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足球发展中的外籍运动员归化及对我国的启示
2020-09-07梁朱贵金育强
梁朱贵,金育强,何 刚
在体育全球化愈演愈烈的当下,运动员归化现象屡见不鲜,美国、英国、俄罗斯、德国等世界体育强国在很多项目上均活跃着归化运动员的身影[1]。具有“世界第一运动”之称的足球运动更是被很多国家列为归化外籍球员的重要项目,不仅足球发展落后国家积极推行,德国、葡萄牙、法国等欧洲传统足球强国也将归化外籍运动员作为发展本国足球运动的重要举措之一[2]。日本是亚洲范围内较早开启归化外籍足球运动员的国家,20世纪70年代,日本国家足球队中便有了归化运动员的身影。在归化运动员的引领下,日本足球突飞猛进,连续6届闯入世界杯决赛圈,先后4次获得亚洲杯冠军,奠定了亚洲足坛一流地位。我国对待归化外籍运动员问题一直较谨慎,直到2019年1月31日,北京中赫国安俱乐部宣布原挪威籍球员侯永永、英国籍球员李可两位华裔球员加入中国籍,我国足球才迈出了归化外籍运动员的实质性步伐。随后几个月,德尔加多、埃尔克森、高拉特等无中国血统的球员相继入籍中国,一时间,中国足球掀起了一股归化热潮。
在中国足球走向归化外籍运动员实践之前,学界早已展开了关于中国足球归化外籍运动员的理论探讨,已有研究主要集中在归化外籍足球运动员的“利弊分析”“制约因素论证”“实践路径构建”等几个方面。大多数研究基于中国足球羸弱现实,从快速提升我国足球的国际竞争力、球员价值实现、足球运动均衡发展、国际足坛发展趋势等多角度辩证看待中国足球归化现象,认为归化外籍优秀足球运动员对中国足球发展利大于弊[3],而政策法规约束、大众心理调适、文化与意识形态差异等则是我国归化外籍足球运动员的主要制约因素[4-5]。有学者则从“选人”体系、“引人”法规、“管人”机制、“留人”制度等方面给中国足球归化外籍运动员开出了“药方”[6-7]。现有关于中国足球归化外籍运动员的研究视角多样、涉及面广,其中也有部分研究提及域外足球归化实践,但现有研究对域外足球成功归化实践的系统介绍与归纳不够,更是缺少足球归化经验的总结。日本与我国一衣带水,在人种体质、文化底蕴、民族传统、环境气候等方面与我们类似,并且走过了近50 年的足球归化历程并取得了丰硕成果,因而,在对日本足球归化外籍运动员的实践进行介绍的基础上,总结其归化过程中的丰富经验,可在一定程度上为顺利推进我国足球归化外籍运动员提供参考。
1 日本足球归化外籍运动员的实践
1.1 历 程
日本足球归化外籍运动员起步较早,根据日本足球发展的时代背景及其在归化外籍运动员中呈现出来的一些特征等,可以将其归化历程分为摸索期、高潮期与成熟期三个阶段(见表1)。
表1 日本足球归化外籍运动员的历程Table1 the process of Japanese football naturalization of foreign athletes
1.1.1 摸索期(1970 年—1989 年) 20 世纪70、80 年代属于日本足球归化外籍运动员的摸索期。在这一时期,日本尚未建立自己的职业联赛,足球运动在日本的普及度和关注度不高,日本国家队整体战绩平平。日本足协为了推动足球运动在日本的发展,提升日本国家队的国际竞争力,推出了归化外籍运动员计划。1970 年,来自巴西的内尔松·吉村(NELSON AGRESTA)加入日本籍,成为日本足球的第一个归化运动员,此后代表日本国家队出场45次。1985年,日本国家队中出现了原籍巴西的“双乔治”——小林·乔治(KOBAYASHI GEORGE)、与那城·乔治(CONESA CIUDAD GEORGE);1989 年,同样来自巴西的球员拉莫斯·瑠玮(RAMOS RUY)入籍日本,3 年后,代表日本参加了亚洲杯赛事并率队夺冠,被日本媒体誉为“迄今为止对日本足球贡献最大的归化运动员”[8]。在当时,归化外籍运动员于日本足球而言属于新兴事物,日本各界对此争议很大,因此,日本足协在操作归化外籍运动员事宜上比较谨慎,归化的足球运动员总体数量不多,归化对象主要是已在日本联赛取得成功、能够即刻为日本国家队贡献力量,提升日本国家队国际竞争力的球员。
1.1.2 高潮期(1990 年—2000 年) 日本足球归化外籍运动员的高潮期出现在20 世纪90 年代,其原因主要有三:一是1992年,在归化球员拉莫斯的带领下,日本国家队首夺亚洲杯足球赛冠军,引发了日本民众对足球运动的关注。二是1993 年,日本足协推出了酝酿已久的J 联赛,激发了日本民众对足球运动的兴趣。三是1998 年世界杯前夕,日本与韩国获得2002 年世界杯合办权,触发了日本民众对进军1998 年世界杯的渴望[9]。在这三重因素驱动下,日本加快了外籍足球运动员入籍的步伐,掀起了归化高潮,带领日本队首次进入世界杯决赛圈的巴西球员洛佩斯(WAGNER LOPES)是这一时期日本足球归化的外籍运动员中最具有代表性的球员。在当时,一些日本企业、足球俱乐部、足球经纪人等民间力量也积极参与到日本足球归化外籍运动员的行动中,共同推动日本足球归化外籍运动员迈上高潮。这些日本民间力量自发到以巴西为主的足球发达国家物色具备潜力的年轻运动员,将他们带到日本,日本的各级学校积极接收这些外籍小球员,负责这些小球员的文化教育与在校期间的足球训练,这些小球员成为日本足球归化的潜在对象,为日后日本足球归化外籍运动员的体系走向成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1.1.3 成熟期(2001年—) 经过20世纪70、80年代的摸索期、90年代的高潮期后,日本足球归化外籍运动员的体系在21世纪逐步迈入了成熟期,特别是2002 年韩日世界杯之后,日本足球发展进入了快车道,归化外籍运动员也日渐专业、理性。21 世纪的日本足球人才辈出,日本本土球员具备了较强的国际竞争力,活跃于世界主流联赛的队员越来越多,日本国家队亦已奠定了亚洲一流、世界强队的地位。因此,日本足球在选择归化对象时,除了充分考量其技战术水平外,更注重归化对象是否认同日本文化,能否融入日本社会。这一时期,日本足球的归化对象更多倾向于那从小在日本生活、学习、训练并有所成的球员,特别是具有日本血统的球员,这些归化球员能够迅速融入日本社会,并对日本文化产生积极认同。2002年世界杯的中坚力量三都主,2006 年、2010 年世界杯后防磐石田中斗笠王以及新近入选日本国家队的铃木武藏便属于从小生活在日本,接受日本教育,从日本青训系统走出来的日本足球著名归化运动员。据媒体报道,最近几年,日本在世界各地物色了60 多名具有潜力的日裔足球运动员,将他们带到日本学习、生活、训练[10],这些具有日本血统并对日本文化有强烈认同的小球员都将是日本足球潜在的归化对象。
1.2 模 式
当今世界足坛主要存在三种归化模式,即血缘模式(法国、德国等国为代表)、联赛模式(西班牙、意大利等国为代表)、金元模式(卡塔尔、菲律宾等国为代表)[4],日本足球在归化外籍运动员的实践中完全摈弃了金元模式,主要采用血缘模式、联赛模式,并在20世纪90年代具有开创性地使用了青苗模式(见图1)。血缘模式主要针对具有日本血统的混血儿或者移民后裔,是日本采用的主要归化模式,内尔松、田中斗笠王、酒井高德、铃木武藏等日本国脚均具有日本血统。联赛模式主要针对长期效力于日本职业联赛,技术水平得到广泛认可的球员,这类归化球员无日本血统,但其竞技能力在联赛中得以证明,可为日本国家队做出贡献,其中具有代表性的球员有拉莫斯和洛佩斯等。青苗模式主要针对从小生活在日本国内的外籍球员,肇始于20 世纪90 年代日本足球的一些民间力量的“买青训”计划,哈维纳尔、三都主、茂怜罗·奥祖等球员是这种模式的代表。日本足球的这三种归化模式存在一定的交织,如田中斗笠王等球员具有日本血统,从小被带到日本生活,在日本联赛中成长,成年后入籍日本,成为日本足球的归化运动员。
图1 日本足球归化外籍运动员的主要模式Figure 1 Main mode of Japanese football naturalization of foreign athletes
2 日本足球归化外籍运动员的经验
2.1 多元主体合力驱动,形成强大的支持体系
首先,日本政府对日本足球归化外籍运动员给予了强大的支持。日本属于非移民国家,日本《国籍法》对入籍日本的要求非常严格。按照日本当前法律,其归化制度分为3种:第一种是一般归化制度,需要满足日本法律规定的居住条件、能力条件、品行条件、经济条件等,而且在归化瞬间自动丧失原有国籍。第二种是简易归化制度,主要针对日本籍国民的配偶、日本籍国民的孩子或者领养的孩子以及无国籍人等特殊情况的归化行为。第三种是特殊归化,针对对日本有特别贡献的优秀人才,经由日本国会承认之后取得“荣誉市民权”的一种归化方式,这种归化方式无需脱离原先的国籍[11]。日本足球的归化运动员大多是通过第一、二种形式归化而来,但也有极少数足球归化运动员通过第三种形式进行归化,如洛佩斯、三都主两位归化球员。1998年世界杯预选赛前夕,在得到日本法务省明确表示“可以保留双重国籍”的承诺后,洛佩斯才加入日本国籍。三都主是当时J 联赛最年轻的MVP,为备战2002 年世界杯,日本政府也同意他保留双重国籍。从中可见,日本虽在立法原则上不承认双重国籍,但为了国家利益,对急需的优秀人才采取有条件承认双重国籍的方式加以归化[12]。日本的相关职能部门在操作外籍运动员入籍时,存在“特事特办”的情况。以洛佩斯入籍为例,一般而言,从个人申请到最终获得日本国籍大概需要一年到一年半左右的时间,但为了让洛佩斯能够参加1998年世界杯预选赛,最终只用了8 个月时间便走完了所有入籍程序[13]。
其次,伴随日本职业联赛的推进,日本球员市场逐渐活跃起来,一些日本企业、职业足球俱乐部、足球经纪人等基于市场需要加入到归化外籍足球运动员的行列中,积极支持并全力推动日本足球归化外籍运动员的发展。他们除了给能够即刻为俱乐部、国家队服务的符合归化条件的成年球员提供服务外,还自发前往以巴西为主的足球发达国家物色具有潜力的日裔小球员,把他们带到日本国内学习、训练、生活,这些小球员中的佼佼者成为日本足球潜在的归化对象。时至今日,日本足球的这种“买青模式”运转顺利,为数众多的年轻日裔足球运动员活跃在日本校园足球、职业联赛赛场上。假以时日,这些年轻日裔足球运动员中的优秀分子被日本归化成功,日本足球的国际竞争力将进一步增强。
此外,日本社会为日本足球的归化运动员营造了良好的舆论环境,特别是日本的大众传媒始终以一种积极的态度来报道归化运动员(见图2)。日本的大众传媒提出“归化运动员的到来对日本社会没有任何危害,反而更能激发高昂的民族主义情绪,增强社会的凝聚力[14]”。洛佩斯和拉莫斯被日本媒体称为“比日本人还日本化(more Japanese than the Japanese)”的归化运动员[8]。1998年,日本队首次亮相世界杯舞台,洛佩斯表现可圈可点,并在与克罗地亚比赛中助攻队友打入了日本队在世界杯赛场上的第一个进球,在日本引起强烈反响。赛后,洛佩斯登上了日本多数媒体的头版头条,被赞誉为“礼貌的、谦恭的”“完全的”日本运动员[15]。日本大众传媒对拉莫斯更是赞誉有加,认为拉莫斯内心具有强烈的“责任和人道”,是日本文化的代言人[16],正是因为有了像拉莫斯这样的技术移民,日本足球“至少少走了10年弯路”[17]。在日本大众传媒的积极报道下,日本民众普遍能坦然接受归化运动员,特别是那些长期在日本生活、学习、训练并最终入籍日本的足球运动员更是被日本民众当成了“完全的”日本人[18]。
2.2 多种归化模式协同并进,重视归化运动员的日本血统
日本足球归化外籍运动员主要存在血缘、联赛、青苗三种模式,这三种模式相互交织,协同并进,共同助推日本足球不断进步。在日本足球归化外籍运动员的初期,主要采用联赛模式,这是因为日本及日本足球在当时的国际影响力十分有限,愿意归化日本并能为日本足球带来实质性提高的优秀足球运动员并不多,所以日本足球的归化对象只能局限于日本足球联赛中涌现出来的佼佼者,如内尔松、拉莫斯等归化运动员。20世纪90 年代,日本开始尝试青苗模式,这种归化模式为日本足球培养了一批对日本有着强烈认同的归化运动员,被证明是一种非常成功的归化模式。但日本一直以来是一个具有浓厚的民族主义的国家,“大和民族”精神深刻影响着日本民族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影响着日本的国家发展道路[19],也使得日本足球在归化外籍运动员时比较在意日本血统。在日本近50年的归化足球运动员历程中,日裔运动员占住绝大多数,内尔松、田中斗笠王、酒井高德、铃木武藏等日本国脚均为具有日本血统的运动员。最近几年,日本将血缘模式与青苗模式完美结合起来,为数众多的日裔小球员活跃在日本校园足球及各级联赛,为日本足球日后归化外籍运动员拓宽了选择面。当然,日本足球注重归化运动员的日本血统,侧重血缘模式和青苗模式并不意味着完全放弃联赛模式,日本也对在J 联赛中征战多年且表现优异的外籍运动员也进行适量归化,但只是作为一种补充或辅助手段,在整个归化运动员中所占比例不高。
2.3 注重归化运动员的文化认同,发挥归化运动员的长期效应
文化认同彰显着民族成员共同的社会心理特征,是民族群体和民族国家构形的基础[20],日本足球在归化外籍球员时非常注重归化运动员对日本文化的认同,他们采用的三种归化模式均在促进归化运动员的文化认同上具有优势。通过血缘模式归化的运动员的父辈或祖辈就属于日本人,自然对日本文化有着较为广泛的了解和认同,而像拉莫斯、洛佩斯等在日本联赛成长并与日本姑娘结婚的球员,长期生活在日本,“比日本人还日本化”。通过青苗模式归化的运动员,从小被带到日本,接受的是日本的教育、训练,习得了日本的文化与风俗,日本文化几乎成为了他们的母文化。因而,日本足球的归化运动员大都认同日本文化,能够积极、迅速地融入日本国家队和日本社会,并对能够成为日本人感到骄傲。如日本沙滩足球国家队队长茂怜罗·奥祖在2019 年亚锦赛的颁奖典礼上身披日本国旗登台,并在赛后采访中说道:“感谢日本人愿意归化我,能穿着绣有太阳旗的队服参加比赛,并能获得冠军真的非常幸福[10]。”
日本足球归化外籍运动员的成功之处不仅仅局限于归化运动员在球员时代能为日本足球贡献了自己的力量,更为重要的是这些归化运动员在退役后还继续为日本足球的发展添砖献瓦。内尔松退役后在日本积极推广巴西足球理念与文化,直至2003 年去世,期间培养出了森岛宽晃、大久保嘉人等日本球星。拉莫斯退役之后出任过几家日本足球俱乐部的主教练,现在担任日本沙滩足球国家队主帅,并率队获得2019年亚足联沙滩足球锦标赛冠军,成功晋级巴拉圭国际足联沙滩足球世界杯。同时,拉莫斯还在日本开办了足球学校并亲自撰写青少年足球训练的相关教程。日本的这些归化运动员已经成为了日本足球的重要组成部分,长期为日本足球服务,他们的言传身教带动了日本足球整体水平的提升[6]。
图2 日本足球归化外籍运动员的支持体系Figure 2 Supporting system of Japanese football naturalization of foreign athletes
2.4 集中归化运动员的来源国度,推动日本足球形成统一的技术风格
日本足球的归化运动员大都来自巴西,从第一个归化运动员内尔松,到后来归化的拉莫斯、洛佩斯、三都主、田中斗笠王以及茂怜罗·奥祖等日本著名足球明星原籍均为巴西。日本足球将巴西列为主要的归化运动员来源国度主要基于两个方面的考量:一是由于日巴两国历史渊源深厚,日裔巴西人数量众多。从19 世纪末到20 世纪70 年代,日本经历了几次移民巴西的风潮,巴西具有了数量众多的日本移民群体。基于这种血脉关系和天然优势,日本在归化外籍足球运动员青睐于巴西球员。二是因为在20 世纪90 年代,日本就确立了师从巴西的足球发展理念并一以贯之。由于种族关系,日本球员普遍身材矮小,力量不足,这种身体条件要立足于对抗激烈的足球世界唯有靠精湛的技术来弥补。而巴西足球华丽灵巧,以技术走天下,所以日本将巴西足球理念确立为整个训练体系的航标,在归化外籍球员时也有意识地偏向巴西球员。在这两重因素的共同作用下,原籍巴西的球员在日本足球的归化运动员中占住绝大多数。这些原籍巴西的归化运动员带动了日本足球发展的同时,更为日本足球打上了深刻的“桑巴”烙印。现如今,日本从男足到女足、从青少年到成年队、从俱乐部到国家队形成了统一“控制节奏,注重整体配合”的巴西风格[21]。细腻的短传渗透,精准的层层推进,以传控为主的技术型打法业已成为日本足球的标识。
3 日本足球归化外籍运动员的中国启示
3.1 多元力量协同合作,营造良好的社会支持体系
中国足球归化外籍运动员是一项系统工程,需要多元力量协同合作,共同营造一个良好的社会支持体系。目前,中国足球归化外籍运动员的主要难点在于国籍转换问题,而取得一国国籍是运动员代表该国参加国际性赛事的基础条件。我国《国籍法》第3条明确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不承认中国公民具有双重国籍。我国现行《国籍法》对外国人或无国籍人取得中国国籍的保守态度,自有其历史渊源和现实考量,正当性较为牢固。因此,为了归化外籍运动员而修改《国籍法》,承认双重国籍不符合我国现实[23]。那么,我们只有在我国现行《国籍法》及其他法规体系下,寻找外籍运动员入籍的突破口,建构利于外籍运动员入籍中国的法律支持体系。我们可以从两个点进行突破,一是扩大解释《国籍法》第7条第3款“有其他正当理由的”,尝试将“引进高水平外籍运动员,提高中国弱势体育项目竞技水平”纳入其中作为依据,二是扩大解释《外国人在中国永久居留审批管理办法》第6条第3款“对中国有重大、突出贡献以及国家特别需要的”,尝试将“弱势项目的高水平外籍运动员”列为国家特别需要的人才[24]。如此一来,外籍足球运动员入籍中国的难度就有所降低,我国足球的归化对象将得以拓宽。中国足协作为法律授权和政府委托管理全国足球事务的组织,应该加快为中国足球归化外籍运动员制定行业规定,目前虽已出台《中国足球协会入籍球员管理暂行规定》(足球字(2019)266号),对入籍球员的注册、转会、参赛以及中华传统文化教育等方面做了规定,但归化外籍运动员涉及面广,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打破联赛平衡,影响联赛的公平正义,伤害中国足球的青训体系,所以,中国足协在积极推动中国足球归化外籍运动员的同时,应该未雨绸缪,尽快出台归化外籍运动员的行业规范,确保中国足球的归化之旅健康有序。此外,对于中国足球归化外籍运动员这一新生事物,大众传播媒介要发挥作用,引领民众正确对待并接纳归化运动员,为归化运动员营造良好的舆论环境,新闻媒体是社会舆论的风向标、导向器,新闻媒体的报道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影响人们的生活方式、价值取向等[25],日本的新闻媒介在日本民众对归化运动员从排斥到认同的转换过程中就起到了举重若轻的作用,从日本归化经验看,新闻媒介在报道归化运动员的相关新闻时应当秉持审慎的态度[19]。
3.2 充分考量民族情感,谨慎选择归化模式
我国在归化外籍足球运动员时,一定要充分考虑民族情感问题,谨慎选择归化模式,现阶段应以血缘模式为主,联赛模式为辅[26]。我国现代的体育运动与国家的命运、民族的解放和振兴事业保持着天然的血肉般的关系,中国体育事业的发展源于民族自强意识,具有强烈的民族主义烙印,代表我国征战世界大赛的优秀运动员被社会推崇为“民族英雄”、“社会榜样”等[27]。尽管伴随社会发展,中华民族打开国门,海纳百川,政治、社会、经济发生巨变,然而国人传统的民族主义意识依然存在并在短时期内难以消除,中华民族传统的民族意识使得国人对于运动员归化现象存在一定的“民族认同障碍”[28]。因而,我国在归化外籍足球运动员时,一定要基于民族情感考量,循序渐进,先以华裔运动员为归化主流。华裔球员具有中华民族血统,有着相近的肤色,国人在情感上容易接受。在血缘模式之外,我们也可考虑联赛模式,适当吸收中超联赛中的外籍精英。外籍优秀足球运动员连续在我国踢球、生活五年以上,对文化、习俗有了一定的认识,能够较快融入社会生活,同时国人对联赛精英也普遍存在认同感,因而可以适当吸收。此外,我们也可像日本一样,到足球发达国家物色具有潜力的华裔年轻运动员,将他们带到中国学习、训练、生活,为日后归化奠定基础。
3.3 培养归化运动员的文化认同,促使归化运动员融入中国社会
文化认同(cultural identity)是个体对于所属文化以及文化群体内化并产生归属感,从而获得、保持与创新自身文化的社会心理过程[29],“是最深层次的认同,是民族团结之根、民族和睦之魂[30]”。日本足球的很多归化运动员之所以在退役之后还留在日本,继续为推动日本足球发展贡献力量,其中对日本文化有着强烈的认同是重要原因之一。很多归化运动员在日本找到了归宿感,成为了“完全的”日本人。中国足球的归化运动员,特别是非华裔运动员对中国文化相对比较陌生,有的归化运动员尽管已经在中国生活多年,但连基本的语言问题都没有解决。这些运动员归化之后,已经成为“法律上”的中国人,但他们是否已经融入中国社会,退役之后还能否为中国足球发光发热?这些归化运动员是否在为中国足球服务一两届大赛之后成为旅居海外的华人,甚至再次转换国籍?这些问题是我国足球归化外籍运动员所面临的挑战与风险,而解决这些问题的有效手段之一是像日本一样,注重培养归化运动员的文化认同,让归化运动员成为“完全的”中国人。因此,归化运动员所在俱乐部应该为归化球员专门配备中文老师,制定中文学习计划,让归化球员在训练、比赛之余接受中国传统文化和爱国主义教育,了解中国历史和现实国情,培养爱国主义情怀。中国足协等相关职能部门应该不定期的深入各俱乐部检查归化运动员学习计划执行情况,督促归化运动员加强中华传统文化学习。归化运动员只有对中华文化产生了认同,融入中国社会,才能真正成为中国足球的一部分,长期为中国足球服务。
3.4 以归化外籍运动员为契机,形成符合我国球员特点的足球技术风格
纵观世界足坛,但凡足球强国,都会根据自身条件确立稳定的技术风格,如巴西的桑巴舞步、英格兰的高举高打、意大利的防守反击、荷兰的全攻全守等。我国也曾积极向世界足球强国学习,试图确立自己的足球技术风格,但从霍顿的英式足球到米卢的快乐足球,从杜伊的东欧拉丁足球再到高家军西班牙足球,中国足球技术风格随着教练员的频繁变动而迥异,这种长期的摇摆不定导致我国足球时至今日谁也没学像[31],“中国足球在学习他国的过程中没能形成自己的东西”。反观日本足球,他们在20世纪90年代就根据自身特点,在技术风格上坚定地确定了巴西路线,在归化外籍运动员时也有意识地偏向巴西球员。明确的学习目标,加上能够迅速适应并进一步强化此类技术风格归化运动员,这才形成了如今“注重技术,强调整体”的带有鲜明巴西烙印但又有自身特色的日本足球技术风格。因此,我国足球管理部门及教练员要深刻分析我国足球运动员自身的特点,明确我国足球究竟学什么、怎么学,尽快达成共识,确立目标,以中国足球归化外籍运动员为契机,选择适合中国球员特点的技战术风格并一以贯之,长期坚持,逐步形成具有中国特色的技战术风格。
4 结 语
体育全球化背景下,归化外籍运动员已成为诸多国家发展体育事业的常规手段之一,影响力巨大的足球运动更是各国归化外籍运动员的重要项目。日本是亚洲较早尝试归化外籍足球运动员并取得成功的国度,日本足球归化外籍运动员经历了20 世纪70、80 年代的摸索期、90 年代的高潮期、21 世纪的成熟期三个阶段,并形成了血缘、联赛、青苗三种主要归化模式。在归化外籍运动员过程中,日本政府、足协及其他民间力量积极参与其中,形成了强大的社会支持体系。日本各界非常重视归化运动员的日本血统与对日本文化的认同,并注重发挥归化运动员的长期效应。日本足球的归化运动员大都来自与日本有着较深历史渊源的巴西,对推动日本足球形成统一的技术风格起到了重要作用。我国足球亦已迈出了归化外籍运动员的实质性步伐,面对这一新生事物,我们可以“以邻为鉴”,积极吸取日本在归化外籍足球运动员方面的宝贵经验。我们在归化外籍运动员时应该协同多元社会力量,为归化外籍运动员营造良好的社会支持体系,同时充分考量民族情感,谨慎选择归化模式与归化对象。倾力培养归化运动员的文化认同,促使归化运动员真正融入中国社会,能够长期为中国足球服务,此外,我们应该抓住归化外籍运动员这一契机,在归化运动员带领下,逐步形成符合我国足球运动员特点的技术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