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爱犯罪

闫晗

也许是巧合，台湾电影《阳光普照》和英剧《九号秘事》第五季第三集里最核心的一个梗，都是父母为了解决不成器儿子的麻烦，不惜杀人，而且都是用车撞死的。由于没有目击者，死去的人也算是某种“坏人”，无人追查下去，儿子们也并不知道，生活获得片刻安宁。东西方家庭里极致的爱竟是如此相似，原本看起来普通的父母为孩子可以变得疯狂。《阳光普照》里的父亲喜欢说“把握时间，掌握方向”，可无论是家庭还是自己的轨迹终究走到了另一个方向。

美国的婚姻辅导专家盖瑞·查普曼博士写了本书《愛的五种语言》，他认为人们需要的爱的语言，可以基本归纳为5种：肯定的言词、精心的时刻、接受礼物、服务的行动、身体的接触。可在文学作品中，说好话和送礼物这些爱的语言都不够极致。怎样才能让为对方服务的行动显得别具一格？作者们想到的是为爱犯罪。

日本作家东野圭吾似乎特别喜欢为了心爱的人无私奉献，不惜犯罪的梗，在作品中一用再用，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气质。《嫌疑人X的献身》中数学天才石神为了掩盖他所爱慕的女邻居误杀前夫的罪行，不惜用杀掉一个流浪汉换上前夫的衣服来混淆视听，误导警方的推断，也为女邻居提供了法医检测死亡时间的不在场证明，最后又决定牺牲自己揽下罪行。“有时候，一个人只要好好活着，就足以拯救某人”是石神爱的宣言，可流浪汉何其无辜？一厢情愿认定流浪汉的人生毫无意义，没人在意他的死活，倒可以成全自己的痴情。

《白夜行》中亮司将雪穗从娈童交易中解救出来，救赎却并不容易，为了给雪穗扫清障碍，他们的生活交织着各种谎言和诡计，“只希望能手牵手在太阳下散步”。雪穗说：“我的生活里没有太阳，只有黑夜，但是有亮光替代太阳。”她生活里的亮光是亮司带来的。用罪行带来照耀人生，就像用别人的血来温暖自己，生活始终是畸形的。

我很怀疑这种奉献行为的合理性。爱是复杂与自私的，一个人为另一个人陷入险境，对方又果断接纳，谁愿意坦然接受这样的恩赐，承受良心的巨大折磨？被很多人认为和东野圭吾小说谜之相似的国产电影《少年的你》中，有个很特别的情节，警察坚持要陈念说出真相，因为他觉得过失杀人不会毁了全部人生，而让一个不相干的少年为自己顶罪，她的人生才是真的完了，从此灵魂落入深渊。而那少年以后是否后悔也难说。

只有《祈祷落幕时》里的父亲为了保护女儿犯罪能让人理解，女儿失手杀死了想强奸自己的男人，父亲毁尸灭迹，主动承担罪行，顶替男人的身份工作，隐姓埋名，默默守护着女儿。之后身份暴露，父亲杀死了了解自己身份的熟人后试图自杀。为了让已经事业有成的女儿好好活下去，所有的障碍必须扫清，自己和别人的生命都算不了什么。可是对于女儿来说，比起带着沉重的罪恶活着，找合适的机会坦陈一切倒是轻松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