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负油价看市场的超常风险

文/桂浩明 编辑/易可

2020年的4月20日，金融市场爆出一则大新闻：当天美国芝加哥商品交易所的一个5月份原油期货合约，盘中价格大跌至负值，最后的收盘价低于-37美元/桶。从账面上理解，也就是此时如果你买一桶德克萨斯轻质原油（该合约的标准交割品），不但不用花钱，而且可以从对方那里拿到37美元。粗看起来，这真有点不可思议，要知道就在2个月前，每桶原油的价格大体还在40美元左右，而此刻却是-37美元。

稍微有点经济常识的人都知道，原油是工业的血液，是最重要的战略物资之一。在商品市场上，它也被称为“商品之母”，因为绝大多数商品的生产都离不开原油。日本人曾经计算过，即便是种植一朵玫瑰花，也需要消耗大约5克原油，因为种花的过程中需要有塑料大棚，还要供暖，此外还要运输等。显然，作为现代人类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物资，它的价值是客观存在的，它的价格怎么可能是负的呢？这里一定是有特殊的原因，而在这原因的背后，则是需要人们认真加以防范的市场超常风险。

首先，要说明的是，美国商品期货市场上出现的负油价，是特定条件下的产物，并非普遍现象。当时其他交收期的合约价格还是正的，现货价格也是正的，并不存在一些人所想象的到加油站加油，加油站还倒贴钱的事情。5月合约出现负油价，主要是因为该合约行将到期，由于买盘不多，做多仓位难以顺利转到下个合约期，而如果进行实物交收的话，则由于一时缺乏储存与运输条件，无法正常进行。因此最后留下的少部分合约，就出现了以极端的负价格“斩仓”的现象。事实上，真正以负价格交易的数量很少，而且在第二天，该合约的价格就回升到了10美元/桶以上。到了5月上旬，油价已经反弹到25美元/桶以上。因此，油价为负这一事情，虽然有很高的新闻价值，但并没有足够的经济上的意义，因此不应该作过多的渲染。

其次，导致这一事件的出现，最本质的原因在于近期原油价格的暴跌。在上个月，国际石油生产兼输出大国沙特阿拉伯和俄罗斯，就控制产量问题出现了很大的分歧，结果双方开打价格战，油价出现暴跌，从之前的40美元/桶下滑到不到30美元。而到了4月份，由于新冠疫情在欧美大面积蔓延，多国政府宣布了封城令、禁足令，相当部分的生产与社会活动被停止，这就使得对石油的消费大幅度下降。尽管这个时候沙特与俄罗斯之间达成了减产协议，但还是无法改变供大于求的局面，国际市场上原油价格进一步下跌到20美元/桶左右，而接近期货交收日，一旦买卖失衡，就导致价格的急剧波动，极端情况下出现负价格也就一点不奇怪了。当然，负价格的现象是不可能持久的，但这种超常的市场风险的出现，还是在投资者中造成了很大的冲击，并且直接酿成了中国银行的“原油宝”事件，由此所导致的负面影响不可小觑。

进一步说，原油价格为负的状况，应该说只是一个个案，但在目前条件下，油价低迷的局面则不会轻易改变。现在，石油是各国最主要的能源与工业原料，当世界经济出现衰退，经济规模下降时，经济对石油的需求必然会压缩。而石油的开采有它的规律，不是说停就停的，这样阶段性的供大于求就成为一种必然，而且在库存高企，无论是生产方还是需求方都没有能力进一步增加原油储存的时候，油价阶段性地跌到生产成本之下，也是不可避免的。一些投资者以为原油是战略物质，不至于下跌到开采成本之下，在油价下跌时不考虑实际情况盲目做多，忽视市场风险有可能会以超常的态势表现出来，结果蒙受重大损失，这个教训很惨痛。

顺便谈一下，中国是石油需求大国，每年消耗的石油中，70%以上需要进口。那么油价下跌是不是一件好事情呢？这个问题要辩证来看，对于用油企业来说，油价低能够降低成本，当然是好事，国家也将减少很多购买原油的外汇支出。但对于生产石油的企业来说，低油价会导致严重亏损。问题还在于，中国现在也面临生产不够景气、有效需求不足的挑战，在缺乏需求的情况下，低油价并不能促进市场与消费的扩张，相反还引发通缩。另外，最严重的是，油价跌了以后，对新油田的勘探作业量会急剧下降，这样过不了多久原油产量就会减少，如果那时正好经济开始复苏，那就免不了会出现因为需求增加而使得油价暴涨的局面。这种大起大落的状况，对经济是非常不利的。所以，从持续发展的角度来说，油价平稳有序是最佳的选择，更不要说油价为负了，即便是现在这种超低的价格，在本质上也不是什么好事情。谷贱伤农，油贱伤工，这里的道理是一样的。而对投资者来说，油价的大幅度波动，所带来的风险显然也是很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