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拉斯·冯·提尔作品《医院风云》叙事风格

摘 要：拉斯·冯·提尔是丹麦著名导演，也是西方最具争议的导演之一。本文是对他执导的电视剧《医院风云》的分析。笔者在阅读了大量国外文献的基础上论述了这是一部充满鲜明导演风格的作品，它既继承了传统类型的程式又对其进行了颠覆从而混合了理性与非理性、现实与梦幻。并且这部作品通过融合个体和国家身份的不确定性和对被掩埋历史“真实”的确定，呈现出现代主义与后现代主义的联系和交织。

关键词：导演风格;医疗剧;后现代主义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5079 （2020） 16-0-02

《医院风云》（The Kingdom）由拉斯·冯·提尔（Lars von Trier）和助理导演莫滕·阿恩弗雷德（Morten Arnfred）执导，于1994年11月24日在丹麦电视台首次播出。与冯·提尔的实验电影相比，《医院风云》赢得了令人难以置信的赞誉。意大利报纸L‘Unita认为这部电视剧比大卫·林奇的《双峰》更好。冯·提尔也因为这部剧赢得了波迪电影奖、罗伯特奖。与此同时，《医院风云》在威尼斯、鹿特丹和柏林电影节上受到了广泛欢迎。作为冯·提尔作品的转折点，《医院风云》在他的创作生涯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因此对其的分析是有价值的。

一、独特的导演风格

随着1996年《破浪》和2000年《暗夜里的舞者》的成功，拉斯·冯·提尔成为西方最具争议性的电影导演之一，一方面冯·提尔被视为丹麦最著名的文化输出受到国际赞誉，另一方面一些评论家认为冯·提尔制作的电影毫无意义。

希尔和吉布森认为“个人的创造力在电影中具备重要价值，尤其是导演的创造力”[1]。拉斯·冯·提尔不仅导演了《医院风云》，还亲自写了剧本。毫无疑问，他在《医院风云》的成功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医院风云》有着鲜明的导演个人风格。最明显的是，在每一集的结尾冯·提尔会直接面对镜头向观众讲话。此外，这部剧在拍摄时既没有故事板也没有排练。冯·提尔在拍摄时鼓励即兴演出，给了演员更多的自由。他也很少指导摄影师，只是告诉他们大胆拍摄认为最好的东西。此外，因为冯·提尔试图打破心理连续性，他在电视剧中剪辑了更为快速的心理变化历程，眼泪在几秒钟内就可以变成微笑。冯·提尔认为，现代观眾对于图片与方向之间的关系有着足够的理解能力，所以摄像机可以在运动中越过轴线。通过挑战视听语言规范以及叙事结构，《医院风云》展示了强烈的个人风格。这是一个非常拉斯·冯·提尔的作品。而放到更大的叙事框架下，导演的独特风格还体现在他对传统电视类型继承之中的颠覆。

二、传统类型的继承与颠覆

笔者在《电视研究领域的类型理论探讨》一文中曾经论述过，类型理论有两个核心概念：程式与创新。程式是指同一类型中相似的特点和标准化的一面，而创新指向同一类型中个体的差异、个体对程式的挑战和颠覆[2]。在《医院风云》中我们能看到导演对程式的利用，也能看到打破程式的创新之处。

首先，正如格伦·克里伯所说《医院风云》的成功一部分可以归因于它是由熟悉的类型程式构成的。医疗剧为它提供了重要的叙事框架，离奇的故事是围绕着这个框架发生的。医院为各种戏剧情节提供了发展的空间。这里是“科学与神秘融合的地方，现代与古代冲突的地方，以及像所有医院一样，可怕的事情偶尔以科学和人类的名义发生的地方”[3]。此外与其他医疗剧一样，《医院风云》也展示了手术、器官等，例如Bondo教授进行移植手术那一集，观众可以看到血淋淋的肝脏。

如其他连续剧一样，《医院风云》采用了连续性的叙事结构使观众熟悉人物和环境。而这种熟悉使得观众更容易接受它怪诞的故事，并且一周又一周将观众带回剧集中[4]。此外《医院风云》有着灵活叙事的连续剧风格，也就是几条叙事线索同时发挥作用，这其中包括Drusse夫人对鬼魂死亡的调查、Stig G.Helmer的医学事故、Krogsh?j医生和Judith之间的爱情等。正如纳尔逊所说：“用这种多线索灵活叙事的形式处理故事会产生很强的戏剧张力，因为一旦多条叙事线索被建立起来，就有可能在每条线索行动高点切入，从而保持戏剧的热度”[5]。

但是《医院风云》在继承医疗剧和连续剧程式的同时也颠覆了传统的电视类型，用打破程式去吸引观众的注意力。首先它罕见地混合了梦幻和真实。作为“道格玛95”之前的作品，《医院风云》没有呈现出强烈的现实主义风格。虽然无处不在的手持摄像机给它了纪录片的外观，但整个故事是奇幻的，这破坏了它的现实性。

此外，它打破了医疗剧的经典程式。通常医疗剧将身体创伤作为剧情设置的主要来源[6]，但身体创伤并没有在《医院风云》中发挥如此重要的作用，取而代之的是恐怖故事（生活中的鬼魂）、侦探故事（Drusse夫人对小玛丽死亡的调查）等等。与其他医疗剧侧重于病人、护士和医生之间发生的故事相比，《医院风云》更多关注医院本身，如它的过去、它隐藏的秘密等等。

《医院风云》最为创新的地方是把理性和非理性结合在一起。正如杰森·雅各布斯所说，“它将恐怖故事、肥皂剧和神秘元素并列在一起，破坏了医学的理性主义。而理性正是其他医疗剧坚守的”[7]。正如克里伯所指出的，《医院风云》不寻常的片头就显示了它混合了理性世界和非理性世界。《医院风云》的片头可以被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讲述医院所在地的历史渊源，它是古老的沼泽，是一个黑暗潮湿和荒凉的地方。然后画面突然转移到现在，这是典型的医疗剧影像，包括主要人物特写、现代医院、救护车等等。因此即使仅仅观看了片头观众就能立即感受到两种电视类型：恐怖电影（沼泽地区男女的幽灵形象、从墙上渗出的血液）和医疗剧（现代哥本哈根医疗机构、救护车等）。此外从拍摄手法来看，无处不在的手持摄像机和较暗的光线给观众一种当代纪录片的感觉，而颗粒质感的影像又给它一种复古的感觉。因此，《医院风云》很罕见地结合了先锋电影的实验风格和纪录片的现实主义风格。这种做法反映了叙事中精神和身体之间的张力。此外，这部电视中大量出现监控图像，如监视录像上的救护车和听觉扫描、大脑扫描的图像。这些图像正如片头一样暗示了文化破裂，一个神秘时空隐藏在医院日常理性的表面之下。

此外，《醫院风云》理性和非理性的混杂也通过复杂的空间设置进行展示。医院本身可以分为两个不同的部分，分别代表“理性”和“非理性”世界。与其他医疗剧一样，在上层有一尘不染的走廊和身着白色工作服的医生、护士。这里具有逻辑性和科学性，是一个理性的世界。但在低一些的层次有昏暗的房间和复杂的迷宫走廊，代表了一个黑暗和非理性的世界。在厨房里唐氏综合症夫妇不断地清洗，并评论发生在上层的故事。在地下室，Krogsh?j医生有自己的生活区，通过回收医院的废品来补充他的工资。包含医院秘密和痛苦的档案也存放在底层。鬼孩子玛丽在电梯井的房子里，像隐藏的脊椎骨穿过整个建筑。高层和底层的明显分隔是睡眠实验室。

在《医院风云》中，拉斯·冯·提尔既继承了医疗剧与连续剧的程式，又通过对传统电视类型的颠覆将梦幻与现实、理性与非理性混杂在一起。而这一特点在一定程度上，显示出了《医院风云》后现代主义影视作品的风格。

三、后现代主义和现代主义的交织

《医院风云》体现了后现代主义的主要特征，即在后现代世界中很少是稳定的。首先，正如前面提到的，《医院风云》的类型是高度混合的。在后现代世界中，混合越来越常见，因为一般的稳定性似乎过于简单。因此，在《医院风云》中类型的界限是模糊的，它混合了侦探剧、恐怖片、肥皂剧、迷你系列剧等。

《医院风云》中个人身份是不稳定和复杂的。冯·提尔在《医院风云》中打破了规则：医生是迟钝的，唐氏综合症夫妇成为先知，Aage Krüger博士是现代医学英雄却杀死了自己的女儿……此外，Bondo教授将自己健康的肝脏替换为患病的肝脏进行研究。显然，真实自我的概念现在被颠覆了，因为人们可以改变他们的身体。

最后《医院风云》通过将国家和民族视为一个不稳定的概念来呼应后现代主义的观点。由于历史的不确定性，国家和民族变得更加流动和开放。被墙所困的鬼魂和档案代表了医院的悲惨历史，但官方却极力掩盖这一点。因此，历史上的真理也变得可疑。《医院风云》体现了国家认同危机，而这正是后现代文化核心的不确定性。

与此同时，拉斯·冯·提尔被认为是一位融合了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的导演，《医院风云》也呈现出这一特点。尽管在这部电视剧中国家和个人身份是虚幻和短暂的，但被深深地埋在医院底层的过去的历史被认为是一个真实的存在[7]。所以Drusse夫人才会不断地寻找，希望揭开医院过去的秘密。而通过这一举动《医院风云》似乎在敦促书写新历史，将丹麦的文化遗产与现在联系起来。因此，《医院风云》一方面通过类型、身份、国家民族的不确定性展现了后现代主义的特征，另一方面在不确定的表象之下又相信有被掩埋的确定和真实的历史。这种矛盾的叙事揭示了该作品中后现代主义和现代主义的交织。

四、结论

毫无疑问，拉斯·冯·提尔在《医院风云》中挑战了自己，也挑战了医疗剧等电视类型的程式。作为一个有强烈自我风格的导演，他给予了《医院风云》鲜明的特色，既继承又颠覆了医疗剧的类型。

《医院风云》的成功一部分原因可以归结于遵守类型公约与破坏公约之间的平衡，它将恐怖片、侦探剧、医疗剧和连续剧混合在一起。一方面，《医院风云》依靠这些类型可识别的程式来传递意义和表达;另一方面，在《医院风云》中这些类型通过将挑战它们的传统边界来创新。因此《医院风云》成功地吸引了观众，给他们熟悉却又意想不到的情节，交织了现实与梦幻、理性与非理性。

《医院风云》某种程度上揭示了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的联系，因为它融合了两种不一致的观点，即国家和个人身份都是虚幻和短暂的，但过去却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实体。总体而言，《医院风云》有着强烈的导演风格，是一部挑战了传统电视剧视听与叙事体验的作品。

参考文献：

[1]Hill， John and Gibson， Pamela Church （eds.）. The Oxford Guide to Film Studies[M].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Inc.，1998：310.

[2]陈曦.电视研究领域的类型理论探讨[J].潍坊学院学报，2011 （3）：37-40.

[3]Stevenson， Jack. Lars von Trier[M].London： British Film Institute， 2002：78.

[4]Creeber， Glen ， The Mini-Series[C].The Television Genre Book.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2001：37.

[5]Creeber， Glen. Surveying The Kingdom： Exploration of medicine， memory and modernity in Lars von Triers The Kingdom （1994）[J].The European Journal of Cultural Studies.2002（ No.3，Vol.5）：389.

[6]Jacobs，Jason.Body Trauma TV： The New Hospital Drama[M].London： British Film Institute，2003：2.

[7]Creeber，Glen.Riget （The Kingdom） （Danish Television， 1994） [C].Serial Television：Big Drama on the Small Screen. London：British Film Institute，2004：59、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