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情人》中的文化差异与身份危机

摘  要：法国作家玛格丽特·杜拉斯在不同文化背景下的成长经历，为其创作提供了富有新意的视角，也赋予了深刻的内涵，她的著作——《情人》就是取材于作者的一段亲身经历。本文從东西方文化的视角对作品中所表现出的文化差异和身份危机进行探讨，看男女主人公两人的爱情如何走向悲剧的结局。隐藏在这段复杂感情背后的，不仅仅是两人爱而不能的悲哀，更是作者对冷漠的家庭关系和充满偏见的社会意识的强烈谴责。

关键词：杜拉斯;情人;文化差异;身份危机

作者简介：杨安琪（1990.7-），女，回族，吉林省吉林市人，云南师范大学在读研究生，研究方向：英国文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0）-23--02

引言：

法国著名作家玛格丽特·杜拉斯于1984年发表了中篇小说《情人》，该作品以法国殖民者在越南的生活为背景，故事围绕着一名法国少女与华裔少爷之间的悲剧爱情而展开，揭示了隐藏着东西方思想观念的差异和社会偏见，也反映出男女主人公背后的文化差异和身份危机带来的巨大破坏力。这部带有自传色彩的小说之所以能成为她的扬名之作，以及其悲剧创作方式都与作者童年经历息息相关。谈及《情人》时，杜拉斯曾说，“我写《情人》时没有想到爱”。最大的可能就是曾经的生活，贫穷的家庭，疯狂暴躁的亲人。作者书写的情感细腻而不娇柔，人物形象真实而不矫作。本文运用跨文化理论，通过对小说中社会偏见和家庭排斥的挖掘，探讨男女主角的身份危机和文化差异就是《情人》中爱情悲剧产生的根源。

自《情人》发表以来的三十余年里，国外的研究数量达到四百多篇（JSTOR），有学者从女性主义入手，将伍尔夫、克丽斯蒂娃的文学理论与杜拉斯的作品进行对比研究。除此以外，还有诸多从心理学、后殖民主义、语言和叙事等方面进行研究的论文。国内对《情人》这一作品的研究始见于1994年（CNKI），主要集中在女性主义、心理学、主题和形象学，考虑到小说中男女主角的故事发展多于跨文化的时代背景相关，因此，笔者选择从跨文化的角度来进行探讨男女主人公的文化差异和身份危机。

阿德勒认为，跨文化认同表达了一种新的身份归属，是个体面对压力与冲突，原来的身份趋于瓦解之际在更高层次上文化与人格的再整合。多种文化人既不完全属于自己的社会，也不完全属于他人的社会，介于不同文化之间的人。多元文化人有着这些特点：第一，多元文化人在文化心理上是适应性的，随遇而安的。其思维活动不受制于单一的等级化和结构化的文化图式。因此，他的价值观、态度与信仰随场景的变化而变化，呈现出较大的相对性。第二，多元文化人不断学习新文化，抛弃旧习俗，他们反复探索、试验和调适，并且在与世界互动中重塑自己的认同。第三，多元文化人有着不确定的自我边界，在本质上是一个无家的流浪者。他的身份是回应性的，在与他人的互动中形成和发生转变。

一、文化差异

1.1女主人公：西方的根与东方的记忆

金荣渊（Kim，Y，Y）曾提出这样的观点，“人是开放的系统，具有自我调整与适应能力。跨文化认同是人们在跨文化适应过程中克服陌生环境带来的压力，获得全面的交际能力与健康的心理之后形成的超越性身份认同。”（金荣渊，2008）“作为跨文化交际者在经历了一系列的心理危机与自我转化后，就不再以单一的文化价值为准则，其文化图式更为复杂。”（戴晓东，2013）多元文化人的根本问题在于他忽略了文化认同的社会根植性，人们为了生存和赢得成功，建构积极的社会身份必须明确地认同某个具体特定的文化群体，为了划清边界，人们在社会互动中不仅强调群体间的差异，而且运用不同方式进行交往，比如优待群体成员，或歧视外部成员，以显示内外之别，增进群体的凝聚力。

文中的“我”出生于白人家庭却身在越南，这是造成她身份断裂的首要原因。一方面，女孩从小就和越南孩子一起长大，湄公河是她内心最深处的记忆。另一方面，特殊的家庭背景让法国文化的根深深植于在杜拉斯的意识之中，她的思想扎根于西方，却身处其千里之外，她的记忆满是越南，而她却不属于越南。杜拉斯直言;“我们纳什与其说是法国人，不如说是越南人。我们现在才发现这一点，那就是这个法国种，法国国籍的外表全是假的”（户思社，2002）。霍米巴巴认为这种移民形象在思想上是矛盾的，他们的心灵充满了焦虑与矛盾。总是在祖国与移民国之间、原文化与移居国文化之间摇摆。这种流离的心理状态给杜拉斯带来一种不安全感，也正是这种特殊的状态造成了女孩的身份危机。同时，这点也是在女孩与情人的交往时会产生矛盾的心理和复杂的情感外化表现。这种矛盾的痛苦“源自于无法忘怀的东方，源自于她无法融入的西方，东西方在玛格丽特的身上对峙着，扭曲着她的身体和灵魂”（阿德莱尔，2000）。

1.2 男主人公：东方的根与西方的形象

《情人》中的“他”温柔而优雅，与西方人的奔放热情和在欲望面前的无所顾忌不同，“他”沿袭了东方男人的儒雅与保守。“形象就是对一个文化现实的描述，通过这种描述，制造了（或赞同，宣传）这个形象的个人或群体，显示或表达出他们乐于置身其间的那个社会的、文化的、意识形态的、虚构的空间”（孟华，2001）。

传统中国家庭的背景是“他”赖以生存的根基，也是束缚他的囚笼。一方面，因为家庭富庶他才得以出国留学，才能用光鲜的穿着和优雅的谈吐吸引女孩。另一方面，即使在接受西方教育和礼仪熏陶之后，他依然遵循着东方文化中的隐忍与克制。面对心上人时，他是沉默的;面对父辈反对和物质诱惑时，他毫无抵抗之力。他讨厌谈钱的事，实际上却享受并依赖着这种富家生活，物质非他所求，但又不能放弃。在女孩面前时，他内心的欲望蔓延生长，根却岿然扎在东方的土壤里，不敢直面追求。杜拉斯用这种独特的方式为读者展现了一个充满矛盾的东方男子形象。如果说无法回归的东方和不能融入的西方是女主人公的痛苦，那么，无法摆脱的东方之根和不能企及的西方之梦就是男主人公的悲哀，这也是造成“他”身份危机的重要原因。

二、身份危机

2.1女主人公的身份危机

刻板印象和种族中心主义是跨文化交际中难以跨越的障碍，也是小说中出现的社会问题。在现实的跨文化交际中，人们会通过自己有意识、有目的的言行来影响他人，使他人形成自己期望的印象，这种有意识地控制他人形成自己期望印象的过程就是自我呈现。“在面对不同的人时，我们会在人格、行为、态度、情绪体验等方面有不同的表现，如同戴上面具，因而表现的每一个方面就是一个自我呈现的面具。在不同关系情景中，自我呈现面具特点上都存在显著差异”（林燕滢，2013）。

在两人交往的一年半左右时间里，他们从来不谈自己，也不谈将来。可见，两个人的交往从开始就不是以真面目示人的，这就为故事的悲剧结局埋下了伏笔。凡是谈及情人，女孩就“仿佛又看到（自己）那脸上浮现出来的虚伪”（杜拉斯，1985）。她声称不会和黄种人在一起，却身不由己被这个男人吸引。她想当作家的愿望只对男主人公说过，关于这个男人的家族史、法国的留学故事她都是唯一的倾听者。她深受家庭观念和社会偏见的影响，假装轻浮，和家人一起鄙视男子，不愿正视内心的真实情感，极力掩饰着充满矛盾的内心，这些都是为了维护自己身为白人的优越感和特殊地位。

2.2男主人公的身份危机

从社会层面来看，当时普遍存在的种族偏见将白种人高举在上，将黄种人踩在脚下。男女主人公初次相遇时，“他的手一直打颤。他不是白人，他必须克服这种差异”（杜拉斯，1985）。当时社会所存在的种族歧视和偏见，让女孩一家在极度贫困情况下，依然保持白种人的尊严。女孩的家人都瞧不起这位中国人。“他人虽在，但对我来说，他已经不复存在，什么也不是了……我的情人凭他那荏弱的身体是完全被抹杀了，而他这种柔弱却曾经给我带来欢乐”（杜拉斯，1985）。

“先时我讲到我两个哥哥的情况，他已经是很害怕了，他那副假面仿佛给摘掉了。他认为我周围所有的人无不在等待他前去求婚。他知道在我家人的眼里他是没有希望的”（杜拉斯，1985）。中国人的身份让他成了见不得人的耻辱，富商之子并没有给他带来社会地位上的提高，他依然是白人眼里不值一提的黄种人。他自称经验丰富，并声称不会和非处女结婚，这些都不过是在维护自己的最后的尊严。

结论：

在《情人》中，两个来自不同背景的男女主角的相遇正是东方与西方的一次邂逅和碰撞，但巨大文化差异造成了两个主人公的身份危机，他们无法面对真实的自我，只好在一种自我伪装之下完成对自我的想象。这种伪装机制的形成不仅仅是家庭原因，更是整个社会的偏见，这就注定了他们的爱情悲剧，小说实际影射了跨文化交流者追求自我本真的现实困境。笔者认为，跨文化者只有立足自身文化背景，开放观念才能打破社会偏见，跨越传统的刻板印象，克服文化差异所造成的矛盾。

參考文献：

[1]戴晓东. “解读跨文化认同的四种视角”[A]. 学术研究. 2013年第9期.

[2]户思社.《痛苦欢快的文字人生—玛格丽特·杜拉斯传》[M]. 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02.

[3]劳拉·阿德莱尔.《杜拉斯传》[M].袁筱一，译. 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2000.

[4]林燕滢. “自我呈现的面具：跨情境特点与跨文化分析”[C]. 中国心理学会.心理学与创新能力提升——第十六届全国心理学学术会议论文集.中国心理学会：中国心理学会，2013：1257-1258.

[5]玛格丽特·杜拉斯.《情人》[M]. 往东良，译. 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

[6]孟华.《比较文学形象学》[M].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

[7]Kim，Y，Y.“Intercultural personhood： Globalization and a way of being”[J].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Intercultual Relations， 2008，32