本主要分为文学类文本和信息类文本两大类。

2019 年，普通高等学校招生全国统一考试大纲（语文）规定，现代文阅读分为论述类文本、实用类文本、文学类文本三种[2]。 课标卷现代文阅读题有三篇文本，每篇文本3 题，共9 题，客观选择题6 题，主观题3 题。 上海卷和江苏卷的现代文阅读题有两篇文本，一篇社科类文本，一篇文学类文本。

SAT 考试的阅读题和中国高考阅读题都是对母语阅读能力进行考查，虽然语种不同，国情不同，但借鉴国外著名测试中的有效成分对推进我国高考语文学科命题是有积极意义的。

二、SAT 阅读题文本与高考语文现代文阅读题的比较

（一）文本体裁的比较

2019 年高考大纲规定论述类文本的文体有政论文、学术论文、时评、书评等，实用类文本分为新闻、传记、报告、科普文章等，文学类文本分为小说、散文、诗歌、戏剧等。 但实际上，高考现代文选文体裁较为单一，以2009 至2019 的课标卷为例，论述类文本体裁主要为论说文或议论文，“除了 2016 年课标卷Ⅱ‘小说的艺术’属于驳论文的文体样式，其余均是立论文”[3]。 文学类文本的文体除了2017 年课标全国卷Ⅱ卷、Ⅲ卷分别选取了林徽因的《窗子以外》和李娟的《我们的裁缝店》这两篇散文，其他试卷考查的文章体裁均为小说。 实用类文本2017 年前均是考查人物传记，类型固定；2017 年及之后文体类型上不再局限于人物传记的考查，2017 年为调查报告，2018年为新闻报道，2019 年为科普文章。

SAT 的阅读文本分为1 篇文学类文本，4 篇信息类文本。 笔者以College Board 给出的4 份SAT 真题为例分析总结SAT 阅读文本体裁的具体情况。

表1 SAT 阅读文本的体裁示例

根据表格可见，文学类文体以小说、散文为主，信息类文本体裁多为论说文、说明文、演说词等等。

综上， 高考现代文阅读题议论文文本体裁特征明显，主要为论说文；文学类文本体裁以小说和戏剧为主；论述类文本体裁由固定向多元转变。而SAT 的阅读文本体裁也相对固定。 二者有相似之处，都有论说文、小说、散文等文体。 但是也略有不同，SAT 的说明文所占比例远远高于高考， 每份试卷说明文的比例都在40%左右， 并且比高考多了适用于演讲和辩论的演说词。 College Board 官方例题6 第四篇阅读文本为 Abraham Lincoln 在 1838 年对 Springfield，Illinois 的青年团体发表的演讲； 而College Board 官方例题8 第四篇阅读为林肯竞选参议院席位的辩论，是用于辩论的文稿。

（二） 阅读文本来源的比较

高考信息类文本的主要来源分别是报刊、书籍、学术期刊以及学位论文。 来源于学位论文和学术期刊的有2017 年的楚慧萍《多元延伸，有机互动——美国国家地理频道运营模式初探》选自《传媒》，2019年全国卷选文周耀林 《可移动文化遗产保护策略研究》是武汉大学的博士学位论文，周崇润等《关于毛里求斯档案文件的去酸与修复》选自期刊《北京图书馆馆刊》；有的来源于通俗期刊，如2019 年江苏卷林斤澜《表妹》选自文学期刊《十月》1984 年第 6 期；来源于报纸的有2019 年的全国卷《照亮和雕刻民族的灵魂》选自《人民日报》；来源于专著的如2019 年的选文叶嘉莹 《论杜甫七律之演进及其承先启后之成就》选自《迦陵论诗丛稿》，以及李景仁等《图书档案保护技术手册》，2019 年上海卷的选文来源于格非的专著《文学的邀约》。 高考文学类文本主要来源于现代国内作家的作品，2019 年全国卷的选文《小步舞》来源于《莫泊桑小说集》，2019 年鲁迅的《理水》选自《故事新编》。

《改革后SAT 的测试规范》中提到，“所有文章都取自高质量的、 以前出版过的资料”[4]。 文学类文本“主要来源于古典和现代的世界各地作者写的文学作品”[5]，主要为文学类著作。 College Board 官网例题8 第1 篇文本来源于卡洛斯的《天使的游戏》，官网例题7 第一篇阅读来源于乔治·艾略特的 《西拉斯·马南》。 信息类文本主要来源于学术期刊、专著、历史信件、出版社或公司、协会、竞选或讨论辩论时的讲稿，还有一篇文本是 “立国文档（如詹姆斯·麦迪逊的散文）和与政治生活和文明有关的全国对话文本（如纳尔逊曼德拉的演讲）”， 通常来源于演讲或者美国建国纲领，如《独立宣言》、《权利法案》等，或者是关于全球性讨论的相关文献。 来源于学术期刊的文本如官网例题6 第5 篇阅读 《太阳能产业的下一个技术是什么？ 》选自《麻省理工学院技术评论》，例题1 第5 篇阅读《驯服最后的边疆》来源于《新科学家》；来源于专著的社科类专著如例题6 第2 篇文本选自Stephen Coleman 等人的著作 《公众对新闻的信任》，自然科学类著作如例题8 第5 篇阅读文本选自丹尼尔·查莫维茨的《植物的知识：感官野外指南》；还有历史信件如例题2 中的第三篇文本为Elizabeth Cady Stanton 1869 年给在华盛顿的女性投票会议组织写的信件；还有出版社或者公司，例题5 中第3 篇《天然食品》来源于时代公司，例题9 第2 篇文本《网络如何影响记忆》来源于哈佛杂志公司，例题9 第5篇 《驯服最后的边疆》 来源于电报传媒集团有限公司； 还有协会如例题5 中第4 篇文本来源于美国科学促进会的《为什么你不应该相信网络评论》；还有竞选辩论如例题8 第4 篇阅读为林肯在1858 年竞选美国参议员时和道格拉斯进行的辩论； 讨论如2016 年10 月北美SAT 试题中第四篇阅读为Alexis de Tocqueville 和 Harriet Taylor Mil 在 19 世纪关于女性自由的讨论；演讲如2015 年5 月亚太SAT 试题第四篇阅读为Abraham Lincoln 在1838 年对Springfield， Illinois 的青年团体发表的演讲。

SAT 阅读文本的来源同高考大致相同， 主要来源于各大报刊杂志书籍和学术期刊。 但二者也有不同， 如SAT 中有一些文本来源于竞选或辩论讨论时的讲稿，这些文本来源没有在高考中出现过。

（三） 阅读文本题材的比较

1. 高考现代文阅读的题材

高考语文现代文阅读文本可以分为信息类文本和文学类文本， 信息类文本是相对于文学类文本而言的一种非虚构文本， 又包括论述类文本和实用类文本[6]。 信息类文本具体的题材以 2018、2019 年全国卷、2019 年浙江卷，2019 年江苏卷、上海卷为例。

总体看，高考信息类文本题材主要为社会科学，包括经济学、历史学、社会学、心理学、哲学、政治学、建筑学等多个领域， 近年特别注重优秀传统历史文化的传播，也在贴近时代和生活方面作了努力。 但是涉及自然科学类的文章则寥寥无几，仅出现在2018、2019 年的北京卷、全国卷Ⅱ中。 而文学类文本的题材主要为人物故事，如2018 年课标卷Ⅰ《赵一曼女士》高度赞扬英雄烈士宁死不屈的傲雪风骨表达，以及表达对传统文化、艺术的留念，也有对于人类文明的思考如2018 年课标卷Ⅲ 《微纪元》， 选文主题丰富，突出人文性。

2. SAT 的阅读文本的题材

SAT 的5 篇阅读文章为一篇文学类文本和四篇信息类。 以College Board 给出的5 份SAT 真题为例：

SAT 的文学类文本题材主要为讲述一个故事，回忆一个事件或一次经历[7]。

文学类的题材包括故事、叙述一个事件或经历。信息类主要有两大题材：美国、历史/社会研究和自然科学。 美国、历史/社会研究文本有的是解释一种观点，或尝试让你接受一个过程、概念，或者鼓励你去做些什么，有的是关于一场论争，都是引人入胜且往往具有历史和文化意义的作品， 致力于解决公民和政治生活的核心问题，包括人类学、传播学、经济学、教育学、人文地理学、法学、语言学、政治学、心理学和社会学等主题[8]。

自然科学类文本是所占比例最大的文本类型是关于基础概念和自然科学的最新发展， 包括地球科学、生物、化学、物理等领域的信息、概念、实验。 这类文章的内容有旧有新。 还有一篇文本是 “立国文档（如詹姆斯·麦迪逊的散文） 和与政治生活和文明有关的全国对话文本（如纳尔逊曼德拉的演讲）”[9]。 这部分文本是新SAT 增加的主题。 阅读内容将与全球化时代相适应， 会加入更多来自其他文化、“体现全球性” 的阅读内容。

表2 高考现代文阅读文本题材示例

表3 SAT 阅读题的文本题材示例

3. 题材比较的结论

比较高考和SAT 阅读文本的题材可以发现，SAT 和高考在阅读文本的题材上有许多相似之处。如固定都会有一篇文学类文本，都涉及到了自然科学类文本、社会科学类文本，但是也有一些不同之处。

首先，SAT 的自然科学类文本比高考数量多，占比高，而在高考阅读中，自然科学类文本所占比例微乎其微， 近五年的高考只有2014 年和2015 年的福建卷、2019 年的北京卷和全国卷出现了有关于自然科学类的文章。 而每次SAT 考试自然科学类文本至少有2 篇，占比约为40%。

其次，SAT 的社科类、自然科学类文本的内容更为专业化。 从自然科学类文本的内容上来看，SAT 与高考自然科学类文本的具体内容倾向也不同。 高考的自然科学类文本常常与社会、伦理观念、科学家相联系，如 2018 年北京卷的 “人工智能” 阅读文本，文章并没有专注于介绍人工智能的技术， 而是探讨了研究者们对 “人工智能” 的理解，在材料一中涉及了量子科学的应用 “量子通信主要研究内容包括量子密钥分发和量子隐形传态”。 材料二介绍了量子科学研究的团队 “潘建伟的团队在量子互联网的发展方面冲到了领先地位”。 材料三则介绍了关于量子科学的工程 “中国刚刚建成了大型设施中国散裂中子源”， 并没有详细介绍量子科学的内涵以及应用前景。 而SAT 的自然科学文本更像一篇专业的学术报道，介绍科研结果、科学现象，用科学理论解释现象，如例题8 阅读题 “纳米科学” 介绍了纳米研究的发展和现状，并引用一些专业术语对科学现象作出解释。 “有研究人员指出，原来缺乏弹性的盐在纳米世界里变得柔软了，能够像奶糖一样延伸至原来的两倍那么长……研究人员推测，尖部与盐粒之间最初的引力或许是源于静电引力，也许是范德瓦尔斯作用力”[8]，详细、精确地阐释了科学原理，“范德瓦尔斯作用力” 等词语都非常专业，具有科学论文的严谨性和专业性。 社科类文本也是一样，SAT 的社科类文本常常提到某大学或某研究者的研究成果。 而高考语文现代文阅读文本则几乎没有提到科学家对某一问题的研究过程、成果，都是直接阐释结论。 如官方例题8 中阅读的 “如何面对零结果”：“斯坦福大学政治经济学家Neil Malhotra” 及其两名研究生仔细检查了自2002 年以来由一家颇具竞争力的资助项目TESS 赞助的所有研究……总体而言， 有42%的实验产生了具有统计意义上的结果”[10]，提到了哈佛大学政治科学家以及斯坦福大学政治经济学家的研究成果。

再次，SAT 的文本更具时代感， 关注当下社会。SAT 阅读文本的题材比高考更关注当下社会的发展、热点问题，致力于解决公民和政治生活的核心问题，探索社会科学主题。 如官方例题7 的一篇阅读文本探讨 “计算机领域的巨大进步对就业率、对工人们的影响”，文章指出，“快速的技术变化消除工作机会的速度一直都比创造工作的速度来得更快一些……我们这个时代最大的矛盾是： 生产效率处于创纪录的水平，创新快得不能再快了，而在同时，我们的收入中位数却在下降，工作在减少”[11]。 再如例题5 的一篇阅读文本探讨 “互联网时代的‘大众的智慧’”，文章提到，“对互联网用户的大规模对比实验表明，这些评分极其受制于非理性的‘从众效应’影响——而且这里的重任还有可能被操控”[12]。 2016 年及之前的高考语文社科类文本题材多涉及传统文化、 传统思想，很少关注当下的社会热点、发展问题，17 年全国卷出现了一些反映时下社会发展的文本， 但所占比例不高， 而一些自主命题的省份则完全没有出现此类文本。 但几乎每一次的SAT 考试都会有两篇文本关直面社会现象或热点问题，与社会生活紧密联系。

最后，高考的历史类文本多为文化、艺术、经济历史，而SAT 的历史类文本多涉及政治体制、法律或美国的国际关系历史， 如美国宪法人权宣言等一系列美国建国纲要等， 有的文本直接来源于历届总统的演讲或者历史文献。 政治类的历史类文本还会涉及女性女权的主题，如例题7 第四篇阅读即为Alexis de Tocqueville 在1840 年出版的书籍 《民主在美国》和Harriet Taylor Mill1851 年出版的 《妇女的解放》。 文章谈到了在19 世纪美国和欧洲社会民主迅速发展的时候， 探讨了一场关于女性是否也要享有同男性同等的自由的论争[13]官方例题5 第2 篇阅读为 Angelina E.Grimké 在 1838 年 写 给 Catharine Beecher 的信件 ，Grimké 鼓励南部女性去反对奴隶制度[14]。 此类题材在高考中从未出现。

三、借鉴与启示

（一）增加自然科学类文本的篇数

SAT 自然科学类文本的数量远多于高考。 自然科学类文本逻辑性强，语言更为简洁、严密、抽象，包含着很多学生不能理解的科学用语， 能有效地考查学生在短时间内理解 “新知识” 的能力，具有较高的效度和区分度， 同时又能引导学生关注最新的科技动态。 并且， 与很多考生升入大学之后读的专业或工作之后从事的职业密切相关， 他们需要从这些专业文本中获得职业发展所必须的前沿知识， 因此在高中阶段训练此类阅读能力至关重要。 即使学生今后不从事与自然科学有关的工作， 掌握阅读专业文本的能力也是至关重要的。

（二）提高文本内容的专业性

SAT 的文本内容来源与高考的现代文文本相比，选择的专业性文章更多，即社科类文本和自然科学类文本常常提到某研究团队的具体研究成果，以及科学的实验、原理，从结构和内容上更接近一篇专业的学术论文。 这与美国教育重视培养学生的自主探究能力和科研能力有关。 在高考试卷中坚持专业性文本内容的考查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 一个人的阅读能力由两部分构成，一部分是基础的阅读能力，包括认识字词、理解句子，以及建立在这些基础之上的基本语感和逻辑思维能力。 另一部分则可以称之为专业阅读能力，主要是指服务于具体阅读目的、依托于不同文体的阅读能力。 前一部分能力主要在学习的低级阶段以及日常生活中获得；而后一种能力，也就是专业阅读能力， 则是在学习的较高阶段以及大量的工作阅读中获得的。 社科类和自然科学类的阅读能力就是专业阅读能力， 要求学生能在短时间内迅速读懂陌生领域的文章。 掌握这种能力有助于考生今后顺利阅读理解专业领域的文章， 获取专业知识。 因此，高考阅读可以多选取一些介绍科研团队成果、自然现象、科学原理等专业性内容的文章，提高学生的专业阅读能力。

（三）题材应关注社会核心、深层次的问题

除了高考现代文文本所涉及的自然科学、生物、历史、气候、环保、社会学等题材，SAT 阅读文本涉及的题材更关注社会核心、深层次的问题。 《改革后的SAT 测试规范》中就提到，SAT 的阅读文本往往具有历史和文化意义， 致力于解决公民和政治生活的核心问题，如国家关系、前沿科技、政治制度、法律等内容，关注当下热门的社会问题，如女性平等等问题。高考在选拔人才的同时承载着引导学生关注国内国际社会、关注现实、关注生活中热点、焦点的任务。 因此， 文本也可以选取一些涉及公民和政治生活中的核心问题文章， 这样有助于引导学生多关注社会发展，了解社会深层次的问题。

四、结束语

综上所述，SAT 和高考对比研究为我国现代文阅读题命制的理论和实践提供了一定的借鉴。 综合考量各方面因素，在选文方面，可以增加自然科学类文本的篇数，提高文本内容的专业性，提高阅读文本题材的实用性、时代感，强化对复合文本的考查，选取观点对立的复合文本， 不断吸取国外阅读题命题的经验，结合国情，探索出适合我国的阅读板块试题命制技巧和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