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针寄寓时代风情

戴学文

胸针，从最初绑定衣袍的用途，发展成为一种饰物;再由于佩挂胸前，位置醒目，进一步被赋予了传达讯息的功能，成为一种“表意珠宝”（Statement Jewelr y），已俨然是现代西方文化的一部分。

英国首相鲍里斯·约翰逊为强行“脱欧”而抵制国会，遭最高法院裁定违法。宣判当时，法官海尔女士（Lady Hale）所特别配戴的一枚大蜘蛛造型胸针，立刻成为聚光灯的焦点。由于这种大蜘蛛以捕食害虫为生，胸针于是被解读为带有鲜明涵义，以静默的方式传达讯息。美国《纽约时报》在2019年9月24日就以“一枚大蜘蛛胸针吞掉了英国脱欧案”（Bi g Spider L ove： T heBrooch That Ate Brexit）斗大标题报道了这则消息。

美国前女性国务卿奥尔布莱特（Madelei ne Albright），是另一位胸针爱好者。众所皆知的是，她喜欢透过不同造型的胸针，在政治活动与公开场合表达想法。这种举动，每次都引起外界的解读与讨论。2009年，她出版了《读我的胸针——一位外交官珠宝盒里的故事》（Read M yPins： Stories from a Diplomat's Jewel Box）一书，记录了她的胸针以及运用场合，并亲自解读个中含意。

江苏泰县天宝成银楼打造的“溱湖簖蟹”胸针

各种胸针的造型所代表的意思为何？从历史、文化等角度可能存在不同说法。即使如此，对于两位女士来说，胸针所表达的无非是一种个人感想与意念，只有自己知道，也只有自己有权解释。

同时受到现代与传统的洗礼，有的民国银楼打造的胸针，在满足装饰功能或者富贵吉祥等讨喜的基本要求之余，凭借着地方特色与文化底蕴，确实开始传递起特定意念。只是在解读之前，必须有所准备，先入境问俗、追踪典故，了解人文地理乃至风土民情，这往往也是外人难以领略其中深远意涵的主因。

溱湖簖蟹

这枚金镶翠螃蟹胸针，背有“泰县 天宝成 上足赤 乾”字款，是抗战胜利后不久江苏泰县的天宝成银楼打造的。蟹身以上足赤金精铸而成，中空，内镶翡翠，两眼缀以红宝石，这个造型与镇江博物馆所收藏、常州武进县出土的一件明代镶宝螃蟹金饰神似。螃蟹，在中国一向被当作“科甲及第”“富甲一方”的象征，对于盛产螃蟹的江南而言，选用这个题材更具有意义。

这枚胸针上的螃蟹大有来头，被称为“溱湖簖蟹”。溱湖位于泰县姜堰;簖，是指当地人以竹编栅栏节流的古老技法，捕获的湖蟹就称为簖蟹，与苏南的大闸蟹齐名。“溱湖簖蟹”，成为当地天宝成银楼的主题，除了螃蟹的种种寓意之外，还有传承地方文化的深刻意味存在。

1946年南京老庆云福记银楼打造的“金陵画舫”金别针

金陵画舫

类似的还有这件画舫金别针，背有“甲南京老庆云 福 足赤 乾”等字款，是1946年南京老庆云福记银楼所打造的。船上满载灵芝、仙桃、卍字、蝙蝠、宝相花等宝物，寓意吉祥、如意、福寿、圣洁等，在战火频仍的年代，或可安撫惶惶终日的人心。这艘宝船，借鉴了金陵画舫，其实也是对秦淮河畔昔日岁月的一种神往。

无独有偶，明万历年间官员王士琦，晚年于南京任所过世，发葬故乡浙江临海。随葬品之中，有三件“金累丝游舫小插”，都取材自金陵画舫，所呈现的却是另一种闲适景致。到了民国时期，再度被南京老庆云选定为主题的画舫，陈设与乘客虽有不同，但化身船夫的卍字，撑篙动作却与明代小插近似，乍看下颇有似曾相识的趣味。

这艘民国南京画舫，满载着祝福与愿望出航，也一如以往，暗藏对于六朝古都的思念与向往。

归雁

清末以来，因有大批移工出洋，闽粤口岸的大小市镇逐渐成为华侨故乡。在此一特殊社会背景下，一款雁形胸针开始风行起来。

从俯首展翅的动作看来，主角是一只盘旋而下的归雁，这枚胸针因此被视为对亲人的思念及期盼其平安归来的象征。

雁形胸针出现的时间已不可考，但最早应是流行于福建一带，特别是漳州、泉州、厦门与福州等地，银楼师傅无一不通。传入台湾后，到了1930年，台北金铺高成兴印行《金银细工实用图案大全》（俗称打金簿或花簿）时予以收录，并且也出现在历来的修订版之中。

右页上图实物，无款，是上世纪30年代后期，日本殖民政府禁止黄金自由买卖之际，台北银楼所按图打造。配合当时的流行时尚，下缘另外添加了流苏。

雁形胸针，虽其来有自，但经过多年之后，年轻人早已不解其意，只剩少数耆老还残存记忆。到了上世纪60年代左右，历经满清、日治与民国三个时期的手工旧款，因文化断层，外加银楼作坊不敌机器工厂的竞争等因素，终不免失传的命运。

上世纪30年代后期台北银楼打造的“归雁”胸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