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丹尼尔·克尔曼《蒂尔》的解读
2020-09-06岳璐璐
岳璐璐
摘 要:《蒂尔》是德奥双重国籍作家丹尼尔·克尔曼于2017年出版的长篇小说,书中将生活在14世纪的德国民间传说中的流浪艺人蒂尔·乌伦施皮格尔搬运到17世纪初30年战争的大背景下,以蒂尔为主线串联起八个不同的故事。本文旨在通过福柯关于权力话语、话语秩序、疯癫的思想对本书进行分析。
关键词:《蒂尔》;疯癫;权力话语;话语秩序
德奥双重国籍作家丹尼尔·克尔曼(Daniel Kehlmann,1975—)是当代德国的畅销书作家,曾获得克莱斯特奖、托马斯·曼文学奖等多种奖项,所著的小说和散文被译成几十种语言,多部作品被改编成电影和戏剧。其长篇小说《丈量世界》在《纽约时报》出版的2006年国际最畅销书单中排名第二,被译成50多种语言,取得了巨大的国际性成功。
《蒂尔》(Tyll)于2017年出版,采用“跳跃式时空模块拼接与多维叙事视角”[1],借用德国民间传说中的流浪艺人蒂尔·乌伦施皮格尔(Tyll Ulenspiegel)的形象,串联起在流浪途中遇到的各色人物与所经历的故事,展示了30年战争背景下人的疯癫与混乱,以及不同阶层的话语权力。
一、群体的非理性
克尔曼巧妙地将小说安排在8个独立的故事中,描绘了来自社会各阶层的人物,他将这些人物置于各个故事情节的中心,每个人都将作为自己的主角进行阐述。除战争背景外,克尔曼创建了一个连接各部分的元素,那就是他笔下的傻瓜——蒂尔。
故事的开篇“鞋子”中,蒂尔来到村庄表演走绳索,他“右脚在绳子上纵向站立,左脚横向站立,膝盖微微弯曲,拳头在侧面支撑。我们所有向上抬头看的人突然明白了什么叫轻盈。我们理解了,一个真正做他想做的事情,什么都不信,谁也不服从的人,他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我们理解成为这样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我们也明白,我们永远也不会成为这样的人”[2]。流浪艺人蒂尔就这样立在那里,“站在高于事物的位置”[3]使他能够保持开放和进行挑衅。一根绳索将蒂尔与村民划分为两个阵营,一边是遵循社会规则的普通群众,一边是被排除在社会边缘阶层的流浪艺人。
接着,蒂尔向村民开了一个玩笑。蒂尔站在绳索上要求村民向上扔出脚上的右鞋,他们刚开始还犹豫不决,但当蒂尔告诉他们,这将很有趣的时候,大家纷纷扔起脚上的鞋子。感受到乐趣后,有人自发扔起了左鞋、帽子、勺子、水壶,甚至还扔起了石头。蒂尔站在高高的绳索上,看着眼下的场景,嘲笑咒骂着广场上的村民是如此愚蠢,然而村民对此却认为“他说的话是卑鄙的;但也并不是那么卑鄙,以至于这并不是一个笑话或者粗俗的嘲弄”[4]。对于傻瓜蒂尔这个被边缘化的角色,或许认为提出扔鞋的他才是不正常的,是疯癫的,是不被世俗所接受的。然而,本该理智的村民却不加思考地听从蒂尔,向上抛起的行为,使得双方互换位置,疯人掌握世间真理,群体被置于疯癫一方。
二、权力话语
福柯对宗教和权力阐述道:“宗教与权力的社会建构本身就内在地紧密联系在一起,宗教本身即具有权力属性。”[5]小说中两位重要的神职人员,即耶稣会士泰思蒙德和天主教学者珂雪,便是权力拥有者。此外,在《话语的秩序》中,福柯认为外部力量对话语的控制作用主要表现为排斥程序,而话语的首要排斥程序是“禁止”。福柯说:“我们知道得很清楚,我们不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6]如果所说的对当权者造成威胁,势必会遭受惩罚。
“空气先生”中,蒂尔的父亲克劳斯被泰思蒙德和珂雪视为巫师,最终被判处绞刑。在取证过程中,有村民曝光克劳斯平时暗地里进行巫师活动,要求全村人对他服从,之后“有四个,五个,六个村民,然后又有三个,再有两个,一直有更多的村民详细地描绘了克劳斯是如何经常召唤恶劣天气的”[7]。当面包师在被询问时表示,并不确定所说的内容是否真实时,“泰思蒙德问他是否真的要保护一个巫师,他的生命是否真的如此纯洁,不害怕任何详细调查。面包师想起来,自己看见了所有村民都看见的事情”[8]。泰思蒙德对村民的威胁和恐吓实质上就是借助宗教权力,对村民进行话语上的制约。无权者并非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而是要顺从当权者的思想,遵守当权者制定的“规则”,否则就有麻烦。
“光与影的伟大艺术”中,作为天主教著名学者,珂雪也没能摆脱愚昧和迷信,他醉心于研究秘术,坚信豪勒施坦因地区存在最后一条北方的龙,他“有信心肯定在那里”[9],并且相信龙血可以炼制抗瘟疫的药物。他相信,万一在寻龙过程中遇到危险,还有仅可使用一次的咒语能帮助自己脱险。与克劳斯被判处死刑的结果相比,珂雪作为当权者在话语上不受到制约和排斥,不用受到惩罚。当蒂尔与珂雪多年之后重逢时,珂雪终于承认:“我欺骗了很多。……欺骗教授,欺骗皇帝,在书中欺骗,我一直在欺骗。”[10]珂雪代表的理性不过是依靠权力来操控知识和话语,通过排斥非理性和疯癫来肯定和认可自身的合法性与合理性。
三、虚实结合的写作
对疯癫的解读还可从后设小说的特点入手。传统小说试图为读者营造一种真实感,而后设小说则专注于揭示小说的虚构,使读者在阅读过程中陷入真实与虚构的迷惑中,从而达到疯癫的效果。
“促司马尔斯豪森”一章中,沃尔肯施坦伯爵在战争结束50多年后开始撰写自传,回忆他奉命带队寻找蒂尔的过程。在讲述这部分时,克尔曼将全知视角与间接引语相结合,既展现了全知视角下的事件全貌,也展示了沃尔肯施坦伯爵的个人视角。对比两种视角下的事件,便可知道沃尔肯施坦伯爵对自己的回忆进行了加工。
伯爵在自传中写道:“第二天我们就出发了。”[11]此时,全知叙述者说:“事实上,并不是这么快出发,过了一个多星期才走。……因为他们的队伍要与朋友、情人、家人告别,欢送。”[12]整章看完,伯爵在回忆录中不断美化自己的经历,而全知叙事者在不断地对伯爵的自传作出解释和修正,向我们展示整个事件的真实面貌。通过伯爵自述与全知叙述的虚实对比,人们不禁产生疑惑,如果没有全知视角的描述,伯爵作为亲身经历者的叙述是否真实可信,整个事件是否真实可信。
四、結语
纵观整本小说的八个故事,作者克尔曼将笔下的一切都弄得很混乱,没有时间顺序、没有秩序、不同的视角,虚假与真实贯穿其中。蒂尔借用小丑形象讽刺权威,揭露真实,让我们看见权力在话语上的压制,以及人们在战争时代背景下的疯癫和不理性,向由权力操控的、由知识和话语建构起来的权威的理性世界发起了有力的质疑和反抗。同时,我们可以试图将这种话语受到抑制的情况从几个世纪前引申到当代,从个人引申到国家、民族,不断地反思当今社会中存在的问题。
参考文献
[1]陈敏.历史书写的多维叙事—丹尼尔·凯尔曼新作《蒂尔》评析[J].外国文学动态研究,2019(3):51–57.
[2][3][4][7][8][9][10][11][12]Kehlmann,Daniel:Tyll.Rowohlt Verlag,Reinbek bei Hamburg 2017:20,20,22,132,133,352,384,184,184–185.
[5]浦杰.宗教、权力与身体:福柯的宗教理论述评[J].哲学研究,2018(9):105–106.
[6]黄华.论“话语的秩序”——福柯话语理论的一次重要转折[J].北京行政学院学报,2006(2):90–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