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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语言演绎下的悲剧经典

2020-09-05张岚月

科学导报·学术 2020年76期
关键词:悲剧意识身体语言舞剧

【摘 要】从身体语言角度谈,北京舞蹈学院古典舞系倾力打造的舞剧《梁山伯与祝英台》运用中国古典舞动作语汇的元素,强调其在传情达意、展现戏剧冲突的同时将其语汇以“用与变”、“破与留”的方式作为舞剧的语言探索形式贯穿其中。从悲剧性来讲,以梁祝二人的情感发生为主线,遵循原著悲剧的发生,以意境化的结构方式来创作,舞剧中运用梁山伯和祝英台的双人舞、部分群舞等来演绎悲剧。从舞美和音乐角度来说,留白、创新性是其一大特点,从而达到辅助悲剧发生的效果。

【关键词】舞剧《梁山伯与祝英台》;身体语言;悲剧意识

一、文学到剧本的转变

(一)串联典型情节

正红嫁衣、青素书装,交错无叉,始为悲。舞剧的序幕,梁山伯与祝英台出现在台上,分别身着正红嫁衣和青素色书生装,形成巨大的反差。虽同处一个空间,相互交错开来的动作却营造出了“近在眼前、远在天边”的氛围。虽随后有托举动作,或者两人接触的双人舞,但更像是古代封建社会的束缚,永远无法跳脱封建重围,毫无自由恋爱的可能。

书,是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红娘。山伯与朋友们在一个由古典舞身韵营造出来的轻松的环境中读书习字,时而高谈阔论,时而细细品读。群舞中,演员们右手执书,似出剑之势,将“书”作为此时此刻的有力武器,与同伴相较高下。忽然,一名清秀的男子出现在视野中,走路如“双兔傍地走,安能辩我是雄雌?”之态,腿开却落脚轻。原来,这是“男扮女装”的祝英台,为了读书,不得已为之。大家开始戏弄山伯,出于正义的英台要去伸张正义,但她万万没想到,这一帮竟是感情的第一步。

月色柔美,凄凄切切。舞台上的月亮没有用白色的材料,而是用线条制作成的带有云彩的月。月光,则是用灯光定义,群舞来补充的。蓝色虽不是月光的颜色,但预示着黑夜的到来;于此同时,奠定了一个孤独的氛围,这时英台出现在黑夜中,似乎发觉已被梁山伯吸引。但她没有足够的勇气,褪去身上男装的外衣,大胆的表白。群舞此时也就是英台内心的外化,用缓慢、细腻的动作将英台内心的愁绪表现出来。而群舞身上的铃铛发出细微“叮叮”的声响,更为英台的愁绪多添几分。

深秋落叶,原是离别。群舞犹如无数落叶盘旋在空中,像不愿离别的二人。然而,树叶迟早有一刻会飘落至地,融于泥土。人与人之间也如此,可能天赐良缘的同时,上天也安排了他们必须分别的命运。两人在“你侬我侬”般的话别时是大斜排的调度,此时祝英台女儿身已现,心中不舍化为对梁山伯的“推走”。她用蛮力把山伯推走,但这力中充满着不舍与爱意。在舞台第四道幕,梁山伯与祝英台几乎同时的舞蹈,传达出了两人的默契,同时,因为第四道幕离观众较远,本就產生距离感——送别之境相应地被补充。当两人下场后,头戴纱帽的群舞整齐的在第四道幕中行走,同样渲染了相离的环境。

再相会,你着嫁衣,却不为我。群舞成排,手上抬着英台的嫁妆,迅速的在场上走动,以直线调度为主,在英台面前穿梭,严肃、忙碌、无助之感也穿梭在祝英台的身边。与此同时,他们手中的嫁妆,又可作红盖头,一物两用。而且丫鬟们身着白色服装,头盖红盖头时,每个人都是祝英台无恋爱婚姻自由的写照。在古代,白色服装通常在吊丧时才会穿着,而又与代表喜庆的红色盖头形成鲜明的对比,表明祝英台的内心已死,即使吉祥的红色盖头,也掩盖不了她对山伯坚定的爱。

冢裂投身,为爱无畏别世。仍然是在第四道幕中,在一层纱布后面,化蝶从这里开始。像皮影一样,虽看不到具体模样,但纯看肢体,就可以达意。两人由幼虫,慢慢地破茧成蝶,修成正果。梁与祝的爱情,即使不能在生时进行,那便化为蝴蝶,再续前缘。

(二)剧本的悲剧性

舞剧《梁祝》是根据《汉上宦文存——梁祝戏剧辑存》来结构整个舞剧。舞剧的结构分以下六个段落,分别是:“序,最是相思勿相忘,生生死死为侬妆。相识,书香文韵舞韶华,月照藤荫弄羞花。残漏赌书双立影,同窗欹枕盼朝霞。相送,朝朝暮暮三寒暑,泪满双颊情难诉。落叶萧萧催倦客,飞霞霭霭话离愁。相会,青砖碧瓦筑高墙,锦妆满院锁心房。矗立楼台相对望,并蒂莲花留残香。相伴,一片红笺写情殇,今生无以为君妆。前尘往事成追忆,绿冢白杨同断肠。永生,三生石上续前缘,双碟化羽道传奇。”[1]从舞剧的结构框架来看,选择的都是人们特别熟悉的梁祝故事中的要点,并不是细节性的情节。因为梁祝是一个民间传说,其造成悲剧的原因有许多个说法,主流说法有“命运早定说”、“社会原因说”、“误期说”等。在笔者看来,舞剧其实是综合了这些说法,并弱化了一些因素来展现之一悲剧。

首先,舞剧悲剧情节的设置淡化了背景。舞剧很难通过其语言来说明故事发生的具体年代,更多的只体现出这个故事发生在古代。这样既能迅速拉开与观众的审美距离,又让人产生一种熟悉的亲切感。显然,这种艺术处理的结果就是不可能将梁祝爱情的悲剧归结于某个具体的时代原因。正因为脱离了具体的时代背景,梁祝故事也就获得了更普遍的意义。

其次,舞剧取消了命运早定。在舞蹈中,再现是一种简单直白的方式,但表现却是比再现更为复杂、深刻的方式,对于悲剧这一命题,创作者选择了表现。对于命运早定而言,我们经常会以听天由命作为结局。但舞剧中没有直接地提及或表现“命由天定”,而是以隐喻的方式,去引导观众自行发现这些开放性的因素。

第三,舞剧突出性格,保留误期。梁祝二人的悲剧离不开两人个人的性格原因。虽然封建社会下的社会原因是造成二人悲剧的重要因素,但现在已很少被提及,包括舞剧中也没有将其作为重点。舞剧中,梁山伯在与祝英台同窗共读整三载间,竟然识别不出祝英台是女儿身,其憨厚朴实的性格中也透漏着一丝傻气。那么当梁山伯要去提亲时,赶到祝家却听闻英台已被许配给马家。这样的一个延误的时间差,也是导致他们悲剧的重要因素。延误和性格两个因素虽然在封建习俗面前显得不值一提,但悲剧就是如此,平淡的东西才会更深刻、更持久的引发人们的深思与惋惜。

二、悲剧的身体语言呈现

(一)群舞渲染悲剧

二幕中,落叶这一舞段可谓一语“双关”。首先,落叶在空中盘旋,以此表现秋天万物凋零,谱写出凄冷的语调。群舞没有过多华丽的技巧性质的动作,而是真正的将中国古典舞身韵运用并贯穿其中。执行导演黄佳园说:“在舞剧的创作中,语言的生发……即是对中国古典舞语汇的‘用于变、‘破与留。”在其中,简单的“提沉”,身韵中最简单最基础的元素,运用在此处,一呼一吸间,树叶轻盈落地。加之贯穿该舞段始终的圆场步,树叶在空中盘旋,似乎在挣扎着,想多停留片刻。其次,落叶也为后续的化蝶做铺垫。落叶在空中盘旋的样子,与蝴蝶翩翩飞舞的样子甚是相似。而且,古代许多诗人都用秋来作为意象诉说心中的苦闷以及环境的凄惨。此处也有这样的含义在其中,为故事的悲剧发展过渡。

三幕中,丫鬟群舞这一舞段更多的是运用舞蹈调度来营造出紧迫的氛围。经采访编导得知,他之所以不为群舞设置很多舞蹈动作取而代之为线性调度的原因为:前两幕中的舞蹈已经足够了,若第三幕还是华丽的舞蹈,会使观众审美疲劳,从而无聊。丫鬟们身着白色红边群,头戴红盖头快速地移动,首先展现出她们忙碌的样子,而且是为祝英台的婚礼做准备;其次,她们的红盖头一物两用,可做为出嫁的红盖头,揭示她与其他女子相同,逃不过指派婚姻的命运,虽然她们移动迅速似乎是在寻找一个“缺口”来逃脱父母之命,但一个盖头就完全束缚了她们的自由。

同是三幕,丫鬟群舞后出现的是“黑衣人”舞段。黑色本就给人带来一种严肃、神秘感,不由的会使观者紧张起来。身着黑色纱裙,但留有一抹红色,上面写着半个“喜”字,从服装来看,严肃与悲惨并立,说明婚姻向来不是按照个人的意愿走,而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从乐池骤然升出,予以极大的感官冲击。这也是编导所言,要让观者猜不到下一秒舞台上要干什么。这群黑衣人,可以代表家丁,阻碍祝英台与梁山伯会面;也可以代表封建社会的压力,不允许他们私定终生。

以上三个典型群舞是体现主演心理以及社会环境地显现的例子,正是《梁祝》中群舞的妙用以及特点。这样设置群舞,使他们脱离可有可无的尴尬境地,还使他们成为舞剧中的创新性的编舞和呈现手法。

(二)双人舞演绎悲剧

主演二人在刻画梁山伯和祝英台人物形象时可谓下了大功夫,他们既考虑到如何用现代人的视角还原这两位历史人物,也要顾及到本舞剧的独特语言性的要求。“尽管在舞剧题材选择时也会基于人物身份及其语言特性的考虑,但舞剧叙述语言的“古典”风格的构建目的在于舞剧人物形象的“民族”性格,在与要通过舞剧语言的“独特性”来创造舞剧形象“这一个”的典型性。”[2]

在三幕中,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相会,且是首次以男女的身份相会,除上文提到的丫鬟和黑衣人群舞的心理和环境作用外,两位主演的双人舞也是凸显悲剧性的重要组成部分。编导兼演员王帅说:“我们没有采用什么编舞技法,那都是套路,我們只是在剧本的基础上去尝试动作。”首先,此处的双人舞并没有明显的平仄,整体展现出来的基调是凄美之感,但就是这种平静却凄美的表达,让观众在平静中忧伤、感慨。当祝英台冲向梁山伯跳到他怀里被抱住的那刻起,注定了他俩没有未来。并不是只有“惨”,才是悲剧,平静中的忧伤,传达出来的是在美的感召下让我们想去挽救他们这对恩爱的恋人,但我们知道结局是殉情而逝,却有无法改变他们的命运。

尾声,三生石上续前缘,二人化作蝴蝶,在乌纱后面翩翩起舞。乌纱掩盖后是虚的,而情感却是真挚的。在这虚幻的意象中,更似我们想象出来的画面。蝴蝶本没有情感,双双飞舞只是为了繁衍生息。但梁祝二人不同,他们化作的蝴蝶是他们的灵魂所在,所以伟大的爱情才永恒存在。整体双人的舞蹈似第三幕中的相会的基调相似,似破茧成蝶般缓慢的进行,流畅之至,毫无顿挫。亦是在这样美好的舞蹈表演面前,又使我们想象或看到两只蝴蝶飞舞的样子升华,成为真正有灵魂、的确相爱的蝴蝶,它们是梁山伯和祝英台。对于命运的无力感,我们都体会到了。

三、舞剧辅助元素之运用

(一)小提琴协奏曲主旋律的模糊化

“碧草青青花盛开,彩蝶双双久徘徊;千古传颂生生爱,山伯永恋祝英台;同窗共读整三载,促膝并肩两无猜……”。这首歌,耳熟能详、朗朗上口;这支舞,神秘陌生却依旧使人热泪盈眶。

“音乐是舞蹈的灵魂”这句话置于当下似乎已有些荒谬,但不可否认的是,音乐的确对舞蹈有着不小的辅助作用。经过采访梁山伯的扮演者得知,他是赞同这一观点的,但同时他也强调虽音乐很重要,但也不能让音乐限制了舞者舞蹈的表达,音乐与舞蹈两者之间应该找到一个契合点,既呈现出水乳交融的状态,又要使二者缺一不可。对于《梁祝》的音乐来说,他总体上不算满意,其小提琴协奏曲这一我们耳熟能详的音乐出现的太少,不够使人记忆犹新。

舞剧《梁祝》中的音乐,笔者认为有些不够有情感的爆发力。“梁祝”被世界熟知是因为“小提琴协奏曲”。这首音乐可以直接拿到舞剧中用,因为这首音乐的确太具有代表性了。但舞剧中,最具代表性的“梁祝”音乐段落——《化蝶》没用小提琴演奏,或者其他乐器主要演奏出来,而是运用拼接的方式,将钢琴与其他乐器拼合而成,这样实在是削弱了音乐的悲剧性,从而无法渲染整个舞蹈的中的悲伤气氛,甚至显得有些轻描淡写。其他舞段用这个音乐其实是合适的,比如用在“月光”这一舞段中,既是表现时间环境的变化,又是表现祝英台内心的纠结、烦恼的时候,这样偏中性的音乐能够诠释出这些。但在“化蝶”这一舞段,再用这首音乐,实则无法将悲剧情感爆发出来。“小提琴以其纯净的音色,成为最适合表现这一旋律的乐器。奇音色百转千回,高音部分飘渺绝尘,低音部分质朴浑厚,仿佛来自人的内心世界的吟唱。”笔者认为,若在“化蝶”舞段中,用上小提琴演奏出的“化蝶”会更加相得益彰,使情感更明显地爆发。

(二)留白的舞美设计

《梁祝》的舞美整体偏简约风格,但在这简约的舞美设置中,既蕴藏着古典风韵,也十分跟进当下人的审美趣味。“纸”这一具有中国传统涵韵的特色,是舞美设计的核心元素——留白。在中国的古代,纸上书法、纸上之画都讲究虚实相生的意境,其多为留白而为之。当然,留白不是指的真正的空白,而是在极简的填充下,留以无穷的想象空间。视觉总监任冬生介绍:“白色意味着纯洁、空灵,白色的纸上可以留下不同的生命故事。白色的舞台空间,留给观众无限的想象空间,也与中国绘画的留白相呼应,舞台上出现的任意一景一人,与‘白之间方得相应成画,构成独特的意蕴和古典审美。”

舞剧中,整体的舞美呈现,便像是一幅画,颜色的选用和显现,并不是特别光鲜亮丽,而是用朴素的土黄色,从而营造出若隐若现之象。单从颜色的配比和显现上来讲,舞美的大框架已经达到虚实相生的效果。侧目条改为楼墙,寥寥几笔便是亭台楼阁。并不是只有一个实体的楼阁、城墙道具出现,才算是楼阁城墙。化繁为简,一物多用才是本剧所追求的,也是更具审美性、意境化的体现。通过半透纱布置于舞台后方,又使之异时同空;投影视频也是简约舞美元素之一,在化蝶这一舞段时,由于舞者是在舞台后区的纱布后面跳的,只能看到两个黑色的身形,但加上大片的剪影之后,大大增加了其灵活性和能动性。在缓慢的舞蹈进行之时,使之整体流动起来,增添其蝴蝶翩翩起舞之势。

由于这样的“极简框架为主”的舞美设计,从某种程度上來讲,有利于辅助舞蹈语言的展现。虽然舞蹈的动作语汇转瞬即逝,但在这“留白”的空间中,却让观众在每一处都能回想起他们比翼双飞的样子,将观众的视觉更多的吸引到舞者的舞蹈本身,而非呈“万紫千红”之态的舞美背景之上。

舞剧《梁祝》其实还是一个简单的叙述性舞剧,虽然没有从头到尾在叙事,只是抓了几个有代表性的点来展开整部舞剧,但仍属讲故事范畴。其实大家对于“梁祝”这个故事已家喻户晓,观众想看到的是编导与其他有关“梁祝”的舞蹈作品不一样的视角。

换个角度来谈,由于舞剧《梁祝》属于北京舞蹈学院的教学成果展示,所以在舞剧中所用到的古典舞身韵的内容、袖舞的内容等也是一次很好的舞蹈由课堂教学到舞台实践的运用。除此,舞剧中戏剧的元素用的较少,更多的是用舞蹈语汇来代替戏剧的表演。“舞剧创作的“古典”品格,固然不能没有舞剧语言的“古典”风格,但其实更为重要的是舞剧民族形象乃至典型的塑造。”[3]该舞剧将中国古典舞中训练元素创造性的运用在其中,使之作为舞剧的语言。其魅力不仅在于“梁祝”这一经典的爱情故事,更在于中国古典舞本身的审美内涵。相信在以后的慢慢磨砺中,包括《梁祝》在内的更多新的舞剧在未来将大放异彩,能更自然地将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内涵融于舞蹈,再以身体语言为依托,深刻的打动观众。

参考文献:

[1]高天.北京舞蹈学院中国古典舞系民族舞剧[J].北京舞蹈学院学报,2018(03):2+125-126.

[2]于平.关于当代中国新十大古典舞剧的述评(下)[J].当代舞蹈艺术研究,2018,3(02):44-51.

[3]于平.关于当代中国新十大古典舞剧的述评(下)[J].当代舞蹈艺术研究,2018,3(02):44-51.

作者简介:

张岚月(1998.5—),男,汉族,山东淄博人,沈阳师范大学戏剧艺术学院,20级在读研究生,硕士学位,专业:音乐与舞蹈学—舞蹈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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