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球巨星道森的奇幻转型

吕慧洋

道森的职业转型跨度之大，令人称奇。

神秘老板

“人归于尘土，在你看来，千年如已过的昨日。求你指教我們怎样数算自己的日子，好叫我们得智慧的心”，牧师正在潜心祈祷，慨叹生命的短暂。

道森站在杏黄色色调的教堂一角，和坐在花顶棺材另一个角落里的键盘手一同在这个古老的仪式上扮演着殡仪人员的角色。参加追思的悼念者们都坐得很远，前面几排座位空了出来。牧师和唱诗班的歌手们戴着口罩，迈阿密天堂纪念殡仪馆的工作人员齐齐地戴着手套。肆虐的新冠病毒给死亡赋予了全新的含义。

当逝者家属纷纷离去，灵车回到各自的停车位后，殡仪馆的老板亲自动手，用吸尘器打扫了三间休息室，整理两间办公室，并擦洗了浴室。这些事情本来无需他亲自动手，但他一是喜欢，二来并不觉得这是多么繁重的体力劳动。他已经65岁，肩膀依然宽厚，双手还是那么强壮。在征战MLB（美国职棒大联盟）的21个赛季里，他早已习惯了亲力亲为。

看上去，这个拿着拖把的家伙有些神秘，他叫安德鲁·道森，2010年入选MLB名人堂，真的来头不小。

神奇跨界

从MLB名人堂成员到殡仪馆老板，道森的跨界转型之大，令人不可思议。他在1996年退役时，总收入已经超过了2500万美元。在自己的兄弟、迈阿密律师文森特·布朗帮助下，他开始投资殡仪馆。当时，道森有机会在里士满高地买下一家殡仪馆，位于迈阿密南部的一个社区，距离他长大的地方只需15分钟的车程。道森深入研究了这个投资项目，愈发意识到需要投入的不只是金钱。由于违反规定，州政府已经责令这家殡仪馆关门，大楼的内部结构和房顶都需要翻新。房主即将退休，打算搬到佐治亚州。接手这个地方，真正的挑战在于它将把道森带入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

道森不停地问自己：“我应该保留殡仪馆吗？还是卖掉？”与当地牧师们的会面，使他确信社区真的需要它，很多牧师都担心失去这个合作伙伴。道森意识到，需要靠他的力量重新打开这扇大门，这也是使命的召唤。随后，他买下了殡仪馆，重新装修，招聘新员工。

妻子瓦妮莎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道森，早就知道丈夫有多么坚韧，一向对他非常信任，所以同意了这个疯狂计划，但更多人质疑道森的选择。道森在退役后可以做很多事，为什么偏要去和尸体打交道？连两个孩子都不理解他。好朋友吉姆·赖斯发现道森在经营殡仪馆，不禁惊叫道：“你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道森的朋友和家人担忧的不仅是这份新职业的可怕，还有它所需要投入的情感。道森是个内向的人，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喜欢皱眉头，一双锐利的眼睛时刻闪烁着光芒，即使微笑，也是这副表情。认识他的人第一个能想到的形容词都是“投入”。投手韦特·霍伊特是另一位经营过殡仪馆的名人堂成员，曾三次当过杂耍演员。20世纪20年代的休赛期，他经常到纽约的剧院唱歌、表演喜剧，得到“快乐的殡葬师”的绰号，但那绝不是道森。

跨入殡葬行业，道森还能找到自我吗？

华丽转身

对道森来说，“隔行如隔山”这句话未必准确。偶尔遇到认出他的粉丝，其中一些人想让道森知道，他早年的经历对他们有多么重要。当道森和他的助手走进一间房子，准备抬走一具尸体时，一位年轻人问道：“你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吗？”

道森的答案脱口而出：“你以为我是谁。”

“你就是那只老鹰！”那是道森长久以来的绰号。

道森笑着说：“没错。不过，信不信由你。”

他的仰慕者突然消失，几分钟后，带着一本相册回来了，里面有一张在体育场拍下的照片：一个男孩子和身穿球衣的道森站在一起。

这个绰号对道森昔日的队友们同样具有非凡的魔力。他们都愿意用它给自己的孩子取名，蒂姆·雷恩斯的儿子安德烈甚至有了“小鹰”的绰号，希望日后能学到他身上的坚韧。

在MLB赛场上，道森非常好学，哪怕第二天是赛季最后一场，无论结果怎样，球队都已经出局，他还是愿意仔细研究。道森经常做笔记，记录下对手在他面前投出的每一个球，无论好球还是坏球，角度向上还是向下。他希望找出一些规律性的东西，弄清楚对手接下来会投出什么球。如果晚上躺在床上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也会把它们记下来，以备第二天参考。这个好习惯在很大程度上帮助他迅速适应了新职业。

道森对于死亡有排斥感，至今还记得曾亲眼看到一位高中同学的尸体，那个曾经和他一起钓鱼的好伙伴在铁路交叉口被火车撞死。但看着一具具尸体，耳边听着一首首唱诗歌，他很快明白，这只是一份职业。和在赛场上一样，他很快把握住行业的一些特点。道森说：“每个逝者的情况不一样，哀悼的方式也会不同。必须帮助每个家庭度过难关，将自己的情感抽离出来。”

道森非常低调。他将殡仪馆更名为天堂纪念馆，没有使用自己的名字，而且在绝大多数葬礼上都不说话。妻子瓦妮莎负责安排一切。她非常外向，曾考虑过做新闻播音员。道森做的工作都是不太显眼的，比如从病床上搬运尸体，开灵车送去火化。

2018年9月25日，道森（右一）参加第33届美国体育传奇人物晚宴。

道森有一个信条：殡仪馆的生意好坏与数量没多大关系，关键是要提供最好的殡葬服务，让逝者家属们感到满意。时间久了，他居然从中找到了存在感。

也许没什么好奇怪的，经营殡仪馆是另一块人生战场，只是这个行业有些特殊而已。真正的强者到哪里都是人生赢家。他又一次成为被粉丝认可的人。

新冠挑战

殡仪馆现有24名员工。30岁的达柳斯已经改变了最初的排斥态度，甚至喜欢上了这份工作。到目前为止，他们已经处理了6具新冠病毒感染者尸体，而且已经准备好处理更多这样尸体。

新冠病毒摧毁了殡葬业的很多行规，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也怕被感染。今年2月，在佐治亚州举行的一场葬礼导致新冠病毒大面积爆发。来自纽约和其他疫情热点地区的报道称，被病毒感染的尸体开始堆积，超过了火化速度。目前尚不清楚病毒会不会通过尸体传播。

新冠病毒使得哀悼者们必须保持距离，不可能再出现人群聚集的场面。道森经营的天堂纪念馆将参加灵柩瞻仰、葬礼和入葬仪式的人数限制在10人以内，还要分开站立，戴着防护装备。此外，他们还增加了葬礼直播业务。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有年轻人死去，葬礼处理起来会更为棘手。最近，一个19岁的年轻人被谋杀，朋友们想成群结队到殡仪馆和他告别。

但是，更为严峻的“战疫”还在后头。随着全美疫情的恶化，情况可能变得更糟糕。报告显示，佛罗里达州发现67371个新冠病例，已有2801人丧生，迈阿密戴德县的疫情尤其严重。尽管如此，佛罗里达州还是允许居民进入公园和高尔夫球场，重新开放餐馆和零售店。

道森现在还担任着小熊队的兼职助教。在新冠疫情爆发导致MLB停摆之前，他正在亚利桑那州带领球员们春训。现在，他也不清楚该如何应对眼前这一切，但有一点非常明确：新冠病毒是无形的，没有人知道它会在哪里爆发，还会存活多久。

葬礼是每个人人生道路上的最后一站。来到现场的吊唁人群可以证明逝者的人际关系。但是在疫情之下，热闹的葬礼已经不再，社交距离被拉开，让人感到异常孤独，连泪水也被压抑到心底。

如果悲伤无处可去，灵魂在哪里能够安息呢？

责编 陶莽

2013年MLB选秀大会上，道森在忙碌地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