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人成双》歌曲赏析

王丹 怀化学院音乐舞蹈学院

一、《但愿人成双》的文化生境

在充满着音乐宝藏的湘黔边区，流传着动听的苗族多声部情歌，在那里繁衍发展，世代相传，以歌言情是爱，是我国绵延于数千年的“国风”。苗族是一个人口较多的少数民族，苗族人民在经历了许多艰苦的大迁移和残酷的战争后，依然不屈不挠，与自然灾害斗争，与外来侵略斗争、与恶劣环境斗争、与原始凶猛野兽斗争，就是在这样一种不屈服的性格里，战胜了各种困难。正是这样一种生存环境形成了苗族人民独特的性格魅力，敢爱敢恨、热情爽朗、不怕挫折、对生活积极乐观，团结互助。这也是形成了今天苗族音乐文化的历史依据。苗族人民的种族栖息地是距今五千多年以前的黄河下游与长江中下游一带，在远古时期称为“九黎”“三苗”和“南蛮”，在当时的原始社会经历了一代代繁衍，就有了部落联盟，称为“九黎”，部落首领叫“蚩尤”，黄帝带领的另一个部落又将九黎打败，又形成新的部落叫“三苗”，三苗又由尧、舜、禹统治，三苗居住在长江中下游，经过长期的统治，又称为“南蛮”。在古书《史记》中记载说：“黄帝乃征师诸侯，与蚩尤战于涿鹿之野，遂禽杀蚩尤”。苗族是一个英雄的战斗民族，这种性格也自然反映在苗族人民的音乐文化中，形成了现在的民间歌曲。

涌动在苗族人民社会生活中的民间歌曲“游方歌”，即苗族多声部情歌，就出自湘黔边区的台江县，苗语中的“游方”是音译过来的，其含义是“到处游玩”，也可以表达成“确定恋爱关系的过程”。我们汉语中的说的“情歌”，就是“游方歌”，两种表达方式是一样的。非常具有民族特色，生动形象，富有诗情画意，在苗族音乐中有独特的代表性，是56 个民族中非常有特点的一个歌种类型，就像生命之树，发展得繁衍茂盛。在苗族这个提倡婚姻自由的民族里，苗族各个部落支队分散居住在不同的狭窄村落，他们非常重视本民族子孙后代生命的繁衍，从少年长大到青年，对异性开始关注，再到交往，谈恋爱，确定关系，结婚，生子，“游方”都是重要的民俗文化活动。这些活动使用在各种场所，如“游方场”“姑娘房”“马朗坡”等等，有专门的约会场地，青年男女可以自由相约在这些场合自由自在地约会，选择心仪的伴侣。约会场地根据青年男女的兴致，还可以拓展到其它户外场地，村里的山头、溪边等都可以进行对歌约会。这样的表达方式体现了苗族人民开朗、大气、勇敢地追求幸福的精神信仰。

这里还有很多苗族村寨，他们聚族居住，一寨同姓，生活在一个寨子同一种族的男女之间不能通婚，就连对歌，吹口哨和吹木叶都会被歧视和禁止，所以在这种特殊的人文风俗下，小伙儿哼唱着“游方”歌，即去可以通婚的村寨串门，寻找自己的心上人。这种形式成为了苗族未婚男女的常用交际恋爱模式。在各种节日上，还有农闲的时候在晚上进行游方活动，还有专门为约会设立了“游方坪”，黔东南的各个村寨都有。小伙们想找对象，就可以唱出美妙的歌声吸引心仪的姑娘，村寨的姑娘们不论相识与否，只要听到悦耳的歌声都会春心荡漾，闻声而来，找寻心上人。这种纯洁质朴的对歌活动贯穿在整个相识、相知到相爱的全过程，情意绵绵，令人陶醉。

二、《但愿人成双》的音乐特征与演唱特点

《但愿人成双》这首苗族多声部情歌又叫“游方歌”，具有鲜明的地域性和声结构及旋律特点，是一首经典的黔东南男女叠唱、对唱为主的二声部重唱，其旋律跌宕起伏，委婉细腻，表达了男女对唱时的情真意切，形成一种让人无比舒畅，回味无穷的艺术效果。唱腔和曲调种类繁多是游方歌的特点，不同地区、不同支部分系，都有各自不同的唱腔和曲调。这些不同的唱腔和曲调都有共性，演唱时非常注意呼吸上的控制，独唱、对唱和二重唱是主要演唱形游方；大型民俗活动时，有群体的女声小合唱、男声小合唱、男女声混声合唱和对唱。会根据喜欢的对象，相恋程度即兴编唱一些歌词内容演唱游方歌。苗族人民从小就跟着歌师学习演唱歌曲，即兴创编，演唱游方歌，这是一种必备的民族文化素养，让游方歌世代相传，经久不衰。

这首歌曲无伴奏的五声音阶民歌是由男女生对唱，叠唱的一种游方歌类型，是青年男女互相欣赏和吸引而赞美对方的歌曲，《但愿人成双》作品是降E 调，以罕见的2/8 为主，3/8 为辅的节奏形式，体现出明显的地方民族特色。旋律旋律以二声部同度，四度、五度和声性音程为主，旋律中以大量的移音（6），自由延长等音乐符号，衬托出旋律的音乐特色。歌词中“好林”“好人”以及大量的修饰词语，且旋律采用较多的装饰音，如倚音、滑音，在歌词方面加入了衬词，如“啊”“哎伦”“哎哪呃”表达了男女之间对唱表白，互相赞美的语气和心心相印融为一体的强烈心理表现。

我们发现，男女声在演唱中的承接与呼应十分有特色。以《但愿人成双》为例，女生唱到“青山育好林，山村出好人”，男生呼应“真的，妹啊”。下一小节，女生再唱第三句“阿哥生得好，十指长长胜过红广菜的秆”，在男生伴唱绵绵地长音“5”陪衬，跟第四句叠唱，形成了多声部的关系，表达了青年男女真挚美好的感情。到男生主唱“多谢你们这些好阿妹，会逗会唱动人心”。女生又用一段高音延长的手法予以“呼应”，直至结束。其间，承接自然，呼应恰当，两心相融，非常和谐，完美的展示了这种游方歌的艺术魅力。男女生用真假嗓结合的演唱方法，声部之间和谐优美，委婉清新，令人陶醉向往，赏心悦目。

三、《但愿人成双》与民族声乐演唱的借鉴

（一）气息的借鉴

在苗族多声部情歌的演唱训练中，没有文字的表述，都是口传心授的形式，他们的音乐启蒙老师称为歌师，歌师在教唱时强调裤腰带一定要勒紧身体保持住，在呼吸上以“肚脐眼”为中心，声音不要松垮，把手按住耳根来聆听自己的发音，使自己的气息保持很长。在民族声乐演唱中气息的训练，是歌唱里最重要的一个基本功练习，“气为声之本，气乃声之帅”，并且提出：“气催声发，声靠气传，无气不发声，发声必用气”。证明了正确使用气息是歌唱发声的主观能动力，是歌唱的核心技术。生命的源泉是气息，胸腔里的胸廓、膈肌(横膈膜)肺脏是人体重要的呼吸器官，吸气肌肉群和呼气肌肉群以及膈肌是胸腔的三大肌肉群，通过协调合作产生呼吸运动，让胸腔保持扩大与缩小的稳定循环。呼吸有三种方式：安静呼吸、劳动呼吸、歌唱呼吸。平日说话呼吸不需要很多肺活量，很浅很平静，歌唱呼吸是复杂多变的，吸气时很快，呼气时缓慢，在长乐句里，则呼气持续时间更长。吸气和呼气肌肉结实而又灵巧的运作才能完美的控制一首歌曲的强、弱，高、低，这是日常说话气息达不到的。歌唱的呼吸方法有：胸式呼吸法、腹式呼吸法和胸腹式联合呼吸法。可见，苗族多声部情歌中气息的使用和民族声乐演唱中气息的运用是有共性的，都是采用胸腹式联合呼吸法，气息沉于低，声音冠于顶，就是“两肩放松，头顶悬空，气沉丹田，腰背发力”，在歌唱发声的呼吸中，这是一种深呼吸运动，肌肉筋腱组织在胸腔底部，像一层大而扁的物质。在胸腔与腹腔分离时，它的边缘与胸廓下部边缘及腹壁是紧密生长的，叫做膈肌，或者称横膈膜，这是歌唱发声中特别重要的呼吸运动。横膈膜放松时好比倒扣的盆低，这就是它的运动轨迹。形成这个呼吸运动是由于它放松时向上拱成半圆形，缩短了胸腔空间的体积。在收缩的横膈膜中，空气气压变小，形状又由半圆形改变成扁平型，让胸腔底部越来越扩大，然后在体外大气压的作用下，肺里被空气压进，变成了吸气运动。接下来，人们赖以生存的呼吸运动就是在横膈膜松弛与收缩循环中重复地运动，在这种正确的循环运动下，可以提高歌唱发声时呼吸运动需要产生的足够动力。所以这种让横膈膜和胸腔互相协作吸气和呼气的呼吸方法，在练习演唱时，可以互相借鉴。

（二）共鸣腔体的借鉴

在苗族多声部情歌的共鸣腔体训练中，他们一般用到了真嗓，这山对着那山喊，让声音传得很远，中低声区的音量大而有力量，音质粗狂而浑厚。在高音训练中，用到假嗓，与中低声区的真声相融合，达到了混声的音质，让声音更有力量有穿透力，形成音色饱满明亮的头腔共鸣。在民族声乐演唱中共鸣腔体的训练，身体的各个共鸣器官都要协调起来，呼吸的通道就是由这些相互相通的空腔形成。开始歌唱时，形成歌唱发声的共鸣音响，就必须把在呼吸通道中的空腔利用上，用声带发出弱小的基音增响、共振。人体共鸣腔体分为：口腔、咽腔、鼻腔、胸腔、头腔（头骨中的各种空窦）。胸腔共鸣是人体的支气管与大气管的共鸣作用。管状腔体是圆型的，共鸣空间非常大，形成胸腔共鸣就非常适合低音区的音响在这里。颈椎的前方是咽腔，是一段半管状通道连接消化道与呼吸道。鼻腔与口腔相通的过道是鼻咽腔，鼻咽口周围的肌肉既能收缩，也能扩张。连接这些腔体的肌肉壁，医学上的名称是“咽壁”。头骨（医学称之为颅骨）中各种空窦腔体共振叫头腔共鸣，鼻窦就是头骨空腔。这些左、右对称排列，含气体的鼻窦空腔共计四对。声音频率产生相应的共鸣谐振都在头腔空腔里，这样，明亮的共鸣泛音音色就产生了，具有优美动听的声音效果。在民族声乐演唱时利用咽腔里面咽壁的张开，将真声与假声两种声音混合在一起，在整个声带绷紧的前提下，将两者巧妙的融合运用，在演唱中低音时真中带假，中低声区胸腔让大部分声带振动为主，演唱高音时假中掺真，伴随音的升高逐步过渡到声带边沿振动为主，再送入头腔，就是混声的正确发声。借鉴苗族的胸腔腔体共鸣和咽腔里的咽壁力量，可以解决民族声乐演唱中混声与胸腔和头腔共鸣的问题。

（三）情感表达的借鉴

苗族多声部情歌又称为游方歌，男欢女爱，自古皆然。相悦的男女，就情感而言，人类莫不相似，但传达情感以取悦对方的方式，却大相径庭。在湘黔边区，由于受到各自传统文化的制约，不同的民族有着不同的择偶形式，呈现出不同的习俗特征，构成湘黔边区民族风情中迷人的一章——多姿多彩的恋俗篇。历史上有很多关于游方的记载，如《苗俗纪闻》：“男子壮而无室者”“悉登山四望，吹树叶作呦呦声，未字之女群从之”。情形同今天极为相似。“游方”也叫“撞门墙”，形式地点都有所不同，晚上，姑娘们聚集在她们中的一家，关上房门，等待前来“游方”的后生。后生们来到后并不敲门，而是站在院坝里同姑娘们隔门对歌，请求姑娘们打开门出来同他们对唱。夜深时，姑娘们通常会邀请后生进家一边吃“宵夜”，一边轻声对唱。高人一等的歌技是情场上的致胜法宝，所以，自幼学歌是每个苗族人的必修课，他们大多能背诵许多传统歌词，不少人还具备即兴创作的能力。具有丰富的真情演唱更加能够打动心上人的心扉，能够成双成对，幸福美满，这也是苗族人民独具特色的音乐素养。在民族声乐演唱时，歌唱艺术表演的心里动力是“形象思维与创造想象”，人类心里活动的高级阶段是“思维与想象”，是人们创造新世界、改变旧世界的动力。人的思维能力和想象力越发达、创造力会更大。在演唱中，应随时带着形象思维和创造想象活动，这样，“情景交融、声情并茂”的歌唱艺术效果便自然地产生出来了。多声部情歌的演唱有助于提高民族声乐演唱的创造力和想象力，《但愿人成双》在表达音乐的情感方面有很好的借鉴作用，启发和引导人们将内心最真挚的情感用歌声来表达。

三、结语

湘黔边区《但愿人成双》这首多声部情歌是苗族青年男女见面时相互赞美的歌，相生好感，以歌为媒的相恋模式，表现了苗族人民纯朴的心灵、热情奔放的情怀，他们从小就生活在以歌为媒的音乐海洋中，呈现出不同的靓丽风景，从小便受到音乐的熏陶与训练，使他们本民族丰富多彩的音乐艺术代代相传。我们要挖掘像《但愿人成双》这样的苗族多声部精品，把民间歌曲演唱技巧融入到民族声乐演唱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