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时期袁同礼所做的参考咨询工作

程旭

摘 要：参考咨询是图书馆重要业务工作之一，抗战期间袁同礼凭借深厚的图书馆知识、广博的人脉以及对战时国内、国际形势的认知，积极主动为民国政府外交部、教育部以及政府官员提供参考咨询服务，发挥了图书馆参考咨询的重要作用，为抗战做出了应有的贡献。

关键词：抗战;图书馆;参考咨询;袁同礼

中图分类号：G25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5079 （2020） 09-0-02

一、引言

袁同礼（1895～1965），字守和，河北徐水人，著名图书馆学专家。他毕业于北京大学，留学美国攻读图书馆学，1924年回国，任岭南大学图书馆馆长，次年起改任北京大学目录学教授兼图书馆馆长，又任北京图书馆协会会长、中华图书馆协会董事、执行部长等职。1929年6月，袁同礼任国立北平图书馆副馆长，负责馆内各项业务工作。蔡元培馆长去世后，1943年4月任馆长至1948年12月。著有《永乐大典考》《国立北平图书馆之使命》《明代私家藏书概略》《清代私家藏书概略》等论著。

袁同礼在抗战时期所做的参考咨询工作对象主要是政府机关，他通过与政府高层人员的往来，主动向他们提供参考咨询服务，政府官员有需要咨询的事项也直接给他写信要求提供帮助。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服务手段主要是采取信函的方式完成的。

从国家图书馆现存档案看，袁同礼在抗战期间主要做了以下几项参考咨询工作：

二、向外交部提供关于珊瑚九岛问题的咨询

1933年8月，袁同礼得知民国政府外交部正在从事珊瑚九岛问题的研究，便主动为其提供参考咨询，他在给当时的民国政府外交部部长罗文干①的信中写道：

贵部正从事研究珊瑚九岛问题，兹检阅英国陆军部近印马来群岛地图，在各小岛名称上足资证明珊瑚九岛为中国领土，位在西沙群岛（拔拉龟尔群岛）之东南，相距七、八百公里。报载海军部断定法人所占，此为西沙群岛，当系该部错误，爰将该图寄上一份，即希台阅存部，以供参考为荷。窃念西沙群岛向由崖县管辖，其存储之磷矿，此系远古鸟粪所成，西人称之为Guand，是供农业肥料之用，于将来发展我国农工业关系颇大，政府似应予以充分注意，将主权向归我方一层，早日宣示中外，以免日人窥视。

袁同礼充分发挥国立北平图书馆的文献优势，利用英国陆军出版的地图来证明珊瑚九岛是中国领土，并指出了报端把珊瑚九岛和西沙群岛相互混淆的错误。他提醒外交部注意珊瑚九岛和西沙群岛在农工业生产中的重要地位，引起政府对主权归属问题的重视，防止日本侵略者窥视。袁同礼在作此次参考咨询时正值一·二八事变不久，日本加紧对全中国的侵略活动，他对日本军国主义的侵略本性有着清醒的认识，主动提出领土主权归属问题，充分说明了这项参考咨询的重要性。

遵照袁同礼副馆长的指示，国立北平图书馆于1933年8月10日，给外交部寄送了西沙群岛和珊瑚九岛详细地图各一份。收到国立北平图书馆的地图后，罗文干部长即给袁同礼复信：“守和先生台鉴接奉，手书詠悉壹足是承，示九州情形至为详尽，实深感佩并蒙赐地图一帧尤足以资本部之参考，耑此奉复，敬布谢忱顺颂”。

罗文干给袁同礼的复函表达了他对袁同礼提供参考咨询情况的满意和赞赏。

三、向民国政府行政院提供关于中美合作收集战时文献资料的咨询

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后，美国在对日作战的同时，即开始考虑与中国的文化合作问题。为此，美国国务院出资在中国的大后方重庆设立了美国学术资料供应处，这一机构由哈佛大学的一名副教授负责。具体的工作是，一方面将美国发表的学术资料以及科学文献由美国国务院的文化机构根据中国的需要，制成小型影片按期用飞机运华，供给中国学术团体、行政业务机关使用。另一方面，是计划系统搜集战时及战后各项建设文献，与中国互相交换，使双方公私团体获得研究之便利。这是中美文化合作的一个项目，民国政府行政院希望将此项目交由国立北平图书馆来完成。袁同礼得知后，认为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获得美国的学术资料和搜集抗战的各类资料最为迫切，即向民國政府行政院院长孔祥熙密报，提出了自己对此事的认识和参考咨询意见：

此时邮递虽有若干困难，但各项资料若不及时搜罗，日后驯至散佚烟没，无从收集，方今美国具有上项研究之学术机关，除美国国会图书馆外，尚有哥伦比亚、哈佛、耶鲁、普仁斯敦（以上在东美）、芝加哥、加利福尼亚（以上在中美）、华盛顿大学，每机关均设有中国文化讲座，随时供给政府之咨询，实为研究中美文化合作之中心，各机关对于我国战时及战后关于建设之文献资料需要至为迫切，似应由我国代为择要收集，以供研究，俟日后通邮即可寄出。作为中国交换之预算，假定每一机关需费国币三万元，上列八机关共需国币二十四万元，则易回资料则以美金计算，且必有若干新奇可贵之品，此不仅有以交换文化，沟通思想，且与战后重设之研究大有裨益。

袁同礼认为应由我国代为收集相关资料，以供研究的建议是正确的，换回的资料也是战后我国建设所需要，而且从经济的角度考虑，支出的是国币，换回的是美金，并不吃亏。他将美国国内传播中国文化，供政府咨询的有关做法向孔祥熙作了具体的介绍，并将完成这一文化项目所需经费作出详细的计算，希望得到民国政府的财政支持[2]。

该项目是在重庆的一所中学里展开工作的，但实施的效果和具体情况不得而知，因为在袁同礼给行政院孔祥熙密呈的时候，该项目刚刚开始，但袁同礼向孔祥熙提供的参考咨询意见，对于搜集抗战和其他相关资料，方便科学研究和战后建设需要具有重要的意义，同时也希望国立北平图书馆来完成搜集文献资料的工作[3]。

四、中国陆军总司令部为审判日本战犯向袁同礼提出咨询

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的当日，日本陆军中将酒井隆②带领部队从深圳进攻香港，香港于1941年12月5日沦陷。占领香港后，作为代理总督的酒井隆除了唆使部队对香港进行烧杀抢掠外，还指使部队对香港大学冯平山图书馆所藏国立中央图书馆和国立北平图书馆暂存的图书进行劫掠。1945年12月，酒井隆被中国政府以战争罪犯俘获，并在南京接受中国陆军总司令部审判战争罪犯军事法庭接受审判。酒井隆对于陆军总司令部的起诉，拒不认罪。

1946年4月16日，中国陆军总司令何应钦给袁同礼馆长致函，要求提供酒井隆在香港指使部隊劫掠文献的罪证。何应钦在信中将酒井隆不认罪的情况向袁同礼进行了通报：

据该犯面称本人在第二十三军司令官任内于民国三十年（昭和十六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攻占香港后，日本参谋本部随即派调查班来港，当时曾在参谋之命令以该班来港搜集中西文有关地图及地里、历史有关书以为南方作战之资材，并商于该班以食宿等便利等语，当时该班来港，曾往香港大学冯平山图书馆搜索笺籍，则难有其事，至此取何种笺籍本人则不甚详细，因个人于民国三十一年（昭和十七年）一月八日即奉命先调回广东，所有该地行政交矶谷廉介接收，但本军部队则于二月二十日始全部离港，故该班离港系在本人之后，据该班取笺情形曾对本军之参谋长栗林忠道少将有此报告，但该参谋长不久调升塞班岛中将守备司令官，在该地阵亡，现在无从追问，但本军之联络连长矢崎勘少将对于本案亦能知其经过情形。现矢崎勘十在日本投降前已经调升日本国内中将师团长，但番万不能，现该矢崎仍在日本，现本人因被押，在所无从与之联络，依本令见该矢崎勘十及原经办人宫本博二人均在日本，如向日本陆军当局当能明悉该二人之住址，然后遂向该二人调查本案当立不能辞其咎，当负其责任等，据理合将本案经过情形报请鉴核示遵。

从酒井隆的供词我们可以看出该犯百般抵赖，不承认有犯罪行为，另外还将追查的线索引向死亡将领或远在日本国内的战犯，为调查取证制造难度，逃避罪责，其用心及为狡猾。

由于事情紧迫，1946年4月27日，袁同礼又收到中国陆军司令部审判战争罪犯军事法庭检察官陈光虞的来函，收到信函后袁同礼即让北平图书馆以正式公文给驻香港办事处的工作人员何多源发出第106号公文，让其迅速查明陈检察官光虞来电所示各项内容。何多源接到电报立即着手调查，并将调查结果于5月14日函复平馆：

香港系于中华民国三十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沦陷至二十六日，有日人竹藤蜂冶（现列入香港战犯羁押香港赤柱监房，战前在港任商业贸易总经理）偕同日军将官阶级之军官至般含道香港大学冯平山图书馆搜查书籍，先视察三楼存放之国立中央图书馆善本书籍，一百一十箱，该项书籍原系寄交中国驻美大使馆胡适大使代存，当未运出之件，且均系古本珍籍并无军事有关之图书，该日军等视察完毕，当时未及移动，至三十一年二月中由日军调查班班长宫本博少佐派人来馆将上项国立中央图书馆寄存之书一百一十一箱系数掠夺，同时将本馆及中华图书馆协会寄存该馆一楼之图书三百箱亦一并认为是中央图书馆之书，遂一并掠去，均与箱面写明‘寄东京参谋本部御中字样，其有意掠夺中国文物实属无可置疑，至奉命掠取图书之宫本博少佐系原在广州南支派遣军司令部特务机关任职，太平洋战争爆发时调往香港担任搜掠图籍至三十一年二月掠得图书后又调回广州军部特务机关任职。此外，本馆有西文图书杂志共二十箱于民国三十年十一月由开英轮船运往上海中华教育文化基金董事会，船到黄浦江口，以上海时局紧张不能入口乃原船开回香港。本馆寄运之图书二十箱即于三十年十二月五日搬入香港西环永安货仓第二号仓五楼庋存，箱面写寄“上海中华教育文化基金董事会”收，当时为避免日人注意起见，寄箱人写冯平山图书馆，另有NLP标记，箱内图书均有本馆之章，此帮图书亦于民国三十一年间为日军掠去，至掠取详情因货仓系由日军管理，普通人不能入内，故无从探悉。怠三十四年八月，敌人投降后，本馆即派人来港调查敌人掠夺图书情形，并往货仓调查，已不见有本馆藏书，至于日军掠书物证则颇难提出，因敌人系属以暴力掠夺，当无写回收据之理，但冯平山图书馆办事人目睹其掠夺情形以上所述系当时实情，请即函复南京中国陆军总司令部审判战犯军事法庭检察官陈光虞并请中国陆军总司令部设法在日本引渡经手掠夺图书之调查班班长宫本博少佐及特务机关长 矢崎勘十少将来京审讯，务须查出掠去图书现存何处，俾我国珍本图书国家文物得以珠还合浦是所至盼。此上，国立北平图书馆。

袁同礼馆长根据中国陆军总司令何应钦和审判战犯军事法庭提出的咨询要求，责成国立北平图书馆相关工作人员调查取证，为审判战犯战争罪犯提供了有力证据，虽然平馆所提要求引渡掠夺图书之调查班班长宫本博少佐及特务机关长矢崎勘十少将来京受审的诉求未能实现，但罪犯酒井隆罪责难逃。1946年8月27日，南京军事法庭判处酒井隆死刑，同年9月30日在南京雨花台执行枪决，正义得到伸张。

五、结语

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图书馆参考咨询在科学发达的国家还处于发展阶段，袁同礼在抗战期间所做的参考咨询工作，进一步彰显了我国图书馆参考咨询工作为抗战做出的贡献[4]。

注释：

①罗文干（1888～1941），字钧任，民国外交官，广东番禺人。早年留学英国，回国后任清政府广东审判厅厅长。1912年后历任北京政府检察厅检察长，北京大学法律教授，财政总长等职。1928年应东北大学聘请到文法学院任教授。1931年任国民党政府司法行政部长，1932年1月兼任外交部长。1933年12月，辞去外长兼职。1934年10月，复辞去司法行政部部长职务。1938年1月，任国防参政会议员;同年任西南联合大学教授。1941年10月在广东乐昌病逝。

②酒井隆（1887年10月18日～1946年9月30日）日本陆军中将、特务头子和战争罪犯。他是济南惨案、何梅协定的制造者，在占领香港时宣布日军“大放假”，大肆残害强奸战俘及平民，战后在南京被枪决。

参考文献：

[1]王成志.袁同礼、费正清与抗战时期中美学术文化交流[J].安徽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9，43（02）：77-84.

[2]蔡振翔.袁同礼的中国藏书史研究[J].国家图书馆学刊，2015，24 （02）：104-106.

[3]王长宇.袁同礼对我国图书资源的保护与贡献[J].兰台世界，2014 （04）：149-150.

[4]焦树安.将毕生精力贡献给中国图书馆事业的袁同礼[J].国家图书馆学刊，2001（002）：74-81，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